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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一

    天空发青,垂着铅灰的云。

    点点小雪伴着寒风吹拂。

    二僧一道,于荒原上偶然相逢。彼此一望,都面露警惕。

    不远处,有一野庙。

    牌匾断裂,漆字剥落,难辨庙名。木门破了洞。但墙壁屋顶看起来都完好,足避风雪。

    三人加快脚步,争抢般,一前一后进了庙。

    一进庙,寒风被挡去大半。

    两个和尚抖抖身上的雪花,都背着包袱。一个年长,四、五十岁,须发已白,体格仍壮。一个年青,二十出头,颇敦实。

    道士也呵出一口冷气,放下竹箱。约有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但戴道巾,穿羽服,留长须,看着颇为仙风道骨。

    庙内尘灰厚重,只有发烂歪斜的供桌,几个破蒲团。一尊陶泥的神像,不知历多少风吹雨打,身上彩色褪尽,斜结蛛网,分辨不出神容,连神主牌都不知所踪。

    老和尚慈眉善目,朝神像双手一合,做了一拜:“风雪旅程,借贵地避寒。勿怪,勿怪。”

    小和尚面貌憨厚,对道士笑了一笑:“道长,这么冷的天,荒郊野岭,行色匆匆,看你往北走,那只有一条大道。莫非你也是去安城的?”

    道士转了一转眼珠,往他们的包袱瞟了一眼,态度高傲地颔首:“贫道是牛家庄,云真观,云真子。听说安城的朱员外家广发‘英雄帖’,散了方圆几百里的僧道巫者方士。邀请前去捉妖斩鬼。贫道不才,略通法术,微有薄名,接了朱家的帖子。不忍见邪祟作怪人间,故而前往。二位法师看来是同道了。”

    老和尚唱声“阿弥陀佛”:“贫僧慧觉,这是小徒智诚。我等修行在云州府,大金刚寺。云游到附近州城,听说安城之事,匆匆赶来。”

    “噢!大金刚寺!佛门宝刹。二位法师必定是得道高僧。”

    双方互相吹捧一番,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预备休息。

    云真子打开竹箱,清点了一番自己的道经、黄符、狗血、桃木剑等物品,看没有在颠簸上损坏,方松了口气。

    小和尚智诚眼尖,一眼瞟到其中的度牒,明码盖着官府的章,果然是云真观。

    老和尚也看到了,却态度平静。

    庙中颇有些烂了的桌椅,都是现成的木料。

    慧觉捡了些木头,生了堆火,又解开其中一个大包袱,从中摸出几个大白馒头、一包咸菜、两个石碗来。石碗较大,可堪作小锅。

    他笑呵呵地招呼云真子:“道长,天寒地冻,我打算烧两锅热水,热热馒头,余下的再略擦一擦头脸,好暖肚肠、解风寒。萍水相逢是有缘,何况你我同路。你也一起吃一点罢?”

    云真子看看自己竹箱里冷硬如铁的窝窝头,再看看慧觉已经生好的火,以及那小锅似的石碗,小雪天的热吃食,佛陀也心动。

    高傲不起来了,捧着干粮走过去:“福生无量天尊,二位法师心地温善。贫道叨扰了。”

    慧觉说:“道长,你且坐着,看着火。我看见附近有一条小溪,我师徒二人去溪边舀两锅水来。”

    说着就要站起来,结果坐得久了,竟然头晕目眩,又跌坐下去。

    智诚忙去扶他。慧觉摆摆手:“年纪大了,受了些冻,就脑袋发昏。不碍事,不碍事。”仍站起来。

    云真子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见此,哪好意思叫主人家动作,忙说:“慧觉法师且坐!我与智诚小法师一起去。”

    云真子与智诚这才一起出去了。

    慧觉老神在在地往火里添着木料,口中轻轻数着。

    二人刚走出一段路,寒风卷进庙,送来噗通、噗通的强烈钝响,以及铁锈般的一点腥气。

    智诚推开木门,咧开嘴,仍然是憨厚的一张脸,脸颊却溅了血迹,身上的棉衣也染了一片红色,手中拎着石锅,锅底正在往下滴答滴答粘稠血液。

    “师父,解决了。那道士白长这么大,一点儿也不中用。脑浆都被我砸出来了。嘿,连接着的蒙汗药也省了。”

    慧觉精神抖擞地站起来,走到云真子的竹箱前,翻了翻,翻出了一袋铜钱,丢开。拿起度牒。

    他眯着眼看:“纸质像是真的,这个印章的字样,应该也是真的。不错,一张度牒值不少银子。”

    又翻出一张请帖来,果然写着朱府字样。

    “你我师徒接下去,可以换个更真的身份了。我做云真子,你做道童。有度牒,有请帖。应该能更容易进朱家门。听说但凡拿了请帖的,上门成与不成,都能混二十两银。若能驱鬼成功,治好朱公子的病,更能得银一千两。我们不贪心,拿了二十两就走。事成之后,分与你五两卖了度牒,又能得一些银子”

    话音未落,正在兴头上的慧觉,后脑轰地剧痛。

    曾砸过云真子的石锅,血迹未干,再次砸在了他脑袋上。

    慧觉头破血流,轰然倒地。

    智诚犹然不足,手中不停,举着石锅,几息之间,使出吃奶的力气,砸得房梁地面都微微晃动。

    直砸到他后脑模糊,口鼻皆溢血,气息全无,才罢手。

    憨脸上全是凶狠:“老东西!从我十一岁被你收养开始,你就支使我东,支使我西。苦活累活脏活,大半是我干。你拿了银钱好处,只肯施舍我几顿饭,几枚铜子!如今你已年老我已壮,活计全是我干,你还只肯分我五两!去你的这狗娘养的!爷我全吞吃了不好吗?”

