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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百五十四

    泰山府君发出的喻令,以酆都为中心,传遍黄泉。又从黄泉,传向所有辖属地府的机构。

    地下的,地上的,乃至整个大齐的各级城隍,全都听到了府君册封的新神名:“九壤幽冥地狱黑虎尊者”。

    一时间,地上地下,所有冥官都在议论。

    “府君亲自敕封的主官?几百年来头一遭。不知是什么惊人来历。”

    “九壤幽冥地狱黑虎尊者?与佛门有什么干系?莫非这位尊者的本体,是拜入佛门的虎精?”

    “‘监察冥官’,真是不得了啊。”

    也有“人”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九壤黑虎尊者?是‘何小姐’”

    驻扎人间的冥官炸开了锅,不知这位空降的“黑虎尊者”是何方神圣。

    阴司里也炸开了锅,几乎是泰山府君敕封完毕的下一刻,那位空降所有冥官头顶,新上任的“黑虎尊者”,仿佛小孩子摆弄新到手的玩具,立即通过冥官之间的联系,命令:

    【目前在地府的冥官,皆来酆都见我。若有违令者,视作畏罪潜逃!】

    黑虎尊者想干什么?!

    但因她是府君直接敕封的主官,各级冥官无奈之下,只得暂离各级地狱,朝酆都中央的宫殿而去。

    血湖地狱、九幽地狱、酆都地狱的各级地狱的狱主、鬼王、神明等,以及来阴司述职的部分城隍,齐聚酆都。

    有的鬼神,身上尚沾染着浓郁至极的血腥气;有的衣袍上溅落着断肢残肉,以大鬼不断哀嚎的头颅当作腰带;有的一言不发,剃着牙就来了,尖牙间噗噗吐着剩余的人骨渣滓;有的手拿蒸笼,蒸笼中蒸的却是蜷缩成团的粉红色人体

    这些常驻土府的冥官,形象一个比一个可怖,聚在一处,神魔难分,鬼气森森。随便放出一个到人间,都能成就偌大恶名,令凡间小儿止啼。

    祂们聚集在酆都正中的宫殿前,彼此打量:“嗝,那位新任的监察冥官的‘尊者’在哪里?”

    “是哪个幸运儿得了娘娘与府君的青眼?老鬼,是你?”

    “黑虎尊者听着就是个威猛的是哪方地狱的执掌者?是猛兽相关的地狱?我倒要看看祂的深浅”

    鬼神们互相打量、跃跃欲试之际,其中一头黑皮大鬼王抽了抽血红的鼻子,眯起眼,露出震惊的神态:“咦,哪来的桃木味?”

    它刚发出这样的声音,小山般的躯体就被推得一踉跄。

    纤细的身影披着锦袍,戴着冠冕,垂着旒珠,一跃而起,轻巧地踩着它的肩膀,一连跳过了数个大鬼神,到了最前方。

    相比起狰狞的鬼神们,她的个子相对十分娇小,看着竟是个人间的寻常少女模样。

    却一点也不害怕祂们,抱胸而立,微微昂着头,神态颇倨傲:

    “都到齐了啊。”

    一时间,众鬼神齐齐默然。

    黑皮鬼王不错眼地盯着她锦袍上绘的那只大虎,抽动鼻子,仿佛在嗅些什么:“你就是‘九壤幽冥地狱黑虎尊者’?”

    凭空降在众冥官头顶。李秀丽早已预备好这些鬼神们可能不服气而找她麻烦了,哼了一声:“正是本尊。”暗暗调转灵炁,随时准备应付这些最低也有炼炁化神中阶的鬼神发难。

    孰料,下一刻,众鬼神同时后退了一步。

    其中不少鬼神的狰狞脸庞上,竟露出了惊恐之色,夹杂些恍然的震惊。

    祂们非但没有找她麻烦,反而皆朝她恭恭敬敬行礼:“拜见尊者。”

    尤以那黑皮鬼王态度最为恭谨。

    李秀丽熄了暗中运转预发的灵炁,迷惑极了。唔,难道是娘娘与府君提前敲打过祂们了?

    这样也好,不用打架,少费点法力。

    等尚在地府的鬼神们陆陆续续到齐,李秀丽手一挥,在鬼神们惊异至极的目光中,酆都正中的那座形似月亮的宫殿,大门缓缓而开。

    “都进来吧。”

    祂们此刻的惊异来源,李秀丽倒很清楚。

    泰山府君与后土娘娘,别的,自言不能对她多说。

    阴司土府的一些常识,却在泰山府君敕封她时,随灵炁一起灌给她了。

    后土娘娘是黄泉地府的无上主宰,自不必多说。若无深厚广袤的土地,何来土伯地府?

