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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一整个白日,将护城河的最后工程赶完,雁莳才回到住所。回去后她顾不上其他,先匆匆洗漱,吩咐人把膳食摆放进屋,便昏沉沉地回去屋舍,准备吃了饭后能睡个天昏地暗。她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以至于仆从一路上都跟她使眼色,欲言又止,雁莳也没发现。

    关了门站在舍中,雁莳的神经弦蓦地一绷。虽然屋舍中静谧无人,她却能感觉到舍中有旁人存在的痕迹。雁莳握紧拳,立在屋正中,目光一寸寸地扫过舍中的布置……帷帐轻动若有风拂,雁莳猛地跨步移位,伸手扣向帷帐后。

    帐飞似沙,女郎与青年短暂过了两招后,擒住了对方的肩。她脚一擡便要将人踹压到地上,冷不丁微火从舍外窗门的透光中吹来,这一眼,她看清了青年的面孔。雁莳一惊,手下顿时脱力,往后退了两步,将人放开了。

    雁莳没好气地瞪向这个在她屋中装神弄鬼吓人的天子李玉。

    她懒洋洋:“你来干什么?还嫌我不够烦的啊?”

    她也不主动搭理李玉,自己晃悠悠地点了烛火后,坐去了矮案前。仆从们早知天子前来,备下的膳食格外的丰富。雁小将军落座,给自己倒酒、夹菜,又吃又喝,好不快活。她饿狠了,没什么精神,等吃了半饱,精神缓了后,冷如冰坨子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雁莳开始恢复往日的风采。

    她膝盖半屈,手肘搭在膝盖上,箸子向站在帷帐边看着她吃饭的李玉勾了勾,笑嘻嘻道:“站那么远干什么,来来来,一起吃嘛。几天不见,你还跟我客气呀?”因为大臣们逼婚的事,雁莳一肚子委屈和火气,已经连着几日不上朝了。所以她并不知白天大臣劝陛下不要让她去河西的事,也不想见到李玉。只是李玉人都来了,她总不好把人赶走嘛。

    李玉走了过来,于对面入座。他仪态甚好,坐得端正,贵气一身,淡然看着雁莳,瞬间就衬托出了雁莳的随意来。雁莳不自然地换了个比较像样的坐姿,嬉笑着脸给对面的李玉斟酒。她口上不在意地问:“陛下找我有什么话说吧?快说快说,我累了一天,急着就寝呢。”

    李玉:“我是特意来跟你告个白,说我喜欢你的。”

    雁莳:“……”

    她倒酒的手一抖,愕然擡头看李玉。李玉语气平静,雁莳却一下子慌乱。她握不住手中的酒壶,酒壶坠地,清脆一声吼,清色酒液浑浊撒了一地,案上也洒了酒液,雁莳慌张地忙用袖子擦案上的酒,面色几分不自在。她低着头都能感觉到李玉在垂目审视她,雁莳一下子觉得扭捏,硬着头皮粗声道:“……你干嘛突然说这个!吓我一跳!”

    她听到李玉一声轻笑。

    雁莳恼怒擡头。

    李玉用审度的目光看雁莳,雁莳几日对他避而不见。他亲自上门,她也不如往日热络。李玉本就是心思重的人,他默不作声地观察雁莳,判断雁莳的情绪。他稍作试探,试探雁莳对自己的观感……一试探,他家雁儿可爱的激动反应,取悦了他。

    李玉放松肩膀,坐得舒适了些。他以为她对自己意见大到不待见自己,原来只是自己想多了。

    雁莳此时也自然看出李玉是试探她了,她恼怒拍案,恨声:“喜欢不喜欢的能随便说吗?你告个白都这样不真诚!”

    李玉:“好啦好啦,我跟你正经说个事。”

    雁莳仍板着脸。

    坐于对案的李玉睫毛浓密,在烛火下黑蒙蒙一片,遮住了低垂的眼中神情。雁莳看他,难得在他面上看出秀丽温和一面来,与他往日说一不二的霸道作风区别甚大。雁莳手中箸子动了动,心想:李玉本性确实是很霸道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你不同意,他也要引着你往他的圈套里钻。这种人……难怪人家是天子呢。

