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许乌木经过的这片山林草地,确实是一个部落领地,族中主要以马科兽人为主,还有部分鹿科牛科兽人。他们是食草或杂食性兽人,很少食肉,大多性情平和,族群中大约有几百人聚居。
一片搭建了房屋的酸枣树林,就是这个部落的聚居点。
拥有马类半身的半兽人苍棘从草地上一路飞驰而来,急匆匆的马蹄声惊动了附近变成兽型慢吞吞啃草的族人,一群牛马鹿羊都纷纷擡起脑袋张望。
“怎么了?跑得那么急?”
“是黄枣家的苍棘吧,他这几天出去跑又没回来,早上黄枣还在找他。”
苍棘跑到家中,他们家的门比别人家要高许多,因为家中有一个他这样无法完全兽人化的半兽人孩子,为了让他出入方便,门框都加高了。
他进门一眼看到火塘边的母亲,立刻说:“我刚才在小刺林那边看到了一个松鼠兽人,她身边还有个蛇类半兽人,很危险!”
黄枣正在打磨武器,听到儿子焦急的声音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很是无奈地回答:“早上就发现了,我还和几个族人去看过了,他们的路线是往大暗山那边去,应该不会到部落里来。我还想跟你说,让你这几天不要往小刺林那边去,危险,可怎么都找不到你。”
苍棘屈腿跪坐下来,动动耳朵,有些心虚地抓起母亲手边的骨箭卖力帮忙打磨:“我这几天都在小刺林那边睡。”
他们的部落里不像很多部落会排斥驱赶半兽人,因为他们的部落不知为何,每一代都会出现半兽人,多的时候会有好几个,当这些半兽人们失去理智完全变成野兽,就会遗忘自己的亲人爱人,追随着路过的野马群或是独自跑走,不会伤害族人,也不用族人驱赶。
族人对半兽人的态度还好,但作为部落里唯二的半兽人,苍棘还是时常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比起在部落里面对各色目光,更喜欢一个人游荡在领地外围,时常几天不归家。
遇到危险了,他第一时间回来也是为了通报母亲,让所有族人注意。如今听母亲这么说,他稍稍安心,但仍然没有离开,只是在这里守着。
他们是性情平和的食草科属兽人,但那并不代表他们很弱,相反的,他们的部族是这里最大的一个部落,族人团结,连附近的狼族兽人也不敢轻易越过边界来骚扰。
他们不主动去伤害其他兽人,也不怕有人来攻击。
宋许仍然对难得一见的马族半兽人有点好奇,她又跑到那片遇到半人马的林子里去。之前没仔细看,这回认真瞧了,认出来那里长着的树中有酸枣树、核桃树,还有一种她能认出来的是山楂树。
一片低矮的山楂树这会儿才开了一点花,小小的白花一簇簇堆在一起,宋许还是在树丛底下摸出来一个去年干掉的山楂,这才确认这是山楂树。
对着这些小花,宋许想起了冰糖葫芦的滋味,又酸又甜,口水顿时泛滥了。
她还在这片小树林里发现了个小屋子。很小,大约只有几平米,是用树枝绑在周围的树杈子上固定的框架,顶上用许多干草捆扎,树叶覆盖,四周木头缝隙还细心地用泥补上了。
小屋子没做门,门框高大,宋许趴在门边探头进去看,屋内地上有厚厚的新鲜干草,草梗还带着点绿色,一旁有石锅子,有简陋的小工具,各种小玩意儿,看样子经常有人在里面住,估计是那个被吓懵了跑走的半人马的家。
宋许看了一圈,没进去,跑回到乌木的身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乌木躺在地上听了,坐起来看向远方的草地和山的影子:“该继续,走了。”
宋许笑着把他按倒:“我还想在这里再玩一阵,你再休息两天吧。”
乌木维持着半兽人形态从狼族领地出来后,表现得疲惫困倦,她四处走动观察环境的时候,他都没办法跟上,只躺在草地上休息。宋许觉得,他这样的情况,再休息一段时间比较好。
可乌木听了她的话,眼睛里却有浅浅的忧愁:“我想,带你、走、更远。”他们才走了没多远,也没看过太多的景色,距离宋许之前经常念叨的环游世界还差很远很远,在她口中,这个世界是很大的,还有她说的什么沙漠、雪山之类都没看见过,他怕时间不够用。
宋许拒绝:“我不,我就要在这里待着,等你精神好了我们再往前走。”说完,她又到处疯跑,无忧无虑的样子。
乌木只好继续躺下来休息。他睡熟了,宋许抱着一大堆野花回来,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掐掉花茎,一朵朵将鲜花插了他满头。
