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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 热词:双曲线杀人案西村京太郎神州传奇戊戟被穿越者夺舍以后青花燃朝九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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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岁那年,天昏地暗,狂风呼啸。李秀丽在学校发起高烧。

    她头晕目眩,四肢酸软,虚弱地靠在墙角,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简陋的校医室量了体温,三十九度多。

    喝了药,却仍然没有退烧。

    老师批了假条,又给她的父母打电话。

    李秀丽不让她打:“他们没空的。不用找他们。”

    电话还是打过去了。却有一阵阵年幼尖细的哭泣声、嘈杂的说话声。母亲的说话声也断断续续:“丽丽再等等听话,忍一忍,妈妈有事过几个小时我回来”

    电话断了。老师又打给她的父亲。

    父亲才说了几个字,对讲机的声音就将滴滴作响,似乎是上峰在对他下指令。他只能匆匆挂断:“等一会再”

    戛然而止。

    “秀丽,你家还有亲戚在附近吗?”

    李秀丽说:“没有。”

    老师说:“那我送你去医院吧?”

    但很快又有同班同学匆匆跑出来,大叫大嚷:“老师,课上有人打起来了,都在哭!”

    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有闯不完的祸,闹不完的事。东一声,西一声,老师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只能歉疚地转头叮嘱:“我去班里处理一下,马上让其他老师送你去。你在这里等一等忍一忍”

    等。

    忍。

    女孩坐在那,晕眩中,恍惚将老师认成了自己的妈妈。

    她短短的十二年人生中,从记事以来,听到得最多的,无非就是,含着歉意的一声声“等”,一字字“忍”。

    可我不想等了,不要忍了。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病中的心脏跳得发疼,倔强的脾性上涌,她攥住请假条,扶着墙,走到校门口,对门卫说:请了假,要回家。

    门卫早已认得她。一年级起,她总是最晚走的那个,常常要等到天色将暗。三年级起,她再不要父母接送,总是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

    昏暗的天色中,暴雨倾盆而落。

    李秀丽有伞。

    从独自上学起,无论工作再忙,她的父母都会提前告知她当日的天气。为她备好雨伞、雨靴、雨衣等。

    不过,雨下得实在太大了。

    在狂风骤雨中,在昏沉的天地中,这柄被精心挑选过的伞,无力得像湖面上一朵小小的无依的浮萍,任意东西。

    街边的桥洞宽阔有力,流浪汉窝着躲雨。

    驶过的公共汽车干净温暖,小孩在窗户上画笑脸。

    连雀鸟都躲在巢穴里,于屋檐下听雨。

    暴雨中,水花飞溅打湿了她的校服。她的眼睛逐渐模糊,额头烫得已经没了知觉。

    后来的事,李秀丽都记不清了。好像是老师找来了。也好像,是妈妈找来了。

    再次睁开眼,她就躺在医院。医生说,四十度,肺炎。

    她在病房挂了整整一周的点滴。

    妈妈趴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喃喃地道歉。

    爸爸每晚都来守夜,有时上一晚的血丝还在眼里,帽檐上的霜还沾着,嗫嚅双唇。

    李秀丽身体好了一些,能动时,就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整夜,一句话都不对他说。

    同房的病友的小孩,经常打开电视,看假面超人打怪兽。

    但李秀丽最讨厌这些动画片、儿童剧。只要他看,就把电视关掉。惹得那小孩哇哇大哭。

    她小时候喜欢过。坐在父亲高大的臂膀上,挥舞拳头,对着动画里的英雄,模仿喊:“变成光,变成光!”

    后来,就不喜欢了。

    病房的灯光逐渐黯淡。

    走廊的光却还亮着。

    妈妈走入光中,为难地朝黯淡的病房看了一眼,徘徊四顾,叹了口气。

    李秀丽知道,她还要去往一间简陋的、昏黄的房子中,在那些瘦弱的、流着鼻涕的、无人关心的野孩子跟前,嘘寒问暖。

    光会打亮她温柔的眉眼。

    爸爸以为她睡了,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走入光中。

    李秀丽知道,他会打着手电,去桥洞下,寻找那个精神失常、没有子女家人,却只信任他的老弱智,不厌其烦地将他背回住所。

    光会照亮他英伟的面庞。

    年少的李秀丽拉起被子,将自己藏在黑乎乎的被窝里,把走廊上的光挡在外面。

    她才不会哭。即使手上的针孔很痛。也不会哭。

    但是,她真的很讨厌、很讨厌隔壁床的小孩放的特摄剧。

    她讨厌这些英雄。讨厌他们打怪兽。讨厌他们打怪兽的时候,从不回头。

    有时候,怪兽也会来看望她。

    几个怯怯的小孩,牵着她妈妈的衣服,躲在妈妈的身后。

    李秀丽冷冷地看着他们。

    她每一个都认识。都知道。

    这一个,父亲是小作坊里的劳工,因在熬夜赶工,被卷入了机器而丧生。老板有钱有势,却百般推诿,只陪了一笔小钱。

    母亲因为在另一个作坊接触了有毒的化学原料而得了乳腺癌。为了给孩子攒学习、生活的钱,顾不上治自己的病,日夜拼命工作。

    平日里根本没有人管他。学习差得要命,读小学了,连话都说不囫囵。整天邋里邋遢。衣服脏兮兮的,鼻涕垂几尺。后来,转到妈妈的班上,妈妈经常将他带在身边,教他照顾自己,去他家里帮忙打扫,照看他

