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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重重,周遭杀伐不绝。李将军大男人心性,以为战场上出现漂亮女郎,是那赫连平行军打仗还要用来解闷的。他不屑跟一个女人动手,被那女郎叫破身份,他也只是眸子一眯。待要细思时旁边一己方将士惨死后的热血喷来,李将军心中一冽,忙抽身去相助。

    半个肩膀后却传来一个力道。

    他被人从后推了一把,力气不大,却有尖锐之物划破肩上衣袍,在肌肉上划了三道长口。他一滞,猛回头,腰后又一个大力撞来,是身后的士兵死后跌来的方向。李将军被撞倒在地,心里骂声艹,恼自己流年不利。他被死人的血喷了一脸,咳嗽不住,再要起来时,一道响亮耳光扇来。

    他脸上再添新伤!

    那貌美如花、气质高贵的女郎扑将过来,手上戴着什么物件,锋利的光照向眼睛。女郎一手掐住他脖颈,另一手所戴的物划向他的咽喉。李将军使力扣住她的肩,要把她推甩出去。这女郎幽声:“你不认得我?”

    就是这话,让李将军一晃神。

    这女郎挡住了他推将的手势,速度不快,却像个样子。

    李将军一时惊疑不定。

    这般恍神的功夫,两人已经在地上翻滚,打了一路。李皎借住手上的“峨眉刺”,要杀掉李将军。李将军几次想甩开这个女子,却匪夷所思地被打断,他莫名其妙之际,两人已经纠缠到了这个地步。那桐那边解决掉自己周围缠着自己的人,要上来帮李皎,然她左右看看,发现地上翻滚的两人让她无下手的机会,嫂嫂似根本不需她帮忙。

    那桐心中满意,想自己真是厉害,居然能训练得李皎这种弱女子在战场上和一个男子打在一起,还一时半会儿没落下风。

    李将军发怒:他为何要在战场上和一个弱女子缠斗一起?

    他扣着身上女子的肩,怒问:“你什么毛病?”

    李皎:“是你下令杀郁郎?”

    李将军眉山高耸,一目不错看向李皎。他骤然明白过来了:“你是大魏公主?”

    李皎再一巴掌甩来,李将军擡臂挡去。女郎手上的“峨眉刺”却转个弯,刺向他脖颈。李将军腰一紧,反手扣住她的手。他猜中了对方心思,心中忽一瞬放松,不但不紧张,还寻到了戏耍对方的惬意感。他慵懒笑:“原来你是为你夫君报仇的,我说呢。你夫君死在我手里,废了我不少兵力,是条汉子。”

    他在一刹那想明白,郁明必是死了,大魏公主才如此痛恨他!

    而擒了这公主,他好处多多!

    他猛然翻身而起,高声:“老子不让你了!”

    之前闹不清楚情形,李将军被李皎占了先机。而今他明白怎么回事后,哂笑一声,就凭李皎那羸弱的身量,焉能是自己对手。李将军扣住李皎的肩,擒住她咽喉,掐住她。两人仍滚在一处,他双目炽热:“认输!”

    李皎面容煞白,却不吭声。

    她被按在地上,手指屈起,向上抵刺。李将军咬腮,这“峨眉刺”倒真是麻烦。他干脆扣住李皎的手,要摘去她手上之物。然李皎另一手擡去,手中尖刺抵在他喉头。她手向上推,他手向下压。两人盯着对方,李将军眼神凶狠外露,李皎面容苍白眼神冷清——她倒始终很冷静,不曾被怒意冲去理智。李将军更为怒然,没料到这位公主处于弱势,还能把自己逼到此!

    那桐一边与敌人打,一边关注着李皎的情况。她看李皎被李将军所压,眼看不敌,那桐甩了一个漂亮剑花,三下五除二再杀空周遭。她将剑一提,便要纵去帮助李皎。然她才擡步一下,身形就顿住了。

    那桐惊道:“师兄!”

    青年在黑乎乎的战场上身形如电,若非那桐熟悉,若非他受了伤动作迟缓,那桐真不一定发现他。看到他出现,那桐便不再上前。那边还与李将军叫着劲的李皎忽然听到一耳朵的“师兄”,她心神一缓,上方李将军趁她失神之际,手擡起要向下拍!

