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饮酒,禁伤神,禁大幅动作,禁心绪起伏过度,禁不适刺激,禁……”舍中医工娓娓道来,将怀孕的注意事项详细说来。此名医是驿丞请来的,之前为救长公主和她腹中胎儿,此地名医尽出。待公主好转后,众医者便纷纷告退,只留下那位重酬请来的神医。医工地位不高,却讲医德,兼此年代人重信,所以明珠送他们出府时,并未要求他们保守公主未婚有孕之事,因知他们必然不会与人胡说。
对于孕妇的注意事宜,明珠早有留心,早已记过。
李皎却没记过。
这一次,却是李皎醒来后,修养一二精神恢复后,便请医来舍,当着她的面,再讲一遍孕妇应注意的问题。
帷帐放下,李皎素衣散发靠坐在帐内床榻上,专注地听着医者的话,并记在心中。她不光自己心记,还要明珠于帐外案前垂坐,将先生的话留作笔记。李皎从鬼门关绕一圈,精神耗损极重,醒来后人更为消瘦。她自己知道自己的问题,知道此次母子平安不过是侥幸。此行给她上了重要一课,清醒后李皎努力加餐饭,努力培养自己孕妇的自觉性,再不敢如之前那般冒险了。
医工将话说完后,心知帐中贵人乃是当朝长公主。若是其他孕妇他尚敢责备,对这位殿下,医工也不敢多说什么,欠了欠身,便打算退出屋子。
他退出之际,被李皎喊住。
隔着帘帐,看到医工隐在屏风后的身形。李皎沉默半晌,才低声问:“我腹中孩儿,康否?”
她声音带着抖音,紧绷成弦,可见心中的害怕。
医工同情这位殿下从鬼门关抢回命的遭遇,慎重回答:“康。”
帐中再无人出声,医工静思一二后,默默退下。
明珠将医工送出去,再宽慰一番。她回来后走到屏风后床榻边,用牙钩将帷帐悬起,看到帐中抱膝而坐的女郎。女郎乌发秀浓,如山中萝草般葱郁,从肩头一尾披至床缘。她将脸埋于双膝间,明珠俯身为她拂发,看到她白如瓷玉的侧容。
依然是皎皎似月。
却带病容。
李皎抱臂垂头至膝间,双手握得发白,肩膀也轻微颤抖。她沉浸于医者那个“康”中,心中酸楚又欣喜,还带几分难以与旁人诉说的恼恨、艰辛、委屈。然她也无人可诉自己的软弱——当是时,长公主殿下是一行人中身份最高的。长公主她甚至不跟皇帝陛下交心诉说自己的难过心事,又怎么可能跟其他人说呢?
李皎也就是忍着了。
明珠怜惜她的难,坐于榻边,在心中叹口气后,柔声劝道:“殿下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捡回命,医工不是说不要哭吗?殿下莫要伤心了。”
李皎的脸从双膝间擡起,她面上并无泪痕。她的眼睛已经通红,唇紧抿着,那情绪已到极致,她却牢牢记得医工的吩咐:“我没有哭。哭对腹中孩儿不好,我怎么可能哭?”
她向来是这样。
明珠怔了下,想她认识的李皎,一直是不哭也不笑。后来郁明回来,李皎学会笑了。她笑得弧度并不大,就是嘴角翘一翘,目光望着那个青年,移开一瞬,再看回去一瞬。李皎恐怕不知道,她看其他人事时,眼睛永远是死水般,沉寂,冷漠,幽黑;但她看她的旧情郎时,眼睛总是在发光,亮灿若星。
李皎她会情难自禁地被郁明逗得开心。她自省惯了,做不来大喜大悲之事。她便笑得很浅,心中小小雀跃一下,就很快收回去。然明珠能看出她心里的高兴,能看出她那短暂飞扬的情绪。
不管是被郁明气得要死,还是被他逗得开心,李皎的情绪都是积极的。
由是郁明在的时候,明珠并不用担心长公主的情绪消沉问题,会影响腹中胎儿。
明珠跟着长公主也不到两年,两年间,李皎手把手地教她做事、教她明理,把整个公主府交给她打理。明珠自知李皎的目的绝不仅是一个公主府,然她对李皎,却颇为感激。若非李皎的赏识,她一介女子,焉能如今日这般掌有整座公主府的人事调用大权?
