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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冲上去了,就像当初给张建辉挡拳头的那次一样,脑门嘶啦一声变白,就不管不顾了。

    若是说他当时在狱中过得浑浑噩噩像条发臭咸鱼,他还能给自己的行为解释一下原因,可他现在的小日子过得明明挺乐呵的呀,能遮风挡雨的屋子有了,朋友有了,未来家人有了,小店要开起来了,那生意肯定是红红火火的……

    为什么要冲过去呢?还是为林亚东他老婆和女儿挡了一刀?

    妈的……林亚东我他妈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这次没给我跪下来磕头烧香感激我的大恩大德我就他妈一脚踹——

    啊嘶,手好痛,现在这刀不能拔吧……哎,雷伍你他妈也就是个傻货,干嘛不用左手挡,要用右手?要是残废了下半辈子就得练左手拿筷子了……

    雷伍胡思乱想着,任由思绪肆意奔跑,用一句句粗口和一次次深呼吸来压住从右手手腕往上蔓延的丝丝凉意和痛感。

    他坐在地上,左手虚扶着右手小臂,也不知要举高好还是垂着好。

    算了,就这么垂着吧。

    锋利的水果刀还扎在他手掌心,仿佛有一只只火红蚂蚁从那被刀贯穿的伤口处爬出来,逮住块儿肉就狠狠咬下去,

    红蚂蚁落了一地,可仔细定睛一看,哪还有什么红蚂蚁,那是从他伤口洇落的鲜血。

    他突然异想天开,这手掌要是留疤了,朵朵会不会害怕到不让他牵手了?

    她会不会说,雷叔你手上长了条蜈蚣……

    ……

    几分钟之前。

    校门口传来尖叫声,雷伍扭过头一看,阿伯手握水果刀堵在施菡几人面前,刀尖泛银光。

    途人如被惊动的鸟兽胡乱四散,而雷伍本来寄望能上前阻止的新保安,却像个无用石雕站在不远处,呆呆看着这一切发生。

    雷伍脑门一炸,对滑梯旁的正奇妈喊了一句“麻烦帮我看着朵”,再看了眼滑梯上的小姑娘,转身就朝校门跑。

    那小刀划破空气和尖叫,雷伍听不清阿伯脖子涨红的在咒骂什么,他被抱着小孩逃窜的家长撞了两下,旁边不停有人踉跄摔倒又爬起来继续跑。

    他中途回过头,见正奇妈牵着儿子和朵朵与其他家长小孩快步往操场另一边走。

    他再回头,只见施菡嘴巴一开一合不知说了什么,刺激得阿伯像红面恶鬼一般,疯了魔,刀尖直接转向愣在原地不知要逃的林兰那!

    她家保姆倒是反应过来,立刻想拉着林兰跑,可小姑娘吓得好像不知要逃,两根小腿死死钉在原地。

    雷伍的耳边只剩自己喘气的声音,哼哼哧哧的,其他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朝那快要因冲动酿成大祸的男人身上扑了过去……

    ……

    周围声音嘈杂,有母亲安慰着被吓哭的小孩,有老人家惊魂未定,有人大喊已经报警和叫救护车了,有人紧张问有没有人会急救包扎,有人说老师去喊校医了……在一片嘈杂中,雷伍竟还能清楚地听见一个男人悲恸的哭声。

    他缓慢转头过去,阿伯被终于反应过来的保安和其他男家长制服住,脸被压在地面上,不停啜泣流泪。

    旁边的施菡吓得脸色苍白,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她家保姆紧紧揽住林兰,小姑娘哇哇大哭。

    ……小姑娘……

    雷伍再狠狠吸了一口气憋在胸腔内,移开视线,想从人群中找找他家小姑娘的身影。

    哦,找到了,正奇妈挡在小孩们面前正焦急地给谁打着电话,朵朵则还像只小土拨鼠一样躲在大人身后,只探出半张脸,大眼珠子像静止不动的黑玻璃球,直直看着他。

    一想到自己流血的样子也不知会不会吓坏她,雷伍就想把受伤的手藏起来。

    可这么一动,又是钻心的疼。

    没多久就看见朵朵飞快抹了把眼睛,像忍得多辛苦一样,雷伍心一颤,忍痛挤出个笑容,朝着她说:“别哭。”

    “你别急,你先来幼儿园一趟……对,救护车在路上了……啊!朵朵你先别过去!!”正在给许飞燕打电话的正奇妈忽然大喊。

    连正奇也在旁边大叫:“朵朵——”

    可是太迟了,小丫头从人群缝隙一溜烟钻了出去,她跑得好快,像背后长出翅膀。

    轮到雷伍急了,用尽力气朝着她大喊:“你别过来啊!我没事!”