    泰山府君则就是这座通体达地的造化神山的化身。

    这座山,上古时本名罗酆山,在幽世也是鼎鼎大名的神山,与死后世界的概念密切相连。

    它也是山下死者之都城唤作“酆都”的名称来源。

    罗酆山在人间时的实体对照,是中岳泰山。

    幽世为罗酆,阳世为泰山。因此,泰山也是人间通往酆都的正大门。罗酆山的意志,在人间广为传颂的封号,就是泰山府君。

    因此,酆都核心的六座宫殿,人称“罗酆宫”,也称“罗酆六宫”。

    罗酆六宫里,放着所有凡人生死概念具象化的典籍,是阴曹重地。

    即使是掌管一方地狱的土伯狱主,没有经过请示,无诏擅闯罗酆宫,也是重罪。

    但李秀丽被泰山府君敕封为“九壤幽冥地狱黑虎尊者”时,后土娘娘与府君,就将罗酆宫的出入权力也交给了她,允许她可以随意进入罗酆宫。虽然,也不知道祂们为什么这么信任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修士。

    李秀丽随意跳到罗酆宫的一张长案上,盘腿而坐,居高临下,打量列队而入的冥官们。

    当这些堪称群魔乱舞的冥官续进入罗酆宫时,祂们的形象立时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狰狞外貌飞快褪去,显出人身人貌。

    祂们的鬼神模样,多有畸形、兽形,狰狞可怖。此时显露人貌时,却都璎珞环佩,手持清净宝物,身披云裳道袍,遍体妙光微微。望之,或端严威严,或慈眉善目,或飘逸脱俗。

    原本似恶鬼,如今像仙家、如菩萨。

    洞天之内,这些修士的样貌,她看得清楚。

    李秀丽顿时奇道:“你们鬼貌长得参差,人身倒是像模像样。”

    那黑皮大鬼化作了一位玉冠羽衣的仙家,闻言笑道:“这才是我等的本貌。我等或是后土娘娘的炁分化而诞,或是大派修士任职,亦或是生前也算英雄豪杰,人中龙凤。方才您在殿外所见的模样,是我等为了镇压、恐吓、消磨地狱恶鬼所化的冥貌。”

    这群冥官的人貌中,甚至还有一个略为眼熟的长相。祂紫衣朱冠,眉目肃穆,端正而颇有威仪,上前一步,朝李秀丽作揖:“尊者,多时不见,风采更胜。”

    李秀丽定睛一看,居然是宁州府城隍,祂现在地府。她叫在地府的冥官都来见她,于是宁州府城隍也来了。

    她顿时想起,自己在宁州时,府城隍将她认成地府主官,她信誓旦旦的否认。

    而且,宁州府城隍还是这个世界少数早就知道她“九壤幽冥地狱黑虎尊者”神号的。

    当初否认,结果泰山府君亲口敕封,传遍九幽。

    结果被宁州城隍撞了个正着。饶是李秀丽再有理直气壮的本事,目光也不由漂移左右,支吾两句:“嗯啊额,你也多时不见了。”

    宁州府城隍是个好心神,即使如此尴尬场景,祂依旧神色肃穆,并无半分调侃,只是恭谨道:“不知尊者召我等前来,有何要事?”

    李秀丽眼睛一转,笑道:“今天叫你们过来,有三件事。第一,大家见见面,以免日后相见不相识。第二,我要查对生死簿,并了解一些冥府的事。生死簿的具体详情,冥府具体运转,而你们都是老冥官,比我更熟悉。第三,我要找一个人。”

    其他冥官纷纷问:“尊者要找何人?”

    李秀丽道:“不急,等我先翻翻生死簿。”

    之前在宁州,府城隍不让她看生死簿。如今,放置着天下所有生死簿总录的罗酆宫,也随她进出。

    “天下人的生录死籍俱在此,敢问尊者,是要一一查探,还是有明确的查对目标?”

    李秀丽道:“我先查三家人的生死簿。一,宁州,安寿县徐家。二、宁州府城,张文福家。三、曾任宁州主簿的沈家。然后,你们既为冥官,不少人是人间的城隍,就算不管人间事,也应知道辖区内发生了什么事罢?我还要查本届所有参与大齐科举舞弊案的举子所在的生死簿籍。”

    此言一出,部分冥官神色如常,但还有部分冥官微微张大眼睛,随手,隐蔽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冥官们还真知道现在大齐出的那桩科举舞弊案。牵连甚广,参与者遍布五湖四海。祂们应喏一声,以宁州城隍为首,果然在罗酆宫内翻找起生死簿。