明珠感激李皎至深。她看李皎现在明明想哭、却忍着不哭时,心中已忍不住跟着一酸。
明珠侧过脸,伸手擦泪。
李皎却又招手与她耳语一阵。明珠敛住心神听公主说话,心中如起惊涛骇浪,她猛地回头看向眸子幽暗的女郎,唇瓣颤抖。李皎静静盯着她,明珠敷衍不得,煞白着一张脸,答应了下来。
出去后,明珠便去找雁莳接收,亲自接管匪贼一行人的审问事宜。
因李皎要养病的缘故,他们在此地驻留了不少时日。雁小将军找明珠商量过,以李皎现在的体虚,还是再多等两日等她能下床了再行路吧。夏国王子郝连平一行人自然对此不满,自他和李皎相逢,大部分时间都磨蹭在路途上,到不了长安。但是雁将军都发话了,郝连平心里对李皎不满,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着应下。
郝连平与娜迦公主说起那位长公主殿下,哼笑:“三天两头地躺床上,隔三差五地碰上贼人。走一步晕三步,停十天走一天。这大魏的问题,看起来并不比我夏国好多少。”
郝连平再庆幸:“幸亏没和她和亲。不然就她那病怏怏的样子,还没回到夏国,人就病死在途中了。大魏皇帝还不得跟我翻脸?”
娜迦不懂国事,她被郝连平拉来,也不过是凭着两人的情谊来凑数的。郝连平算计着如何能从中得到好处,娜迦则在忧伤郁郎离去后,再没有回来。且人家离去,都不记得跟她打声招呼……怎么说,大家也是熟人啊……
那场大病,改变了李皎怀孕的状态。她怀孕一月有余,却除了嗜睡外,并不曾有其他毛病。然此次醒来,李皎终于开始了孕吐,一天数次,吃东西更为艰难。她吐得难受恶心,医工费心费力地调养,一径在床上躺过了七夕、盂兰盆节,才算是好一些。
雁莳分外纠结。
她每与明珠碰面一次,就欲言又止一次。
女将军一天数趟地来看李皎,却徘徊在门口不肯进屋。她一声长叹,再三长叹,撞见明珠后也只是恹恹地点点头。明珠让其他侍女进去照看公主殿下,自己返身追上雁莳。这位女将军满脸沧桑地爬上了树坐下,不想接受现实:“她怎就真的怀孕了呢?明珠啊,你说我护着一个大着肚子的人进京,合适吗?”
明珠最近的情绪也不太高涨,回复得很敷衍:“不会大着肚子啊。医工说了,以我们殿下的身体状况,五六个月才能显怀。将军不必为难。”
然而雁莳心中颤抖,掰起手指头自己算,越算越绝望:“我原本与长公主殿下汇合,是看中她的权威,好回长安后能帮到我。结果又是匪贼频出,刺杀公主;又是我的好兄弟把殿下给睡了,搞大了人的肚子,我那好兄弟还跑得没影了……我觉得我回京面见陛下,陛下可能连削我数职啊!”
