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乐游原匪我思存反向捕获焦糖冬瓜风雷震九州梁羽生绑架前妻宋雨桐

返回顶部

    魏尝记得,他方才明明梦见了当年,自己从边外驰马赶回卫都的那夜。真要说梦话,也只能是喊她的名字吧。

    哦,嫚嫚。

    她误道是“慢”,所以坏心眼地说了个南辕北辙的“快”。

    他说呢。

    魏尝替她拾掇好竹简,听她道:“魏公子可以回了。”

    他点点头:“长公主也早点歇息。”

    不知是还尴尬呢,又或是什么,薛璎没搭理他,自顾自坐回了案边。他便只好走了,翌日睡了个日上三竿,还是给魏迟悄悄推醒的。

    这小子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跟他说:“阿爹阿爹,大事不好了,府上来了个好年轻的哥哥!”

    魏尝一个鲤鱼打挺跃起。

    这也太雷厉风行了吧,昨夜还翻竹简呢,今日便已挑了中意的迎入府?

    他这头火急火燎穿戴起身,那边薛璎正坐在堂屋上首,静静看着下首的人。是卫国数年前送来长安的王世子,卫冶的儿子卫飏。

    她方才吃过早食不久,便听下人说他求见。

    卫飏的姿态一如往常恭敬,坐下后,先命随行仆役呈上一幅帛画,解释道:“听闻昨日是长公主生辰,虽想家父已经赠礼,您大约也不缺什么,但空手来访未免失礼。这画为我闲暇所作,描的是我卫都郊野一处风光,您若不嫌弃,便当图个乐看看。”

    大约自幼寄人篱下的缘故,卫飏说话一惯不紧不慢,通身一股超脱年纪的成熟稳重。

    薛璎笑了笑:“飏世子的画,是连朝中几个大夫都大加称赞的,我又怎会嫌弃?有心了。”说罢示意一旁孙杏儿替她收入房中。

    他颔了颔首,又从宽袖中掏出一支梅花袖箭,说:“还有这个。此前圣上赐我,说是域外人新制的暗器,我近来把玩时发现些门道,作了改制,您瞧瞧,是不是比原先更好使。”

    孙杏儿替薛璎接过,交到她手中。

    她扭了扭轮轴,很快看明究竟:“改制以后,可以连续发射了。”

    卫飏点点头。

    看不出来,这卫国世子倒是个人才。薛璎面上浮起一些笑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倒也不全算我想的,我是从一卷书简里得来的灵感。”

    “什么书简?”

    “只是普通的兵鉴,不过上头有些注解,在我看来相当精妙,长公主若喜欢,我改天叫人捎给您。”

    薛璎点头说“好”,又道:“你这袖箭借我几日,我比照着将自己那支改一改,之后差人将它送回你府上,你顺道将书简给我的人就行。”

    若非御赐之物不可转送他人,卫旸是想直接给她的,闻言应承下来,开始说正事:“不瞒长公主,实则今日我冒昧前来,是因家父临走所托,与您有几句话说。”

    薛璎知道卫王今早已启程回都,当下伸手一引,示意他但说无妨。

    他便道:“家父说,此次幸得长公主相帮,他日您若有所驱策,尽管开口。”

    薛璎笑了笑:“可我削了你们的地。”

    “家父说他没什么宏图大志,只想安稳度日,您以不见血的法子做您想的事,便已是对卫人最大的恩赐。”

    “飏世子这话,究竟是出自令尊之口,还是你自己?”

    卫飏稍一错愕,抬眼见她眼底笑意深深,像看穿了他似的,忙低头道:“长公主慧眼如炬,这话是我自己想的。”

    “不必惊慌,我明白你的立场。”

    “谢长公主不怪,既已与您开诚布公,我便再直说一件事。”

    “你讲。”

    “家父入都当日,圣上设宴款待,太后也在场。家父与我提及,说宴毕后,太后与他在宫道偶遇,表现古怪。他当时并未多想,直到后来得知您北上真相,前后一串连,才觉太后分明是在打探您入我卫都的隐情。”

    薛璎弯唇一笑。她当然知道,一惯安分守己的太后,当日行那越俎代庖之事,款待卫王的真正目的。——秦淑珍太好奇她为何去卫都了。

    但卫冶彼时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也不会失言。所以她安心待在永宁殿,没去掺和宴席。

    她说:“多谢提醒,我知道了。”

    卫飏点点头:“虽不知您为何冒险北上,但若有什么是我卫国帮得上的,您不妨开口。”

    薛璎倒还真开不了口,毕竟先帝曾要求她守口如瓶。

    她刚准备摇头,却又似想起什么,说:“确实有话问你。你既是卫国子孙,该知你先祖卫厉王吧?”