    祂们常年掌管各地的生死簿,运转阴司,维持着整个大齐的某种秩序,对生死簿的熟悉程度,确实不是李秀丽能比。

    她只是提了个大致的要求,很快,以宁州城隍为首的部分冥官,就将她要求的多本生死簿翻找了出来。

    宁州的徐家、张家比较简单,宁州城隍自己心中有数。

    徐主簿是明州人,明州的生死簿翻了一遍,也翻到了。

    最麻烦的是那些参与科举舞弊案的举子,这些人天南地北,分散在大齐,李秀丽手里又无具体名单,所幸目前聚集的鬼神里,有不少各地的城隍。

    祂们不参与人间凡人之间的事,但对自己辖区发生的事也所知甚详,对自己辖区内参与此事被捕的举子都记在心中。提供了大部分舞弊案举子的籍贯。

    这样一通翻找下来,李秀丽面前堆了几乎等身高的许多本生死簿。

    她先翻看了宁州、明州的两本。

    生死簿是“合称”。它其实由两本名册合订而成,一本叫生人录,一本叫死籍,是阴曹地府这个大现象下属的运转规则之一的具象化。

    活人名在生人录。

    无论这个活人在阳世是何等身份,有无名份在俗世官府的籍册,即使是命如草芥的乞丐、弃儿、流浪儿,只要出生在这个阳世,婴儿初初化生第一口元炁的一霎,便自然而然,被后土所察,名登生人录。

    亡者记入死籍。

    无论这个人是否亲友死绝,无论他是死在闹市,还是亡故在深山老林的绝峰隐谷,只要散去最后一口凝滞在咽喉的炁,被府君所勘,必定记入死籍。

    或许他在阳世生无名死无姓,但在地府,出生离世,阴曹不容模糊。

    这是后土娘娘与泰山府君在给她这具傀儡灌输炁的时候,一道灌入的常识。

    但李秀丽此时刚翻开宁州的生死簿,找到了徐家、张家所在,仔细一看,便神情一滞:

    徐家、张家从祖辈到现在还活着的徐家人、张家人,其出生、死亡都记载都清清楚楚。

    徐小姐、张子健,死籍无名。他们没有像自家死去的先人那样,记入死籍,这是自然:他们在阳世活得好好的,怎会名入死籍?

    但怪就怪在生人录中,也没有徐小姐、张子健的名字。

    不,准确说,是似有非有。

    徐小姐、张子健的名字本应显化在生人录的位置上,墨迹晕染,名字变得像蝌蚪,模糊一片,根本无法辨认具体名讳。

    好像,隐约是张子健,又隐约,笔画走向不太符合。

    李秀丽指着生人录上,徐小姐、张子健的名字问宁州城隍:“生死簿不容模糊。墨水涂花了名字这种低级错误,是你写错的吗?”

    宁州城隍惊异地看她一眼:“尊者在说什么?生死簿的‘墨水’,名字,都是地府运转,采集其人之炁,自然显化。非是我等以笔墨写就。生人录上,只要他们还有最后一缕意识,其人不死,名姓不销。怎会模糊?”

    “这不是模糊了吗?”

    谁知宁州城隍看了一眼生死簿,摇摇头:“这俩人的名字写的清清楚楚徐家,徐绿娥。张家,张子健。有何模糊之处?”

    李秀丽沉默片刻,没有当场反驳,而是继续翻开了明州的生死簿,果然,曾经与胡虫虫一家相处过的沈主簿家的生人录中,唯一幸存的徐主簿,名字也是模糊一片。

    她拿起其他的生死簿,越翻越快。

    无一例外这些参与了科举舞弊案,疑似为乩教教徒的举子的名字,分明存活在世,但在生人录上的名字,全都晕染模糊,无法具体辨认。

    等翻完最后一本,李秀丽长出一口气,把这些模糊的生死簿扔在地上,叫现场的冥官都来辨认。

    不出所料,几乎所有冥官,都说,自己看到的是正常的名字,生人录上并无模糊的墨痕。

    李秀丽扫视一圈,但所有冥官都一样坦然,似乎毫无猫腻。

    她坚信不是自己看错了,火气正噌噌噌往上涨的时候,罗酆宫外,响起了一声响亮的虎吼:

    “喵嗷呜!尊者,本官来迟了,请让本官也看看生死簿!”

    李秀丽擡头,骤然一惊:“二虎?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守着徐家?”

    “不,不对,你是”

    罗酆宫外,一只斑斓巨虎威风凛凛而来,它的花纹与二虎一般无二,但周身皮毛雪白。白毛金额,并不憨傻,反而神性超然,端庄肃穆。

    “本官,虎牢。为虎牢地狱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