    天子的丽色让女郎微瞠,让女郎撑住下巴,唇角微微噙笑。

    雁莳听到李玉的话:“最近一段时日,自你我那日被撞破后,朝臣们都在逼迫你前来与我发展关系。我知丞相等臣子日日纠缠你,劝说你。他们不敢来与朕说,便都奔着你那边去了。我知你素日来甚为烦恼,恐怕还很生气。是以你避着我,见我后脸色不好,我都能理解。”

    “算我的错,事先没考虑了这般情况,才给你造成困扰。抱歉。”

    雁莳愣住,她腰杆坐直,怔怔看李玉。李玉平声静气、低声下气地跟她为那晚的事道歉,雁莳心中即便确实有些恼火,也分外不好意思。她抓了抓脸,别目:“你别这么说啦,那晚是我非要缠着你,你本来也不愿意抱我的。事情发展到现在,我知道绝不是你的本意……”

    李玉垂目看她:“你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意?你不曾怀疑过我是特意用丞相他们逼迫你来我身边?你不曾疑心我是想将你永远锁在我身边?”

    雁莳心中大跳。

    她怔了一瞬间。

    她其实有那种猜测,因为李玉心机深不可测的印象太深刻,因为李玉眼光之远让她看不透,因为他想做什么向来筹谋甚远……雁莳低头:“你别这样说。我信你,你若真想关着我,早就关着我了,不必等我到现在。阿玉你虽然心思多,可你都这么对我了……我要是还疑心你算计我,就太不是东西了。”

    雁莳看他:“天子的心思总被人猜来猜去,但我信你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不会是那种利用自己感情的人,如果我不信你,我根本不配与你待在一起。”

    李玉看她半晌,判断她是真心,抑或假意。雁莳坦荡荡地任他来打量。与天子谈感情,势必出现这种猜忌的问题。李玉不可能完全放开自己的心事,他若是放开了,谁人都能猜到陛下的想法了,那大魏离大乱也不远了。没关系,李玉不能放开,雁莳来放。她坦然含笑,让他看自己的一颗心,私心绝对不重。

    李玉慢慢笑了起来。

    他从袖中取了兵符放置于案上,推送给对面的女郎。他语气更温和了些:“所以你去河西吧,拿下河西。我给你兵符和兵马,你去河西,驱除凉军,与关中里外相合,包围长安凉军人马。你去河西,一为战事,二也为躲避满朝臣子对你的追堵。你去远了,不在我面前晃了,他们就没法劝你,没法逼你来我床上了。”

    雁莳:“……!”

    她扣住虎符,手指蜷屈,指甲扣进手心,生疼又酸麻。她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李玉,心中如有浪头袭来,让她猛然跌了一个跟头。可去河西的将军很多,他独独派她,最大原因,还是为了不给她找麻烦吧?他知她烦知她厌,知道满朝文武逼迫她恢复女儿身该做的事,所以……把兵符给了她,让她走。

    他永远放她走。

    一直是这样。

    从来就没有一刻,想把她牢牢留在身边,扣在掌下。四五年时光倏而而来,刷然而过。无论是平阳王还是大魏天子,李玉对自己的爱,都是一个想法——放她飞上天,也留在原地等她。

    雁莳蓦地别过脸,蓦然间觉得羞愧,觉得自己配不得李玉的珍爱。恨之欲其死,爱之欲其生。李玉表面不动声色,可他的心中情感狂热炽热,奔流不息,如万古江海。他对她格外开恩,开恩一次又一次。而雁莳呢?她对他的心意,恐怕没有他的十分之一吧!

    她尚在纠结如何能不入李玉后宫,如何能不生子,如何能继续打仗,如何能瞒过满天下的眼目做自己逍遥快活的雁小将军……而她逍遥快活时,李玉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他也许永远就那么看着她,根本不会做什么。

    雁莳喃声:“不行……这样不行的……我怎能、怎能……”

    她怎能一次次仗着他对自己的喜欢,去伤害他,去抛弃他!她旧年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抛弃李玉好些次。拿他与洛女开玩笑,最先宣扬天子对皇后的深情,在登基大典上庆贺他为人帝为人夫……每当她一次次扎他的心时,李玉到底是多强大的心脏,能把那些都忍下来呢?