光是想想就心痛。
明珠勉强笑了下:“不会的,殿下会帮你说话的。”
雁莳嘴角扯了扯,没再就此话题多说了。她虽然和陛下的关系不如少年时好,但那位陛下的睚眦必报,雁莳却印象深刻。陛下自大婚登基后,就不再提起与雁莳的少年情谊。雁小将军失落时,其实也松口气,心知肚明。
她在少年时,曾撞破陛下和皇后洛女的私会。咳咳,那场面不甚雅观,就是大咧咧如雁莳,当时都有些尴尬。
她当年一笑而过,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心中却一直担心平阳王事后与她清算,算她看尽他的窘状。
雁莳提心吊胆很久,等来的是李玉断了与她的少年情。雁莳一边猜测是李家皇室遗传性对皇后忠诚深情的缘故,一边猜测是他眼见心烦干脆不理自己。雁莳在边关大漠蹦了很多年,皇帝就跟没想起过她这个人似的,让她分外憋屈。
如今好容易回京述职,她又知道了他们李家皇室的一个秘密:长公主未婚先孕……
雁小将军觉得自己命太苦,太倒霉。她明明什么也不想知道,却偏偏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知道了……倒霉催如她,总是撞见李家人的窘态,她那官职,要如何才能升上去啊?
总觉得指望不大。
雁莳心中已经悲伤无比,觉自己运势不佳。她思量着回京去算个命什么的,同时间,她撑着最后一口希望,努力地侍奉长公主殿下,抱紧长公主殿下这个粗大腿。她身上起码有个救命之恩呢!她也没别的路可走了,全程被李皎支配,希望李皎回京后,记得她雁莳的功劳!
千万莫学她那位皇兄,转头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雁莳与明珠双双感叹,雁莳自己感叹完了,发现明珠靠在树柱上,在下方陪着自己一同叹气。雁莳不解明珠有什么好难过的,正要问时,有侍女前来宣召二人:“殿下有请。”
雁莳当即从树上跳下,与明珠并肩前往。她走一程,忽然想起一人:“咦,自殿下醒来后,我好像没怎么见过江扈从出现?”
记得以前经常见的。
明珠面容有短暂僵硬:“他……”
雁莳问:“难道是你们殿下又有任务吩咐他去办了?长公主真是一刻不放松啊!不愧是殿下!”
雁莳隔空拍了李皎一通马屁,指望与她同行的明珠能听到,事后好无意说给李皎。然明珠似心不在焉,随意嗯了两声就结束话题,让雁莳心中惊诧,盯着她看半天,意识到有事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
她们进屋后,看到李皎坐在窗下案前写画。女郎能够下床,让她们惊喜;但一下床就开始办事,又让她们心惊胆战。
李皎看到她二人的眼神,轻声:“没事,只是画一幅画,我不会让自己太劳神的。”
雁莳和明珠走上前,看到李皎在照着一幅画像描摹。那画像,雁莳和明珠都看到过,乃是第一次陈氏园林那出事后,他们从凉国人扮作的匪贼手中收取的。这画像中神仙妃子一样好看的美丽女郎,就是李皎自己。这画像,雁莳记得是明珠与江唯言一同拿回来的。
雁莳不解。
明珠却喃声:“殿下……准备动手了?”
李皎手中笔不停:“嗯,夜长梦多,早日解决为好。”
她并未责怪明珠,明珠却知自己没有如期完成李皎的吩咐,才让李皎决定自己动手……但是,明珠怔忡……她又如何下得去手呢?
李皎吩咐雁莳:“你与明珠来,帮我一同临摹两幅这张图像。然三幅图还是太少了……这样,雁儿你手下有无格外信任的,与你性命相交,你确认绝不会背叛你的人?请来帮我们一同临摹这张图。我需要多张此图,好从匪贼那里逼来口供。”
雁莳拱手退出屋舍,片刻后重新进屋,李皎与明珠均入座绘图,雁莳也带来了三四个青年将士,言这几人绝对可信,李皎若有吩咐,嘱托他们便可。
李皎的吩咐,不过是让他们坐下,临摹那张李皎的绘像图。几个平时几乎不动笔的汉子僵着背坐下,看到精妙的画卷,闻到满室墨香,顿觉一阵晕眩与困窘。他们手在衣上搓了再搓,小心翼翼地拿起笔,唯恐自己一个大力就把笔给握断了。可怜他们这些人成日打仗打架,闲了也是说荤话打野味,如今温柔的写字生涯,离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远了。
雁莳看自己兄弟们的窘迫看得津津有味,乐不思蜀。她看得有意思,都舍不得自己下手绘图浪费时间了……
李皎擡眸:“雁十……”
雁莳立刻肃然:“臣这便动笔!”