    “自然。我方才提到兵鉴上的注解,传说便是他的手笔。”

    薛璎点点头,不动声色寻了个托词:“你也晓得,我前一阵在招贤会提了一问,昨夜翻看试题者答案时,见有人说当年卫厉王薨于边外一事非常蹊跷,包括此前,他君夫人的死也是扑朔迷离。你可知其中隐秘?”

    卫飏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稍稍一愣,回想了番道:“我的确听过一些关乎先祖与其君夫人的传闻。长公主可知当年的薛国?”

    “嗯。”

    “实则薛国与我卫国的渊源,并非是从先祖的君夫人起始。当初他们势弱,薛王为倚仗我卫国,曾将其子公子彻送来卫都为质,并承诺除非王室生变,否则十年内绝不主动召回。”

    卫飏说到这里,似思及自身境遇,垂了垂眼,随后很快掩饰过去,继续道:“公子彻七岁来到卫都,与同龄的先祖为总角之交。但不知何故,先祖却在十六岁那年,提前将他送回了薛国。其后不久,公子彻的姐姐薛嫚嫁入我卫都,成了先祖的君夫人。”

    这段旧事,薛璎自然在书简上见过,乍听并不觉有何蹊跷,问道:“然后呢?”

    “君夫人从未在人前露面,听闻患有惧光症,故才只能日日待在王寝里头。可奇怪的是,宫里曾有传言,说君夫人与其弟公子彻长相酷似,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薛璎不可思议地笑了笑:“难道说……”

    她话未说完,忽听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叫孙杏儿去看,才知是魏尝来了,声称有重大消息向她禀报。

    卫飏听她有要事处理,忙说不再叨扰。薛璎也不想自己府上住了个成年男子的事传扬出去,便打算下回再说,想个法子叫俩人错开出入,不料魏尝不知发什么疯,硬是越过几名侍卫闯进院子,叩响了堂屋的门。

    人都到门前了,想避也不能,薛璎叹口气说“进”。魏尝一把推门而入,恰好对上走到门边,预备离开的卫飏,俩人近距离相看,齐齐一愣。

    魏尝是在奇怪来人竟不是试题者。卫飏却不知愣个什么,目光在他面上流连一瞬,才蓦地退开一步,示意他先请。

    魏尝被那眼神看得心里虚虚的。

    上回卫府初见,他穿羽林卫常服,又跟在薛璎身后,着实不起眼,加之卫飏也并未久留,兴许根本没注意他容貌。但此番正面相遇,却不知是如何结果。

    难道算无遗策的他,当真漏了什么关键事物?

    他这边正出神,忽然听见薛璎发冷的声音:“什么事?”

    他闻言往四面一瞧,才见卫飏早就走了,想了想说:“我……”说罢一拍后脑勺,“我怎么忘了……”

    薛璎真是信了他的邪。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怒火,但仍忍不住喊了他全名:“魏尝,你听好了。”

    魏尝端正姿态,严肃起来,点点头。

    “你平日疏忽礼数,我不追究,但这儿是公主府,该守的规矩还得守。今日是一个势弱的王世子,改天若换了哪个大人物,你也这般行事,可知会造成怎样后果?”

    魏尝从前大小是个国君,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人中龙沦为泥间草了,但一时要叫他对人卑躬屈膝,却也不容易。如今他也就在薛璎面前愿意低个头,行个礼,旁处行事的确颇为恣意。

    当然,从薛璎的立场出发,她所言不无道理。

    他满腔热血,有时是该收敛收敛。

    他于是闷头“哦”了一声。

    见他应承得这般快,薛璎也就没什么好训的了,说道:“没事就回去吧。”

    魏尝点点头正欲转身,目光无意掠过她几案,注意到那支梅花袖箭。与她此前手里那支有点像,但又似乎不是同一支。

    他问:“那是什么?”

    薛璎顺他目光回头一看:“向飏世子借来的暗器。”

    什么好宝贝得叫她出面借用?魏尝问道:“我能看看吗?”

    薛璎示意他随意,补充一句:“别弄坏。”

    魏尝拿起袖箭,左翻右翻看了看,见她如此珍视,又问:“长公主很喜欢?”

    “杀人利器,为何不喜?”

    魏尝心里闷气,搁下袖箭,正色道:“你等着。”

    薛璎奇怪地看看他:“等什么?”

    “给我几天,我造样更好用的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