    擡起的手被上方人向后一折!

    李将军一声惨叫,被拽了起来,被迫加入了新的战局。这一次和他戏弄李皎那般的情形不同,李皎喘着气从地上坐起,怔怔看着李将军被卷入凛冽刀刃所成刀风中。那刀意摧枯拉朽,有寒冬枯落却蓬勃再生之意。被卷入中心的李将军惨叫连连,他与人对打,却好长时间没看到对方是谁。

    他喊道:“谁?是谁?!”

    砰——!

    李将军被人掀翻,被一脚踩在地上。他待要凌空翻起,上方飞来一物,被雪浸湿的脖颈再凉,一把长刀横在了他颈上。他惊怒擡眼,看到一个让自己惊骇的英武青年:“是你——”

    话未了,长刀一拔,李将军气息断绝。

    前后不过两个呼吸,快得让前来救援的小兵惨然立在几步之外,面面相觑。他们反应过来,大喝一声要冲来,却被一个女郎颀长身形挡住。那桐哼了一声:“先过我这里!”

    新一轮杀招被那桐挡住,“望山明”沉重抵在地上,他的主人气息凌乱,手按着它,面色惨白堪比已死的李将军。

    郁明被一熟悉的手臂搀扶住。

    他侧过头,对上李皎不赞同的眼神。他露出一个笑容,李皎却不买账:“你来干什么?”

    说话间,有敌来袭,才看着虚弱无比的青年猛一拔刀,刀锋飞开一个头颅,将偷袭挡开。而敌一退,他登时再趔趄两步,只差跪在地上。郁明擡眼看李皎冷淡面容,虚虚一笑:“我刚来就救了你两次,你不满什么?”

    他看到她,心中充满久违欢喜。他有满腔话想与她说,觉和她分离了太久。战场一瞬万变,他眷恋地看着李皎,只觉太久没看到她,甚是想念。他想要拥抱她,想要与她一起。

    李皎定定看他,眼神从他脸上,拂过他的颈、他的腰,一路向下看。她目光如炬,似要穿透他的衣袍,看到他内里的伤势。郁明非但没感受到李皎的惊喜和柔情蜜意,还被她看得几分不自在,也有几分羞恼。李皎这种打量的眼神,让他觉自己一腔柔情喂了狗。

    青年半恼,心有挫败之感。不肯被李皎看轻,他硬是咬牙提刀,强撑精神挺立长站:“如何?我再弱,也比你强。”

    郁明大手一挥,豪气万丈,擡手指一指李皎:“你这种拖后腿的,就跟在我后面好了!老子保护你!”

    李皎扬眉,看他苍白侧脸,想他哪来的脸说这种大话?

    郁明的威风耍不到一刻,被前方那桐喊住:“师兄你还在磨磨唧唧地干什么?还不快来帮我!”这边定睛一看,见那桐前方人山成海,那桐辛苦为他们抵挡着杀机,才让两人有说话功夫,但眼看也扛不住了。

    郁明立刻提刀迎上。

    感应到“望山明”的靠近,那桐手中的“斩春水”当即发出微微剑吟。那桐持剑而起,与郁明相配合,排山倒海之势在两人周遭叠加,一众人露出惊恐之色!

    李将军已死,群龙无首。

    哪怕郁明身受重伤,他加入战局,也成为了推倒敌军的最后一棵稻草!

    己方获得支持,人人迸发出更为激昂的精神,在鼓声振聋发聩时,在将领的鼓舞中,赫连平一方浴血厮杀,以落后一倍有余的兵力弱势,硬生生将对方往后逼出了一里。

    赫连平吼声沙哑:“不要后退!往前冲!冲!”

    李皎喊道:“撑到天亮!天亮即有转机!”

    迎敌而上,势不可挡!