春天真好,风那么轻柔,花那么香,哪怕蛇蛇在睡觉,不动不说话,也没有冬天那么令人感到孤独。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一天、两天,不是宋许不想走,而是蛇蛇突然又以兽型陷入了昏睡,他又变成那个蛇类的椭圆脑袋了。
“好吧,看来我们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宋许心说,希望住在附近的朋友们别来赶人。
上次她看见的那个半兽人并没有转身带着一大堆族人来,估计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事。既然蛇蛇放心睡了,昏睡前也没急着带她去更安全的地方,侧面印证这附近挺安全。
所以,更让宋许苦恼的是另一件事,天气。
晴天他们还能随便找个草窝躺一躺,下雨了,那草窝就变成水潭了,想找个躲雨的地方都难。
宋许瞧瞧阴沉的天,想起自己在小树林看到的那个小屋,决定自己也盖一个。
盖个能暂时遮雨的小屋子是工作,对宋许来说也是个游戏,反正她干的挺开心。她仔细观察过半人马的小窝棚制作工艺,学着对方用树枝搭框架。这里都是小树,树干并不粗壮,松鼠兽人啃树技术一流,比斧头更好使。
小松鼠聪明的脑袋瓜在“玩耍”这方面总是能无师自通,她很快搭出了个简陋草顶,遮风不能够,挡几场雨还是够用了。
冷风吹拂草地,雨水将落未落,苍棘在阴沉沉的风中悄悄去往小刺林,想看看那两个陌生来客是不是还在那里,就看见了一个雌性松鼠兽人慢慢地拖着一条大蛇往小刺林里面走。
苍棘有些担心自己小刺林里的家是不是被这两个人给破坏或占据了,那是他自己搭建的小家。又有些好奇那个蛇类半兽人是怎么了,还有些不忍心。
因为那体型不大的雌性兽人想要搬动一条巨大沉重的蛇,看上去太吃力了。
一点雨水滴到了他的脸颊上,苍棘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帮忙。
宋许没注意远处有一匹小马在犹豫张望,她嘴里哼着纤夫的爱,感觉自己就像是从前在岸边拉纤的纤夫。大蛇的重量她早在冬季那会儿就感受过了,如今这手感,只能说,蛇蛇终究还是比冬天稍微胖了那么一点点,拖起来更加吃力了。
关键是距离太远,仿佛十万里长征,眼看雨水都快下来,他们所在的地方和她做的简陋小棚还差很长一段距离。
小松鼠摔了个屁股蹲,感觉实在拉不动,又趴到蛇身上,试图弄醒他。
“醒醒,下雨了!醒醒,我们该走啦!”果然没动静。
蛇没有外耳,有内耳和听骨。听骨和内耳听觉器是相连的,蛇蛇对地面的动静,远比对空气中传播的声音更敏感,因为蛇一般匍匐在地面,用腹部下巴接触地面,地面很远处的震动都能准确传到内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蛇对震动比对声音敏感。
宋许用拳头在地上锤得咚咚响,就在蛇蛇脑袋边,又跺脚跳高地折腾。昏睡的蛇蛇蓦然擡起脑袋,警惕地吐吐信子。
宋许还以为真的是自己把他给弄醒的,有些惊喜:“真有用啊!不对啊,前两次怎么没用?”
她没发现蛇脑袋刚从地面擡起来的时候,对着的不是她的方向,而是远处的山坡。那里犹豫许久准备来帮忙的小马苍棘才刚下定决心往前跑了两步,发现大蛇醒来了,连忙停下脚步抛到一边的小树丛里将自己藏起来。
蛇蛇脑袋转向宋许。好像他每次醒来,宋许都是这样高兴,她抱着他的脑袋蹦了两下,又欢快地告诉他:“我做了个能遮雨的棚顶,就在那片树林里,快去,咱们不用淋雨了!”
雨突然下大了,蛇蛇卷起自豪的小松鼠,拖动自己沉重的身体游进小刺林里,宋许抱着他的尾巴指路:“在前面,在一丛山楂树后面。你知道山楂吗?山楂是一种能吃的水果,你吃过没有?很酸的,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让你尝尝!”
宋许做的小棚子离这林子里的另一个小屋比较远,乌木路过那个小屋,停顿了片刻,多看了两眼。宋许将他的脑袋扭过来:“不要羡慕人家的屋子,我也给你做一个,虽然现在才做了顶,但明天我就做墙壁了。”
乌木并没有羡慕别人的小屋,他更喜欢小松鼠做的简陋小棚子,虽然还有些雨点会飘到身上,但她在里面垫的新鲜草团很香,旁边一片山楂花也有种说不出的香味。
忙碌了很久的小松鼠累得睡着了,四肢摊开,蛇蛇习惯性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肚子上,用下颌感受她身体里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