    眼见小炮弹已经快冲到眼前,雷伍都顾不上疼了,哭笑不得:“哎、怎么母女俩都是这个样子!麻烦谁借件衣服给我遮遮血、咳……”

    “我来我来——”张佳腾让别人帮忙压着行凶阿伯,急忙脱了外套蹲到雷伍身边,怕外套脏没直接盖到他身上,只是展开了悬空遮在鲜血淋漓的伤口前方。

    雷伍扯起有些起皮的唇角,笑着道谢:“谢谢你了张爸爸。”

    张佳腾脸红耳赤还在激动状态:“妈的你就别逞强了,再忍一忍,救护车快到了。”

    跑到雷伍面前的朵朵喘着气,憋得眼角通红硬是没哭鼻子,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痛不痛啊?妈妈很快就来了……”

    雷伍反问:“你去医院打针的时候会不会痛啊?”

    朵朵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一下下痛,但我没哭的时候妈妈就会夸我勇敢。”

    “好,那我也是有一下下痛。”他努力咧开嘴:“我也不哭。”

    “那你也很勇敢。”朵朵毫不吝啬地给出很高的评价。

    她突然擡起头望向天空,胸口起起伏伏似是有好多话要讲。

    正奇妈跑了过来,心有余悸地看着雷伍,关心道:“你感觉怎么样?那个,飞燕想看看你、跟你说说话……”

    雷伍没办法拿手机,正奇妈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在他面前,尽量不照到地上身上的血迹。

    终于见到人,许飞燕才泄了全身的劲,砰一声坐到椅子上一下一下大喘气,接着像发泄一般地大骂:“雷伍你混蛋!你、臭混蛋!你管这种事干什么啊!你是超人吗?还是钢铁侠?你真真是个混账!”

    刚才正奇妈告知她事情经过时,她仿佛又被那片大海逐渐淹没,即便正奇妈跟她说雷伍就手受了伤,其他地方没事,她还是被没过头顶的咸湿海水浸得快要窒息。

    她发现自己其实在这一方面已经脆弱到,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爱人生命的逝去。

    小丽和其他店员面色担忧,但都没有打扰她和雷老板的视频。

    雷伍半耷着眼皮:“我没事,你不要紧张,不过今晚那场试吃怎么办啊?”

    “你还操心这个!”许飞燕对着摄像头又是一顿大骂,店员们纷纷出声,说老板你放心,料都备好了,今晚我们会撑起场子的。

    “行,行,等我回头好了请你们吃饭……”雷伍低声笑,可声音在周遭吵闹的环境里渐渐弱了下去:“宝贝,你别紧张,我真的没事。”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大点声!”许飞燕直接把右耳贴到手机上,可只能听见雷伍模糊不清的呢喃。

    忽然想起什么,她又移开手机,认真盯着屏幕上雷伍的口型。

    他像朵耷拉脑袋的向日葵歪着头,嘴唇开开合,只说了三个字。

    是了,他说“我爱你”也不需要声音。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我也是。”

    许飞燕吸了吸泛酸的鼻子,哑声道:“我现在就过来,雷伍,你会没事的。”

    正奇妈挂了视频,这时校医也拎着医药箱挤开人群跑过来,雷伍麻烦正奇妈先带走朵朵,他不想让她看到那么可怖的伤口。

    “朵,医生来了,不用怕,你跟着阿姨先到一边,妈妈很快来接你的。”雷伍很想伸手去捏捏小孩泛红的脸颊。

    可不行,他满手沾满血。

    朵朵突然开口问:“那你呢?你去哪里?”

    她食指指向多云的天空,细细的声音里已经有些哭腔:“你……会和我爸爸一样吗?”

    虽然疼痛两字挤满脑袋,雷伍还是不禁笑出声,耷拉的肩膀一颤颤的,连蹲下身的校医都立刻制止他,让他别乱动。

    可他哪有资格去天堂?他死后是要落入地狱的人呐。

    雷伍咧着一口白牙,尽力使笑容轻松自然:“叔是去医院,把受伤的地方包上绷带,过几天等伤口长好就没事啦。”

    金豆子掉了一两颗下来,朵朵大喊一声:“拉钩!”