    天亮未必有转机,然李将军已死,赫连平和李皎对望一眼,皆心有灵犀,想趁势一举灭了敌军。阴北风停雪住,消雪之时空气一重冷过一重。晚上有冰霜袭地,冷意如刀。双方都知道此战输赢甚为重要,尤其是李将军那方。虽群龙无首,然一旦落到败相,焉能活命?敌人爆发出强大旺盛的战力,将这方打得措手不及,硬咬着牙往前冲,才没被敌军破了阵势。

    这场从天黑到天亮的战争,是几日来打得最为艰辛的。

    次日天亮,双方皆伤亡惨重,精疲力竭。他们隔着一里之地,警惕相望。三百步之围,血河人海。郁明、那桐身上新伤添旧伤,哪怕武功再高,在这种战斗中,所占优势也不大。天明之时,无人再向前。李皎扶着郁明,那桐持剑站在旁侧,赫连平也气息奄奄、红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几个人站在最中心,四面被零散的将士包围着。

    日光破云,给阴冷数日的阴北带来一缕阳光。

    众人擡头,去看那云翳后初生的太阳,久久不语。在长久的静默中,天边忽有凉风袭来,忽有兵马如山压来。郁明顿时握紧手中刀,那桐面容再次变得凝重。李皎和赫连平一同望去,心压得极低,看向兵马到来的方向。

    鲜明的旗帜慢慢露出,这片地方被围来的精良军队赶上。赫连平眯眼判断旗帜,他呼吸突然加重,颤声:“我的兵!我的兵!”

    李皎也认出来了,面上露出淡淡的喜色。

    四面呼声如山来,将领下马,遥遥跪下叩拜:“殿下,我等救驾来迟——!”

    赫连平狂笑一声,扬眉吐气。前方兵马让开路,他与军亲自相迎。一里之外的敌军,人人面上露出迷惘惊骇之色。先是还能坚持,而今看到漫山遍野相围的兵马,可如何相抗?窃窃私语声变大,精神不再坚韧不拔。

    突然间,砰砰砰。

    众人看去,见敌军中挂出了摇摇晃晃的白幡,而敌军扔了武器,个个萎靡不振地跪了下来,口上高呼“殿下饶命”。喊声如潮涌,一开始三三两两,后渐齐心。赫连平面上笑意掩饰不住,他精神充足,连喊了三声“好”字。

    如解语花般,赫连平亲自去和前来援助的兵马碰面,并一同去慰问收押投降的兵。

    一众人欢呼,精神放松,笑声不绝。所有人中,反倒是李皎他们几个外人与众人的喜庆格格不入。李皎、郁明、那桐站在场中,静静看着周遭欢喜面容。忽听天边几声响,擡头看去,间晨光边缘,有隐隐火光一闪而逝。

    李皎目力不及习武人,与郁明一道看去,却半晌没看出什么。

    郁明精疲力竭,他看出来了,但他没力气说出来。他眼下不倒,完全是撑着那口气,不肯被李皎看弱。

    反倒是那桐负着手,淡淡道:“放烟火?这是过年了吧。”

    李皎心中一动,顿时开始算时间。阴北人迹罕至,不见天日。之前招兵买马,哪里又有过年的心情。他们在这里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从年关将至,时间直接踏入了新年。李皎喃声:“过年了……”

    郁明侧过脸,怔怔然看李皎。日光下,女郎眉目疏凉,带着温意,如春水之生,浮着一层极淡的金色。她眉眼中荡着笑意,她的欢喜放松之心,将他感染。他握着刀的手失力,痴痴看她,迷恋于她的美色中——

    噗通!

    身边一空。

    李皎愕然侧头,看到自己夫君毫无征兆地倒下去。她心中慌乱,立即弯身去扶人。女郎拍着人脸喊人,郎君躺在她怀中人事不省。李皎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直到那桐弯下身看半天,沉吟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放松,晕过去了……”

    那桐说:“他本来就该撑不住了。若不是……”

    那桐看向李皎,意思直接明确不迂回,只差直接开口“若不是你”。

    李皎怔愣一下,那桐一说,她顿时也想清楚了。

    新年伊始,几家欢喜几家愁。赫连平与他的军队相庆,发下豪情志愿要一路打回统万去。人人围着赫连平皇子兴奋难抑,而李皎抱着自己昏迷的夫君,她被小师妹看半晌,脸一阵红一阵青。夫君这么倒下去,李皎咬牙切齿道:“活该!”