    那一个,父母离异,都跑了,各有家庭,都不要她,丢给了八十岁的奶奶。捡垃圾为生的奶奶,白发苍苍,一只眼瞎了,糊里糊涂。她从五岁起,就学会了自己站在椅子上做饭,自己洗衣服,每天都会帮奶奶去捡垃圾卖钱。但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有一次,不小心拉错了一根电线,家里起火,她不知道怎么办,一边往外跑叫人,一边嚎啕大哭。

    妈妈去家访,碰到这一幕,帮她叫了消防,终于抢救下那个破破烂烂的“家”。

    从那以后,妈妈每次下班,都会绕很远的路,先去她家看一看

    小男孩捏着一颗糖果,吸溜着鼻涕。要送给她。糖果上隐约沾着他没几日好活的母亲工作服上刺鼻的化工味。

    小女孩用剪开的塑料瓶扎出了一丛鲜花,小心地放在李秀丽的桌子上。原料没有清洗干净,还有那个装满垃圾的家中的腐败气息。

    爸爸的手机里,那些明明没有血缘,却把他当成儿子,当成兄弟,当成依靠却无亲无故的人。

    她也能伸着指头,数得出来。

    有一个,天生是个轻度弱智,记不清东西南北,总是走失。

    过去,还有人一次次送他回去。还有农村的白头父母,一次次将他领回去。

    后来,父母都得病死了,亲戚嫌他是弱智,无力,也不想管他。他每次被送回去,在老家的猪窝房子里饿得受不了,就又瞎跑出去,就到处流浪。流浪到哪里,就在哪里打黑工。身份证丢了也不在意,工资没多少也不在意,有时候,黑心的看他没有证件,白让他干活,只要管几顿饭,他也傻乎乎的咧着大黄牙笑。

    直到,他流浪到了爸爸负责的片区。巡逻时,冬天的桥洞下,爸爸发现他蜷缩在那,盖着翻絮的棉大衣,流着口水,歪着眼睛,数自己的馒头。

    爸爸联系片区的当地工作人员,为他找了工资不高但对他来说简单适合稳定的工作。找了住处。还自己掏腰包给治了身上的寄生虫,帮他打水洗头,洗下一盆跳蚤。

    每一次巡逻,即使已经过了负责时段,爸爸都会去看一看这个傻子生活得如何。每当傻子犯迷糊,又跑出去,跑到桥洞下窝着,就不厌其烦地将他带回去。

    后来,慢慢,傻子不乱跑了。即使乱走,仿佛也懂了什么,只在爸爸所在的片区转悠。老人机上存的少数号码,也是拨打的最多的号码,就是爸爸的号码。

    傻子让爸爸带来了一罐黄桃罐头。罐头上还有他汗哒哒、黏糊糊的脏手印。

    他捏着少的可怜的工资,口齿不清地走进商店,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罐头。塞进爸爸手里,咕哝“送,送”、“生病,吃,吃”。

    李秀丽扔掉了那颗糖,拔掉了那丛花,黄桃罐头放到生了霉。

    想,如果有一天,她能让怪兽都消失,就好了。

    后来,她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让怪兽消失的机会。

    抽中那个游戏资格后,玩家还需要签下游戏协议,才能真正进入“游戏”,去获取公司许诺的,无穷无尽的伟力。

    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签署这份协议。

    道种公开慷慨大方地提供了一个“试用装”。

    每个得到游戏资格的人,都可以通过公司,可窥宏伟的宇宙,看见无尽的长河,得到那伟力展示下,命运的启迪,未来的吉光片羽

    当窥到那个“命运”时,李秀丽屏住了呼吸。

    地震。妈妈毫不犹豫,冲回教室,将那些孩子护在她的身下。

    洪水。爸爸将那个年轻人托起来,自己却被卷入激流。

    她心慌气短,在这场“命运的启迪中”,试图拨弄命运的丝线,找寻到千万种的其他可能。

    火灾。妈妈将一个孩子抱着冲了出来,她的身上却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不要这根时空。

    枪击。爸爸挡在奔逃的老弱之前,面对发狂者,以身躯,为他们争取了逃生的机会

    不,也不要那根时空。

    无论哪一条未来的“线”上,无论她怎么呼喊,他们说,我爱你,秀丽。

    却依旧还是冲向了那些“怪兽”。

    从不回头。

    她拨了不知多少线,直到短暂的“试用结束”,却始终没能找到她想要寻找的线。

    找不到假面超人能安然无恙地回去对她说抱歉的“线”。

    为什么,为什么,世上的怪兽无穷无尽?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偏要是挡在怪兽前的人?

    但公司说,或许,真正的伟力可以找到。

    妈妈曾经叹息着说:“秀丽,怪兽不是那些孩子,也不是那些可怜的人。真正的怪兽,是无力的生活,是不幸的命运,是贫穷,是疾病是许多无形的东西”

    爸爸曾摸着她的头说:“秀丽,我们不是英雄。我们也只是面对怪兽,无能为力的凡人。但如果本就弱小的凡人再不站出来,‘怪兽’会吞噬掉更多人。”

    那,什么样的伟力,才能扫荡天下的“怪兽”呢?

    李秀丽最终还是签下了游戏协议。

    签署协议时,公司的游戏原因调查上,少年的她,满不在乎地,自私而幼稚的口吻,写道:

    “成仙得道,暴打怪兽。

    哼,我要他们都好好看看,才不用他们充英雄呢。我比他们都厉害!

    等我成仙,他们就再也充不了英雄了。”

    她朝着那五光十色,也危险无尽的宇宙走去,大笑着跳入“游戏”。

    这一次,朝着光走去的,是她。

    同他们那样,步履朝前,留给下背影,不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