    雁莳听李玉对她进行安排:“去了河西后,那里本就是你地盘,你收复应该会容易些。之后驻守河西,也不必再急着回洛阳。丞相必然会写书骗你回来,你无需理会。只要我在一日,没人能逼迫你回来……”

    雁莳再也忍耐不住满腔的激荡之情,她越过两人之间的矮案,伸手扶住他的后颈。雁莳热情地前来吻他,撞上李玉的唇齿,她亲得跌撞而没章程,两人的唇磕出了血。雁莳激动地用力亲吻李玉,李玉僵了下后,擡手按在她肩上,抚慰她的情绪。

    喘着气,双唇相贴,长发汗湿的女郎红着眼,跪在青年膝前。她抚摸掌下青年滚烫的面孔,轻声:“那你怎么办?我一走了之,你不爱我么,你不想我留在你身边么?你不需要女人么?”

    李玉沉静看她。他帝王心术拿来应对小儿女之情,心思一转,已决定走那以弱示人之路。于是李玉温声:“我向来能忍旁人之不能忍,你是知道的。所以不必想我如何。”

    雁莳再问他:“你对你我之间的事,应该有打算吧?你向来是走一步想三步的。”

    李玉一哂,反问道:“什么打算?我应该有什么打算呢?”

    他淡声:“我没什么打算。听得中常侍嚼舌,你应该已知洛女之事,你也知我以前的病情。那你便该知,纵是我少年时思慕你,对你打算良多,那些算筹,后来都没有了。我那时不愿耽误你,就想把感情一直埋下去,不想你知道。”

    他自嘲一笑:“时间太可怕。越是熬得久,我却越熬不住。我素来以能忍自居,却还是忍不住去想你,爱你,将你召来身边,耽误你。”

    雁莳急声:“我不觉得我被你耽误!”

    李玉平声静气道:“你现今年龄轻,又往日无忧,你自是不知道思念磨人死的痛苦。但你总会知道的,说不得到了那时,你会怨我,怨我将我的感情告知与你,拉你下了深渊……且我昔年已经对你放手,放你去飞了,飞惯了的鹰,是不会愿意关在牢笼里的。我越要关你,越会害死你。”

    “我自是不舍你的。”

    “所以我对你没什么打算,”李玉与她交底道,“你想回来看我时便回来,不想回来就不用回来。我本来很煎熬,但自与你情定后,那些都不算什么煎熬。只要你心里有我,你在哪里,我都无所谓。我也不会再封皇后了,再充盈后宫了……一个洛女,已经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我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再逼别人了。”

    “我心里想要呦呦为我皇位的继承人,我不必担心后继无人。所以哪怕全天下诟病我膝下无子嗣,大魏只要能传承下去,都无所谓。”

    “我多年重病,想通了很多事,放开了很多事。没必要那般偏执,现在已经很好了。”

    他话落,雁莳倾身来亲他。她将他压在身下,扯去他发间簪子,她的一头长发也散落在青年面颊上、脖颈间。女郎口腔中带着酒液的灼热温度,与郎君缠磨,两人呼吸混乱,舌根发麻。雁莳捧着他的脸亲他,热泪滴在李玉面上。

    李玉心中一震,手肘撑着地砖,雁莳的吻落在他耳根上。他听到她辗转缠绵的喃声:“我不管了,我不在乎了……我不能这样对你……阿玉,我是愿意给你生孩子的,愿意留在你身边的。”

    青年男女趔趔趄趄地站起来,迫不及待地相吻、相搂。案木被他们撞倒,菜饭洒了一地,杯中酒歪下,一滴滴往下滴落。滴答滴答的流水声中,帷帐掀飞,衣袍尽除,青年男女倒在了床榻间。

    雁莳将李玉压于身下,李玉面色潮红,埋于她胸口。鬓角生汗,李玉神志微昏。两人多次情.事,李玉早知雁莳喜欢的姿势。他无所谓,她既然总喜欢在上,他被压一压也无妨。

    雁小将军低头亲情郎的眼角、含住他颈间滚动的喉结。身下青年一滞后呼吸乱起,身子不自觉地躬起,手中用力扣住她的腰。床笫缠绵间,大汗淋漓间,雁小将军小声道:“听天由命吧!这次我不喝避子汤了,如果我怀了孕,我就生下来,我不能让你无后……”

    “至于留你身边……阿玉,你再等等、再等我几年!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着我,你别放弃我……”

    畅快淋漓的享受中,李玉翻身将女郎按在身下。身体的碰触如有韵律,弹唱有序。那如丝如缕的快意深入骨髓,让人癫狂,欲生欲死。青年天子已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喘气剧烈,勉强回了神:“好。”

    “我等你。”

    “雁儿,我等你……我最擅长的,本就是等。”

    长夜漫漫,星河贯穿天际,银光璀璨,烂烂如铺。银河如玉屏横放,铺天盖地,席卷万里苍穹。一个石子在黑夜中飞出,往前方弹去。暗夜中巷口纠缠的百姓被飞来的石子弹中,一声不吭,一个人倒地!