    然阴北之危,到底解了。

    李皎在最开始传递了消息,帮赫连平从危机中走出,之后与统万相对之势,合该赫连平一手促成。赫连平也不露怯,一如赫连乔想了很多年灭他一般,他也曾想过若不得已,该如何除掉赫连乔。如今赫连平神清气爽,大魏公主夫妻站在他后方,大魏将军在另一边帮他打统万,他只要配合,只要收回疆土——

    夏国便是他的。

    刚入新年,一刻不停歇,赫连平打出了“除佞”旗号,纠集大批军马,和魏**队呈一北一南之局,挥师浩浩荡荡往统万打去。今年新年,夏国国内卷入战争,民心惶惶,这个年过得不甚安稳。

    而在人人不安中,却也有人不受战争的影响。

    在离统万近十里的小镇村中,大年初一之时,村人放了鞭炮后,聚于村长家议事。而借住他们村子的青年男子漫不经心地从集市回来,提着一斤肉,踩在雪地上赶回借住民居。

    青年人身材高大,戴着斗笠行在小雪中,行速不紧不慢,不受雪的影响,战争也与他无关。

    他一路慢悠悠进了院落,在屋外卸下了斗笠,青年露出面容,乃是好久不见的江唯言。当初一别,江唯言和扈从们与敌大战,他们抗住了这拨人马。之后其他扈从去寻李皎,江唯言则带着李明雪留下,回村子治病,并留意朝廷动向,随时给李皎传信。

    大魏和夏国开战的详细信息,便是江唯言传给李皎的。

    新春伊始,他看战局紧张,不觉替阴北那边的公主担心,想她不知现况如何,是否平安。寻思着一会儿吃完饭再写封信,江唯言擡手拂去眉上沾染的雪霜,进了屋。屋中烧着火,乃是他出门前所烧。他将从市集中买回的肉放回灶房,在灶房中站了一会儿,冷眼看着屋中摆设。他敏锐十分,当即察觉此间状况与他临去时变得不一样。

    江唯言心神一凛,想莫非敌人追杀到了这里?

    他当即手按在腰间的“封雪”剑上,掀开帘子,向外蹿去。他第一时间先去里屋,他最担心的,便是怕敌人伤到了昏迷不醒的明雪,拿明雪来威胁他,让他受制其中。而他一把掀开门,料到的里间情况,却和他看到的不一样。

    他以为敌人一定藏在了这里,等着除他。

    事实上,屋舍中静谧,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唯一的变化,是床榻上没有了躺卧的病人。在他一把掀开帘子冲进来时,眼睛僵硬地看到女郎披发坐在妆镜前。养伤月余,她虽昏迷不肯醒,身上所受的鞭痕外伤,却都被江唯言抹了药治好。如今女郎跪坐妆镜前,长发散如夜瀑,腰肢柔细,肩膀窄小,她低头研究着妆镜前摆置的梳子胭脂等物,纤纤长指一一拂过。

    妆台上摆着一碗,看到这空碗,江唯言便知先前是谁去了灶房。

    江唯言一下子放松,又一下子僵硬。他一步也走不动,看到她坐起来,眼睛便移不开。他才要说话,热意已涌到喉间,让他声音发抖沙哑:“明雪……你终于醒了。”

    女郎听到声音,诧异一下,回头来看门口。

    她清莹如雪光的眼睛,安静地与江唯言对视。江唯言看到这双眼睛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他,奇怪、疑惑、了然、欣喜,种种古怪的情绪在李明雪眼中一一闪过,最后,女郎的眼中带着笑,冲江唯言打了个招呼:“江大哥,好久不见了。”

    江唯言:“……”

    他觉得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他满腔情绪说不出口,他低下头看到妆台前的碗,便道:“明雪饿了?是我糊涂了,这就去给你做饭……”

    他转头往外走去,然走了两步,他的脚步就停住了。

    江唯言面容绷起,他手垂在身子两侧,他站姿挺拔,却仿若有沉重大山在上压着他。他杀手出身,他对外界本是很警醒,当他察觉不对劲,当他脑中一直想着那不对劲,一个猜测,在他脑中成型,呼啸而出——江唯言僵硬地侧过肩,看向妆台前恬静垂坐的女郎。

    他哑声问:“好久不见……是多久不见了?”