    雷伍轻点头:“拉钩。”

    “一百年——”

    “不许变。”

    把掌心刺了个对穿的水果刀此时不能直接拔出,校医用干净毛巾为他先进行加压包扎,接着救护车来了,警车也来了。

    看到来人,雷伍愣了愣:“小张警官,我们可真有缘啊……”

    张建辉的弟弟张庆国也怔愣:“又是你……”

    出警之前他们已经大概了解现场情况,张庆国没有多说,赶紧让医护人员先救人。

    等雷伍躺上担架床,张庆国才凑他耳边说:“这事儿闹得够大,等会估计有市局的人和一堆媒体会来,你就什么都先别管,把伤口整好了再说。”

    “行,谢谢了。”

    快被送进救护车时,雷伍看见天空中有几只黑鸟正自由飞翔。

    他不禁想,春天快来了,这飞着的鸟儿,是准备返回北方旧巢的燕子吗?

    冯振强拿着面包和水回到手术室外时,许飞燕还在来回走动,坐都坐不住。

    “燕姐,你先吃点东西。”冯振强把袋子递给她,语气里有罕见的强硬:“多少也要吃一点,龙哥吩咐的,说要我拍下你吃东西的视频给他,不然就要扣我下个月人工。”

    许飞燕瞪了他一眼,但她确实是饿了,也不矫情,拆了个面包大口大口嚼起来,没几口就全部吞下喉,又咕噜咕噜猛灌了半瓶矿泉水,打了个响嗝。

    冯振强是个实在人,把视频发给老板,完成他的任务,之后安静陪许飞燕等着。

    许飞燕的微信一直在跳出新的信息,未读信息数量一秒一变。

    哥哥给她发语音,说还有十多公里就进市区了,会直接到医院找她,别担心。

    母亲也一起回来,说小雷吉人天相,一定会大步跨过,别担心。

    嫂子说朵朵情绪稳定,现在正和许浩看着超人的电影,别担心。

    胡军几人说,等手头几辆车的活干完了他们回家洗个澡,然后就过来医院看看,别担心。

    店里同事说,一个小时后的试吃会他们会好好干的,别担心。

    家长群像一座沸腾的火山,不停吐出新的消息,太多人艾特她,可许飞燕没有心思去爬楼,直接私信问正奇妈家长们都聊了什么。

    那个阿伯没妻子儿女,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五年前因为与人起了争执把人打伤了,进看守所呆过半年,出来后他隐瞒了过往,经人介绍来幼儿园当保安。

    施菡不知因什么事情留意起这个保安,特意找人去查了一下,然后告知园方,阿伯被辞退之后情绪出了问题,认为这一切都是施菡这个怪兽家长的错。

    “也不知他什么脑回路,他说本来只是想让施菡看看,炒了他之后新来的那个保安遇上这种事是多无能弱鸡……说自己一开始并没想伤人,那刀子只是拿出来唬唬人而已,但当他发现施菡连他是谁都认不出来时,他就完全崩溃了……”

    正奇妈的声音有些丧气:“他当时对着施菡喊,‘是你摧毁我的生活的,你怎么可以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哎,都什么破事。”

    戾气就像蝴蝶轻扇翅膀,有时连轻薄花瓣都无法扇动,可有时却会引起巨大的暗黑的可怖风暴,让每一个经过的人都无法轻易逃开。

    有些人因风暴受了伤,会自我调节自我痊愈,会继续以温柔对待这个世界,也有些人无法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会变成了另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

    “哦,后面大家都在聊“朵朵叔叔”的事,哎,你家老雷确实……”正奇妈后面连发十几个大拇哥表情包。

    开业的事要延迟,许飞燕用雷伍的微信联系花店、供货商和KOL们,确保对方都收到这个临时消息,才熄了手机。

    她又想去手术室门口等着,这时她瞧见冯振强的左手,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许超龙会派冯振强来医院陪她。

    冯振强左手臂被刀砍过,据说当时伤口能瞧见森森白骨,夏天时许飞燕也见过那疤痕,跟蜈蚣一样爬在他小臂上。

    许飞燕细声问:“小强,你当时手受伤后对日常生活会有什么影响吗?”