    周围人激愤大呼。

    这些百姓们挥着农具,情绪激动地冲被堵在巷口的林白和杨婴吼。林白手里提剑,但他下不去手。这些百姓却下得去手,看他们不反抗,干脆越围越厉害。周围北冥派弟子看出不对劲,忙让人去寻人。

    一颗石子击中一个百姓,那个百姓倒地,众人口中惊道:“什么人!”他们惊骇地转头回视,马蹄声在寒夜中声如雷霆,百姓们身子发抖,目呲欲裂:几乎以为是之前屠城的那帮贼人又回来了!

    军队分开,女郎骑在马上,并辔而坐的,是俊俏英秀的青年。青年垂眸看着闹事的百姓,显然先前的石子,是他弹出的。

    众人下马,冲女郎拱手相迎:“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

    百姓们惶惶,震惊又充满敬仰地仰视那高高在上的女郎。郁明先下了马,才伸手扶李皎下马。李皎披着斗篷走向闹事人群,军队排排散开让路,无知百姓们被战铠上的寒气一刺,纷纷噗通跪地,给长公主殿下磕头。

    李皎充满威慑力的目光平静扫过一地百姓:“大战当前,尔竟滋事!谁人再闹事,按军法处置!”

    看到李皎前来,林白松了口气,提着剑的手放下。他安慰地拍拍杨婴的手腕,示意杨婴已经无事。杨婴面色依然苍白,怔怔低头看着青年手臂上的血痕。随林白来见过李皎时,被李皎目光瞥一眼,杨婴垂下了目光。

    郁明越过这些人,走到了那个被他一颗石子打倒的人面前蹲下。他看了看此人面相,问:“你们谁认识这人?”

    他连问了两遍,第一遍时百姓没人敢擡头,第二遍时有人大着胆子擡头去看。百姓们面面相觑,连连摇头,说不认得这个人。

    郁明翻了翻此人的眼皮,闻言扯扯嘴角:“刚才过来时,就听他吼的声音最大。原来是个细作。”

    历来掌权者,口不择言时,会称呼百姓为“愚民”。大魏如今不拒寒门子弟读书为官,但大部分时候,百姓确实是愚蠢、易被人煽动利用。郁明说了情况后,周围人恍然,更为愧疚地低下头。

    李皎不在意:“每逢战来,必有细作来生事。我们一样,他们也一样,不必太在意。”

    李皎吩咐北冥派弟子好好照顾受伤的百姓,并让军人去统计伤亡。她亲来战场,与将军们一同讨论战事。一路走过满地尸身,看到北冥派弟子目露哀伤,李皎叹口气。虽知战争造成的伤亡不可避免,但亲眼看到人死在自己面前,仍然不好受。

    军队驻于黄河边,当此晚,在凉军偷袭后,李皎下了命令,于关中之地,和凉军开战。

    军队派出,诸将商讨战事。李皎在帐中讨论了一个半时辰,天已晚了,众将散去。李皎出来时,碰上早在帐外等候她的杨婴。李皎瞥了一眼,杨婴跟随上李皎的步伐。等进了自己的帐篷,李皎与杨婴入座,李皎才问:“如何?”

    杨婴低头,轻声:“我怕是不能再在此地待下去了。我兄长亲自带兵,我方才又说破了此事……即使我自称无意,殿下即便相信我,世人却多以为我与细作私通,勾上了凉军来卖国。”

    杨婴心中疲惫,微怔忡。她半生为自己的身份所累,走到北冥,竟还是被累。女郎苦笑:“我兄长大约也打的这般主意。何况我一半血脉是杨家叛贼,一半血脉是凉国皇室,身份比起别人来说,更敏感十分。我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会被人利用,来攻击北冥,攻击林郎……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我去河西,比现在好得多。”

    “我以私人身份去河西,河西如今驻扎凉军。凉军多有西域人士,而我通西域语。我身份特殊,只要不叫破,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出现在那里,也许能为朝廷讨得一些情报,帮助大魏。”

    “……但、但若殿下仍心中疑我,不愿我离开,我也绝无二话。”

    李皎看她,忽然道:“我三皇兄为人磊落,心机不多,被你诱导着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你现在要去河西,是打算抛弃我三皇兄了?”