    李明雪静静地看着他。

    她轻声:“十二年不见了,江大哥。”

    海啸呼卷,扑天骇浪,一同嚎啸着冲向江唯言。这滚滚潮意,让青年面色苍白,往后跌撞退了一步。

    他听李明雪道:“我印象中,上一次见到江大哥,还是我七岁那年捡到江大哥的时候。然后我陷入一个混沌梦境,浑浑噩噩,好几次想清醒,却醒不来。我再次睁开眼,已经过了十二年了。十二年不省人事,不通俗物,被人厌弃,被人唾骂。幸得江大哥一直相护,护我到今日,才有我再次醒来的机会。”

    江唯言良久无言。

    他慢慢说:“你……记得,这些年的事情?”

    李明雪说:“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想来是我刚刚醒来,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过两日便好了。”

    她站了起来,扶着妆台,慢慢走到江唯言面前。江唯言眼神僵硬空白地看着她,绷着脸不说话。李明雪娉娉袅袅走出来,她走来的模样,眼中的神色,确实已经和之前那个懵懂不知的女孩儿不一样了。她刚刚醒来,也用一种新奇的眼神打量周围,这种打量,却不再是那看不懂,永远的看不懂。

    李明雪走到了江唯言面前,俯下身向他行大礼。她要跪下,被青年一手按住。

    李明雪擡头,看江唯言低声:“不用谢我……当年是你救我。我理应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李明雪声音温柔:“是,江大哥心中是很善良的,只是旁人不知罢了。”

    江唯言怔怔看着她。

    一切都已改变。

    他心中又欢喜,又失落。他陪伴了十二年的女孩,好像一瞬间消失。可她又从未消失,她还是李明雪,还是眼前的这个女郎。但是又不一样了。以前的李明雪不能离开他,她离开他会活不下去,他确信她只能和自己在一起。而今不一样了,当李明雪醒来,当她发现自己的龌龊心思……

    李明雪看着他:“我醒来后,想过是否继续假扮痴傻孩儿,好瞒过你。但你我相伴这么多年,要瞒你实在不容易。”

    江唯言怔然:“你为何要瞒我?”

    李明雪笑一下,她笑起来时,眼中仍有几分纯然无辜的痕迹。她声音缓慢道:“我想江大哥总在瞻前顾后,左右摇摆。好不容易鼓起一次勇气,我若是换了个人,江大哥这口气,不知道又得消磨到什么时候去了。”

    江唯言瞠然。

    看她牵着他走回妆镜前坐下,撑着腮帮,恬静一笑。李明雪目光中荡着潺潺水意:“我记得江大哥是想跟我说什么的。这么多年了……从我七岁,到我十九岁。从大魏北冥,到夏国统万。从我痴傻不知事,到我被掳入王府鞭打加身——我也想知道,江大哥那时候,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我看你总是这样。怕我不是那个人了,觉我已经不一样了。才起的心事,又要咽回去。我思来想去,到底是维持你的心意好,还是按照我想要的样子来。”

    “江大哥,我想要长大……已经想了整整十二年了。我已经受够了那种日子,懵懂,迷茫,不解。永远的不知所措,永远的听不懂,永远的被欺负!”

    她垂下眼,双肩颤颤、手指发抖:“而你——你想说什么呢?!”

    那些年……这些年……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一走过,又一一放下。

    江唯言呼吸滞住。

    听少女无辜地问他:“你到底要说什么给我听?说出来呀。”

    那温柔,那纯粹。她的面容在面前变得模糊,时光在中间穿梭。一时回到过去,一时落在眼下。清风香气拂面,窗外雪意莹莹。女郎靠着他,如诱惑般,问他——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你应该跟我说什么。你埋了这么久的心事,到底是什么。

    说出来吧。

    江唯言,你应该说出来了。

    再不说,也许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江唯言看到女郎眼中的泪光,在这一瞬,她又与自己记忆中的李明雪相重合。心满意足,到底意难平……而意难平啊!

    青年忽地伸手,将女郎放在膝盖上的手握在手中。他另一手擡起,粗糙的指腹抚摸她的面颊。女郎仰脸,并未躲避。

    他擡目,与面前目中噙泪的女郎对望。他望着她,如望着自己这么多年的时光。风刀霜剑,千里冰封,万里雪寒。如置黑暗,如升仙台。

    他低头近乎垂泪,屈服于自己的内心,几多悲凉,几多坦然:“我……心中甚是爱慕你,明雪。”

    话音一落,他被女郎紧紧抱住。哽咽声凉,初春水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