    冯振强本能握了握左拳头,但很快就松开,说话依然慢条斯理:“特别的影响没有,就是没以前那么有力气,不能拿重物。”

    他停顿几秒,又说:“伍哥会没事的,别担心。”

    许飞燕不禁苦笑,怎么每个人都像约好了一样叫她别担心。

    忽然有医护人员喊名字:“雷伍家属?雷伍家属在吗?”

    许飞燕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手术室门口:“在!我在!”

    雷伍只是局麻,没多久就完全清醒了,他很幸运,刀子堪堪避开了手指肌腱,说是如果刀子再歪一点点就会切断肌腱了。

    右手打了石膏,大拇指和食指稍微能动,其他三个还有些麻,而随着麻药逐渐退去带来了撕裂性的疼痛。

    他的衣服被换掉,身上的病号服有点紧身,经过一场小手术,浑身汗津津黏糊糊的哪哪都不舒服。

    他饿了,好饿好饿,急需大量碳水化合物填满他的胃。

    可这都不是太大的问题,他头疼的是面前泪流不停的许飞燕。

    外科病房全满,雷伍的床位被安排在走廊最尾端,虽然早已过了访客探视时间,但住院部还是热闹非凡。

    下午市区内某公立幼儿园有凶徒持刀意图攻击小孩子的新闻传得沸沸扬扬,只不过大多是道听途说添油加醋的版本,当事人表示真实性太低,但当事人什么都不说。

    “宝贝,你别哭了好不好,医生都说了,只要伤口没感染,慢慢养就会好的。”雷伍左手还是能用的,想去给她擦泪,却让她避开。

    许飞燕捧了面盆和毛巾,垂着头:“我去打水给你擦擦身子和脸。”

    水盆搁在木椅上,许飞燕借来屏风做遮挡,熟练地将病床摇起。

    她把雷伍的病号服纽扣一颗颗解开,拧干温热毛巾,默不作声地给他擦身。

    眼泪就这么啪嗒啪嗒落在他胸口,往下洇至小腹,雷伍忍不住了,伸手扯落她的口罩,扣住她后颈,仰头吻了上去。

    很快嘴角尝到了淡咸味道,像被温柔稀释了许多的海水,他含住她的泪水,又喂进她的嘴里。

    一帘薄薄的蓝色屏风将消毒水味和嘈杂声隔开在外,无人理会这一对恋人在这方寸空间里做着什么旖旎之事,纠缠,逃离,追逐,再次纠缠,更多的咸湿流进两人的吻中,碎成一地鱼鳞般的月光。

    一吻结束,许飞燕依旧恼怒得好想揍他,到底因为他是病号没好意思下手,气喘吁吁拉回口罩,不满道:“我忍了几个小时都没哭,现在这里就只有你和我,我哭一下怎么了?”

    雷伍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你哭,尽情哭,我没有任何意见。”

    许飞燕边小声骂,边用毛巾搓他胸膛:“你总说没事没事,要是那刀不是朝手扎来,是朝心肝脾肺肾,那怎么办?也是没事吗?伤筋动骨要养一百天的你知道吗?……”

    说到底雷伍刚做完手术,许飞燕渐渐放轻力气,骂声也成了咕哝:“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那样我真成扫把星了。”

    雷伍瞪她一眼,但没什么锐气:“别趁着我行动不方便就瞎说话,咬你哦。”

    擦完前胸和后背,许飞燕还把他裤管卷起,把小腿肚和脚心脚背都擦了一遍,干净且温暖,雷伍浑身都舒坦了。

    顿时觉得自己这一刀挨得还真不赖。

    直到许飞燕拿起了塑料尿壶,雷伍脸才垮了下来:“我不要用尿壶,我可以走去厕所的。”

    “不要啦,你才做完手术,别动来动去的了,碰到伤口了怎么办?”许飞燕把尿壶放到他腿间,另一手捂住眼:“最多我不看你,你嘘嘘吧。”

    曾经高傲过的小孔雀哪曾用过这玩意,可自己已经憋了挺久,环境不允许他继续高傲,最终只好妥协:“……你帮帮我。”

    许飞燕直接上手,闭着眼都能找到门路,摆放好后还背过身:“行啦,你完事了喊我。”

    雷伍也不好意思,别开视线望天花板,解决完后嗷呜了声:“好了……”