    杨婴眉心微跳,轻声:“这怎能称得上抛弃?我与林郎,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呀。”

    李皎讶然:“……你们没在一起?”

    杨婴:“……”

    她惊愕长公主殿下居然如此八卦!杨婴立刻红了脸,连忙道:“没、没有!我与林郎之间清清白白,绝无一丝龌龊。林郎、林郎他就是心善,才帮我。但绝无情意。”

    李皎若有所思:“没有情?你便把他哄到这个程度了?你现在是不忍心哄着他了?”

    杨婴无话,她本就只是想活而已。谈不上什么哄骗……实在是林白太好说话,她也没什么成就感。

    李皎道:“你纵说你无情,我三皇兄却未必那么觉得。”

    杨婴偏头,看李皎,轻声:“殿下不知道么?我会害了他,所以不能有情。”

    李皎颔首,不说了。杨婴见李皎不置可否,便知李皎同意她去河西的事。心情大为放松,杨婴想到了今日之事,心中微顿,连夜收拾包袱,准备次日启程。她留在这里一日,诟病就多一日。杨安的想法她猜得到,她只是不想再卷入大魏和凉国之间的争斗。

    而想到林白,杨婴心头微乱。

    她立在书案前,伏下身写了一行字:“将仲子兮,无逾我墙。”

    这句话,说的是一个叫仲子的人,去爬女郎的墙。街坊邻居流言蜚语四起,中伤此女。流言可怖,此女含泪,不得不与仲子说话,求仲子不要再爬墙了。

    浓夜中,杨婴持着灯烛立在案前,喃声:“将仲子兮,无逾我墙。现在这个‘仲子’,指的是我啊。”

    天未亮,杨婴独自离去。

    大战来临,她一个女郎的来去,除了林白,没人记得住。而就算林白记得她,眼前战事吃紧,他也无暇他顾。战争开始,北冥派弟子与他们的大师兄、二师姊一同在山下抗敌。

    郁明武功盖世,又有神刀“望山明”在手。他也与军士们一同出击,长刀如立,凛凛生光。长刀每次挥下,周围都有大队人马倒下,让人苦不堪言。杨安带领凉军和大魏军对抗,他的旧伤稍微好一些,再次于阵前看到郁明和他的到,眼角微抽。他想到当日黄河那一战,“望山明”出水之风光,与今日何等相似!

    其余几个将军也见识了郁明和“望山明”的威力,他们脸色难看:“怎么办?调来那些江湖人士,对付这个郁明?”

    杨安冷笑:“没事。郁明自来武功强悍,我们早知。就是要钳制他在此,我们的高手才出击后方,去袭击他们的长公主殿下……只要拿下李皎,这些人都不足为虑。”

    大部队在前开战,将军们于战前指挥。

    如杨安所料,大部队被兵马牵住,北冥派弟子又有江湖人对付。他们留于阵中的武功最强者,连夜奔袭,向大后方的李皎刺杀而去!

    李皎确实如杨安所想的那般,坐于帐中,等候前方大战消息。

    然杨安万万想不到的,是虽然郁明不在李皎身边,但是那桐在。深夜灯烛耀眼,李皎伏于案上假寐,那桐手提长剑,闭着眼静立。当帐外之风发生变化,帐帘被吹动一角,那桐跳起,手中剑出,春水之光划破三尺之长,哐当撞向来人——

    春水绿意拂动,夜有暗潮生起。火光四溅,落于打斗的男女眼中。来人惊骇,被春水掠阵而起,四方如影分形,案前沉睡的李皎擡眼看过来,与他缠斗的女郎身形快如鬼魅,将他缠得分.身乏术。

    李皎眼皮掀起:“那桐!”

    听得李皎下令,那桐冷哼一声,声音清凉,长剑横于胸前,再向前飞出跃向来人:“既见‘望山明’,何不惧‘斩春水’?难道我还不如我师兄么?!”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那桐和我皎CP感也满满的23333~~

    谢谢霸王票,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