    说着,就拿起度牒,又把包袱装进道士的竹箱,就要离开这死了人的破庙。

    临走前,看到火堆前,已经被慧觉烤热的馒头,他腹中饥饿,随手捡起一个,一边大口啃咬着,一边走出庙去。

    走了几十米,忽然腹中翻滚,脸色紫涨,馒头跌在泥土里,智诚拼命地用手指抠喉咙。

    但已经迟了,他双眼瞪大,口鼻流出黑血,须臾之后,扑倒在地。

    庙外,灰云阴天,寒风小雪。

    庙内,安静异常。

    庙内庙外,三具尸首。

    察觉到已经安静,沉重的陶土神像被推开了一转,从神像后的一个墙洞,走出个瞠目结舌的少女来。

    李秀丽肚子发饿,又苦于没钱,就随便找了间破庙,准备休息一会。听到有几道脚步声,她是被追缉的人,不敢大意,藏到神像后,静观其变。

    藏着藏着,她因修炼到炼精化炁中阶,不怎么怕冷。走进来的三个人,又都是没有修炼过的凡人。她躲在墙洞里,竟有些打盹起来。

    没成想,短短的功夫,骤变惊生,她听到庙里的巨响,被惊醒过来。庙里庙外,就已经躺倒了三个流着彩色液体,被马赛克打得一团模糊的像素人。

    李秀丽向来大胆,走到庙外。那个青年“和尚”一手拿着度牒和请帖,另一只手,手边滚着的馒头,在游戏视野里发着绿光。显然,有毒。

    她弯腰从他手里抽走了度牒、请帖。擡头一看,离智诚的尸首不远,庙外的某个拐角处,就躺着道士云真子。

    李秀丽仔细看了看度牒,咿了一声,发现其上的印章不太对劲。

    她的视力如今远胜凡人,昏暗室内,慧觉看不清楚,但她却看得一清二楚:这张度牒写着是五年前发的,上面的印泥颜色却崭新极了。

    大概率是假的!

    请帖却看起来像模像样,她一时分不出真假。

    李秀丽一点也不同情这两个自相残杀而死的贼“和尚”,反而心忖:

    这些身上一点修炼痕迹都没有的凡人,都敢冒充和尚道士去除妖鬼,可见不是什么可怕的大妖大魔。

    他们使得,她也使得!她还是正经修行者!

    二十两,勉强也可以用用!要是真除了,一千两更好!

    她正缺钱,又不会古代的技艺,这个,来钱快又正当,可以一试。

    她走到云真子身边,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道冠和道袍,倒没有太脏。道袍虽有血迹,但洗洗还能穿。反正比那两个和尚的衣服干净。

    这三个人里,好像就这个假道士无辜。

    成,扒了你的衣服后,我挖个坑埋了你,再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相关的东西,到时候给你送回家去。算是用你衣服、请帖的报答。拿了钱,我再给你想办法报个案给此世官府

    刚这么想着,伸手一拉道袍,从云真子的衣袖里滚出个瓷瓶子来。

    李秀丽捡起瓷瓶,定睛一看:断肠散。

    断肠散,在游戏视野里,跟智诚手边的馒头一样,散发着幽幽绿光。这是有毒的标识。

    而绿的程度和色泽大不相同,馒头是浅绿。断肠散呈墨绿。显然不是一种毒药。

    而且,云真子手边掉地上的石锅,还发着墨绿色。

    此情此景,哪里还不明白?

    呸!报答个屁!贼僧妖道,没一个好东西!

    她嫌弃地用手指勾起道袍,撚起道冠,跑到溪边,唤来水流,把这件衣服反复冲洗、旋转了二十几遍,都搓薄了,才勉强拿去火堆边烤。

    云真子长得不高,也时下的男子里算中等身高。跟十五岁的李秀丽差不多。

    烘干的道袍披在外衣上正好。就是少女脸嫩貌柔,胸口起伏有致,看起来像娇养的富家女孩儿,胜过像庙宇里的女冠。

    不过,没有度牒不要紧,不像女冠也不要紧。

    这安城的朱家,这么广发帖子,看起来是急疯了。

    她拿着请帖上门去,稍微露一手,未必会被赶出来。

    就是容貌上要稍微做掩饰。虽然大夏的修士一时半会找不到她,但她也不能太高调。

    她如今的修为,有没有什么改变容貌的法术可使?

    李秀丽立即在论坛搜了一遍,用“炼精化炁”,搜到了一个词。

    “幻术。”

    原来,炼精化炁中阶之后,心脏炼化完整,肺部也存了一些炁之后,这个阶段,已经能使一些极轻微的幻术。

    轻微到,只能调整一下别人眼中,你五官的一些细节。

    但是,足够了。

    根据论坛的指导,她调动肺腑之炁,呼出,将这些炁平均匀在脸上。

    五官稍微变一下角度、大小,比如把眼睛幻小,鼻子幻大一些,嘴巴幻阔一些,下巴幻方一些。

    乍看,和李秀丽本人就只剩下了三分像,是个容貌平凡的年轻方脸女道。

    她赶紧依样画葫芦,给刘丑也涂抹了一番。

    随后,李秀丽戴好发冠,又指了指刘丑:“今起,我就是云真子,你就是我的道童!”

    “走,我们去拿一千两银子!”

    “二十两也行!”

    “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