    等许飞燕处理完回来后,瞧见雷伍定定看着她,他的眼眸里蒙了一层薄薄的疲倦,这样更显得眼神深邃。

    “还好我醒目,我就猜到今晚要睡走廊,让我哥问我嫂讨了片蒸汽眼罩,这样就不会因为开着灯睡不着了。”许飞燕从旅行袋里找出眼罩和降噪耳塞,跟万能的哆啦A梦似的。

    “灯开着我也能睡的,”雷伍突然说:“在里面一直都是开着灯。”

    “哦,但你现在在外面了啊,还是用吧?睡觉本来就是要关灯,睡眠质量才会高。”

    “嗯对,好。”

    走廊尽头空间较宽阔,许飞燕洗漱后拉出租借的陪护椅在病床边打开,这是她今晚的小床。

    “我就在你旁边睡着,你有事就伸手往下拍拍,知道吗?”她给雷伍掖了掖被子。

    “燕子,给我手。”雷伍从被子下探出左手。

    “干嘛?”

    “上次唐苑淇婚礼,我在桌子底下给你写的字你是不是不知道是什么啊?”雷伍牵住她的手,指腹划过柔嫩掌心。

    “不知道,你写太潦草了。”

    “那我再写一次,用左手写,我写很慢。”

    他写得慢,许飞燕就一直想笑,掌心痒痒的像狗尾巴草挠过。

    可这次她知道雷伍写什么了。

    女,家,纟,合,我。

    第二天雷伍被移进独立病房,据说是马煜帮的忙。

    由于住院部进出管控较严格,加上大环境情况不明朗,雷伍不想大家总往医院跑,所以采用了“时髦”的云探病模式。

    唐苑淇调侃说得给他订面见义勇为的锦旗挂店门口才行,还提醒他要小心媒体人肉抄底,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给她打电话。

    团队的小伙伴跟雷老板报告昨晚的试吃会很顺利很成功,让老板好好养伤,记得出院后请他们吃饭就好。

    龙兴四子、许超龙一家、罗萍、张爸爸等家长,都陆续发来祝语。

    最让他开心的自然是朵朵,小姑娘给他画了张画,背景是蓝天白云和绿油油草坪,三个红脸火柴人儿骑着一辆三人单车,笑得见牙不见眼,空中还有剪刀尾巴的黑色燕子在飞翔,是春天的感觉。

    她发了句语音:“等你伤好了,让妈妈带我们去春游!”

    许飞燕不解为什么是她带,雷伍笑答,证明你是一家之主。

    警察来做了笔录,结束时雷伍问警官,那位阿伯叫什么名字。

    宋福,你问这个做嘛,警官问。

    雷伍说,他在幼儿园干了这么些年,却没人记得他的名字,有点心酸。

    第三天,雷伍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是林亚东打来的,问他具体在哪间病房。

    不到五分钟,林亚东站在了病床尾,表情严肃得要命,许飞燕不放心雷伍一人,也留了下来。

    “有事就说有屁出去放,我要睡午觉了。”雷伍打了个哈欠直接赶客。

    “来就是想谢谢你救了我老婆和女儿,我知道,你觉得我一直跟在邱博威身边就跟条狗一样,但我也没有蠢到什么都听他的话。”

    林亚东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个什么,一道银色抛物线,那小物件轻落在被子上:“这U盘里是这十年来邱博威‘某些事情’的证据,是副本,正本在我那收着。你想要直接弄他也可以,就是得花时间和花精力,还得小心别让他跳起来反咬一口,如果不弄他,这里头的玩意也能让他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招惹你。”

    雷伍嗤笑:“你们哥俩好翻脸了?”

    “这圈子的友谊也就是这样了,以前邱博威能那样对你,未来一样能这么对我。”林亚东耸耸肩:“既然我做不成邱博威,也做不成雷伍,那就收心做回林亚东吧。”

    “哇噻,昨天的热搜已经不见了,现在又是一堆娱乐圈的新闻霸屏,杂七杂八的,无趣死了。”小丽撇撇嘴,干脆关了微博刷起朋友圈。

    “昨天什么热搜?”同样是前厅服务员的阿东好奇问。

    小丽放下手机,做了个双手手握缰绳骑马奔腾的动作,故作玄虚道:“梁某某从马上掉下来的那个啦。”

    许飞燕从厨房走出,杀他们个出其不意:“你们又在聊天偷懒哦,小心我不给你们加鸡腿。”

    “准备工作早就做好啦燕姐,还有十分钟开店,请您开恩让我再冲一下浪!”