李皎却说:“那倒不必了。你过来,我有另外的事嘱咐你……”
雁莳听了李皎的耳语,心中一阵起落。她猛地回头看向坐在李皎下首、低头绘像的年轻女郎明珠,霎时间明白明珠为何那般心神不宁了。雁莳压抑住心头的情绪起伏,冲李皎点了点头:“殿下放心,我亲自去办,绝不会走漏风声,误卿大事!”
雁将军甩袍而出,英姿飒爽,留身后的几位将士心有怨意,然面对端庄雍容的长公主殿下,谁也不敢跳出来说自己不想画画想跟着雁将军去打仗……
一众人硬着头皮,照李皎的吩咐画完了图。李皎自知自己和明珠的绘画功底不差,临摹画像起码九成像,其余人她则不抱希望。等李皎看到几个将军的画,看出人已经尽心,颇为惊讶他们还能粗中有细,当真临摹成八成像的地步。
如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行人拿着画像出行,前去关押犯人的牢狱。明珠担心李皎身体,走在最后。但论起审问犯人的事,明珠最知李皎的意思。到地牢后,明珠安排人手清扫环境,将李皎安排到牢外小榻上休养静坐。明珠自己则带着将士进去审问犯人。
牢狱中血腥味极重,李皎进来后就闻得一阵恶心欲吐。她强忍着不适,坐下来听里面的审问,不断安慰自己只用坚持一会儿,等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他们一路碰上三拨贼人,画像从第一拨贼人身上搜出,第一拨贼人也认罪,称自己是凉国探子。之后他们又遭遇第二拨与第三拨人,这些人称自己和第一拨人同出一辙,都是凉国探子。他们的行动,原因就是凉国人别有心思,想通过擒拿长公主殿下好对大魏施压。
明珠让三拨人见面相认,他们倒是一堂亲,凉国话说的很顺,虽然彼此叫不出名,但夜阁的杀手,他们连自己内部的人名字都叫不出!
雁莳早就怀疑他们不是一拨人,苦于找不到证据。李皎醒来后,绘来不同的几幅画,让明珠分开审问三拨人,问他们得到的画像,到底是其中哪一幅。这个时候,第一拨贼人的头子们,能认出真正的画。然第二拨与第三拨人,就是胡乱猜测,答非所问。
将士们给他们上了一轮刑,重新去问,得到的答案还是乱七八糟。
刑具连上了一轮,打得人皮开肉绽、气息微弱,明珠再给第二拨与第三拨的人分开审问,一对一。到这个时候,意志薄弱的人,终于口吐真言,说他们都是夜阁人,然行动刺杀李皎时,根本从未得到过画像。但他们都是跟着首领行动,只有首领知道那真正吩咐他们做事的人是谁,他们大部分人到现在都很糊涂。
牢外的李皎听得目中一动:她猜对了!第二拨人和第三拨人,才是同一拨!
他们与第一拨的凉国匪贼,根本不是一路!
他们的主人,另有其人!
明珠喝问:“你们叛国通敌,倒是自觉委屈?”
夜阁中人苦笑:“娘子,我等虽是江湖人,却也是大魏人。我等一开始如何知道这是叛国通敌?首领什么也未说,我们夜阁人行动向来如此……等知道对象是长公主殿下,我们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往下走。你便是打死我,我也只知这么多了。”
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将士们留在牢中继续给人上刑,明珠脸色虚弱地扶着门走出。她受不了其中的血腥残酷,已经得到了答案,明珠觉得可信度极高,便出来报告公主殿下。李皎已经站了起来,等候明珠。
再由一将领相陪,二人去审那夜阁的首领。第三拨人的头子已经死了,第二拨人的头子还在。关人时,雁莳就杜绝了对方自尽的各种可能性,将此人单独关在一牢。几人进去时,首领靠墙敞腿,身上倒是没什么伤,胡子却拉碴。将士们给他灌了药,让他无力行动,威胁不到李皎等人。此时几人进来,首领仰着头,冷笑着看向李皎:“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李皎望着他:“你的兄弟们都在隔壁受刑,你却从未受过一次刑。你该知道你叛我大魏是真,你的兄弟们却被你哄骗而来。如今你们栽在我手中,自然是死罪难逃。但我不会一下子杀掉你的兄弟们,刑罚数十,我要他们一一尝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这些,都是你带给他们的!”