    “好好好,今天的老巢就交给你们了,我俩晚上和家人吃完饭才过来帮忙。”

    经过四个月的打磨,甜汤店已经站住了脚跟,每日客人络绎不绝,尤其从放暑假开始,学生客人和外来游客人数暴增。

    春季时他们推出限定口味的艾草丸子,而夏天能玩的花样更多,黄皮雪山牛奶冰、芋泥兔子糕、油柑啫喱布丁……每一样新品都大受好评。

    团队相处融洽合作默契,如今许飞燕和雷伍已经可以把活儿放手给几个年轻人自己去安排发挥。

    许飞燕走进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

    本想对镜补个口红,想想算了,这么热的天,还没到民政局妆都要化了,不如等去到那再补妆。

    “哇哇哇——雷老板你穿白衬衫也太好看了吧!”外头传来小丽的尖声惊叹。

    “阿东你真要学学小丽,看看,这小嘴多会拍老板马屁。”穿着正经黑西裤白衬衫的雷伍径直走到空调口处,扯开领口灌冷气。

    天气一热起来骑小电动要被烧成炭,给老婆仔买车的事得赶紧安排安排了。

    “我好啦,可以走了。”许飞燕背起小包朝雷伍走去。

    “老婆,你今天真美。”雷伍嬉皮笑脸,递手想牵她。

    “打住,还没领证的,别叫得这么亲密。”许飞燕斜睨他,但手还是伸了过去。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小丽手托着腮一脸怀春少女模样:“今年夏天这么热,恋爱也应该这么热才对呀……”

    阿东憨憨问她:“那等到冬天变冷的时候,是不是就要分手了?”

    “……钢铁大直男滚蛋!”

    雷伍的黑灰色电动停在门口划线车位,车镜上一边挂一个头盔,之前的头盔太闷热了,他买了适合夏天用的半盔。

    这时一阵轰轰低鸣的音浪声从内街另外一边咆哮而来,两人相视一眼,这种声音着实耳熟。

    很快一辆火红色跑车由远至近,咆哮声也越来越大,来到他们面前时吱一声停下,隔着车门玻璃都能听见里头动次打次的电子音乐声。

    副驾的车窗降了下来,先是看见了一位白肤红唇的靓女,再看到驾驶座那边穿潮牌T恤的靓仔,两人都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靓仔指指路边车位上的那台小电动,毫不客气地问:“阿叔,这车是你的吗?”

    雷伍一句粗口都飙到嘴边了,硬生生卡在齿缝,咬牙道:“是啊。”

    “麻烦挪挪位,我要停。”说完就把副驾车窗升上去了。

    雷伍在心里骂了一万句不懂礼貌的臭小鬼,踢开边撑,把车先推到一旁。

    跑车靓仔停好车,带着女朋友走到「燕巢」门口,阿东解释说还有五分钟就开店,让他们先在门口等候区坐一坐,俩年轻人倒是没发大爷脾气,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开门。

    雷伍心里舒爽了一些,一回头,见许飞燕笑得好像只偷吃了蛋糕的小老鼠,眯眯眼,弯弯眉。

    “阿叔——”

    “其实没毛病,别人也喊你阿姨,那喊我阿叔,我觉得,嗯,也是合理的。”

    许飞燕看了眼火红跑车,踮脚悄悄在他耳边说:“你知道吗,以前我还蛮想试试看坐你跑车副驾驶位的,尤其是红色那辆,哇,好像在拍电影。”

    刚跨上车的雷伍一顿,反应过来后,嗤嗤声笑得乐不可支:“然后带你去山顶看夜景对不对?”

    许飞燕用力掐他大腿根:“我很纯洁的,不想那些事。”

    雷伍把崭新的米白色半盔递给她,低笑道:“请问许飞燕小姐,跑车现在是没有了,小电驴的后座可以吗?”

    许飞燕接过,小声嘟囔:“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她又问:“你只买了一个头盔啊?”

    雷伍明白她意思,掏出手机按开淘宝,给她看购买记录:“朵朵的也买了,你看,买了个小猪佩奇的,明天派送。难得公主殿下批准了下学期幼衔小由我接送,我肯定得做好万全准备的嘛。”

    许飞燕戴好头盔,侧坐在后座,手揽住他的腰,右耳贴在他温暖宽厚的背脊上,笑道:“辛苦你啦,雷爸爸。”-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