“你!”首领双眸赤红,大吼跳起。他义愤难平,欲向李皎扑过去。然墙上铁链锁着他,他撞得叮叮咣咣,须发皆张,气得全身冒热汗,就是碰不到李皎一点衣角。
李皎道:“本该是死罪的。”
首领大口喘气:“你放过他们!有什么冲着我来!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你根本得不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李皎静静看他,看他因为自己的兄弟们变得暴躁。但暴躁至此,当明珠喝问他问题时,他却也只是咬着牙冷笑,呸一口唾沫:“我不会告诉你我主子是谁的!李皎你太小看我夜阁人的操守!得君一命,生死不负!你杀了我吧,我绝不会出卖主子!”
得君一命,生死不负。
李皎心绪很乱,然此时不是多想之时。她打断那首领的叫骂,说:“我不问你你主子是谁。我另有问题,你若给我实话,我可保你的兄弟们不再受折磨,有选择即死的机会。”
墙壁上拴着晃动的铁链声停了下来,首领一头蓬发下双眼发亮,他目光闪烁,紧盯着李皎。
李皎走上前,一字一句地问:“你告诉我,这些人,我身边跟着的所有人,内贼,到底是谁?”
她擡下巴:“只要你说出他的名字,我就放过你的正受苦刑的兄弟们。”
空气腥臭,有男人忍不住的凄厉惨叫声传来,听得人肝胆俱裂。有人一点伤没有受过,隔壁的兄弟们却因为一句话,而生不如死……惨叫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不是一个方向,时高时低,伴随着压抑哭声“饶了我”。
首领目中浸泪,拳头紧握。他忍得额上青筋颤颤,几次张口欲说话。
“他……”
“他……”
首领备受精神折磨,痛苦不堪。
他们的后面,沉静传来一个声音:“我来替他答。那个内贼,是我。”
众人一僵,齐齐扭头。
他们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转个弯,脚步声停。
猝不及防,意料之外,却也没那么难料。
青年郎君提剑而立,手中剑擡起,直指牢中人。更准确的说,他对准的,是李皎的眉心。
明珠气怒交加:“江唯言!”
江唯言站在牢门口,他高大而英秀,挺拔又沉敛,宽肩窄腰长腿,是多么惹人喜欢的那种俊俏郎君相貌!他非常的可靠,总是众人中最值得信任的那一个,但当此时,他提着剑一步步走来,当他眼睛盯着李皎时,当他的身影在墙上拉长,他变得何等陌生。
牢外没有声音,唯一的声音来源,便是江唯言静而慢的脚步声。
李皎和江唯言对视,良久目光不移。
她看着这青年——
幼时多舛,落草入夜阁,作为一杀手活命。少时得遇长公主救命之恩,前来相报。又因机缘巧合与长安江氏人相认,江家嫡系子弟的身份得到确认。江唯言他一边在长公主府上谋事,一边在朝廷上也有官职。
他身份不低,素来寡言,和谁都不怎么相交。
却整日与长公主厮混在一起,被江家人屡屡劝说而不改。
此时,他从黑暗中走出,他望着李皎,眸如子夜,面容硬朗。他垂眼看她,勾唇微微一笑。他难得的笑容,却在这个时候,与平时的无表情、无存在感格外不同。李皎想:也许,她从来就不知道江唯言是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这个人物,其实性格复杂,亦正亦邪,很有意思的~~根本不是大家以为的沉默寡言忠诚侍卫那一挂!为了写他我埋了那么多的线,累死我啦终于可以揭晓谜底了!
最后521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