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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长情 > 第52章

    第52章

    医院急诊区。

    医生检查过她的状况,低头唰唰写药方:“来得还算及时,你杨梅过敏这么严重,以后要注意点。”

    叶蓁“嗯”了一声,她喉咙太难受,不太想讲话。

    “输液在三楼,刷卡把单子给护士。”医生头也不擡递处方单,她还没反应过来,肩上落下阴影,身后男人伸手接过,道了句谢。

    他的黑色大衣衣角在瞬间拂过她的手背又离开。

    叶蓁手指动了动,起身时看到秦既南在外面捏着那张处方单打电话,语气很淡,似乎是在说安排一间VIP病房。

    她没急着跟出去,脑海中忽然闪现片刻清明,低头从包中翻出钟云森送她的手表,戴到左手上。

    秦既南转身时,刚好看到女人垂首系表扣,墨绿色表带圈着纤细手腕,肤色极白,够好看,也够扎眼。

    他就那么看着她,直到她走出来,想从他手里抽处方单:“我去三楼。”

    今晚至此,叶蓁不想再生多余麻烦。

    秦既南看着她,放下手,手机滑进大衣口袋,处方单也跟着轻飘飘落到她掌心。

    他站在她面前,很高,身量挺拔,阴影覆盖她全身,五六年近乎洗去他年少时所有的张扬与傲气,取而代之的是过分平静的成熟。

    好像一个全然的陌生人。

    甚至他们比陌生人还不如。

    多看一眼,都仿佛是往心里扎进一根绵软的刺。

    医院喧嚣的机器和人潮几乎将叶蓁淹没,她沿着扶梯上三楼,错开一节阶梯,秦既南在她身后,男人影子投在阶梯上,蔓延至她脚下。

    到三楼,叶蓁先刷卡,把处方单给了护士,随后就到输液大厅等候。

    输液大厅很大,也很吵闹,各路交谈声混合着小孩子的哭闹声,几乎让人心里的烦躁立时上涌。

    叶蓁挑了个角落一些的位置,一排连着五六个空位,秦既南在她身边坐下。

    她没问他为什么还要留下,他也没解释,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容貌出众又疏离,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

    叶蓁没心思管,呼吸道像被扼住,她浑身起着小红疹,难受得一坐下就闭上了眼。

    耳边听见秦既南坐下又起身,再回来给她带回了一杯热水。

    温热杯壁碰到手指,叶蓁都有些恍惚,今夕何夕。

    睁开眼她回到现实,握住纸杯,轻声:“谢谢。”

    他淡淡嗯一声,清沉漫然,声线不似从前明朗。

    护士拎着输液器走过来,喊她的名字,叶蓁擡手。

    酒精棉球擦过手背,皮肤被细细的蓝色针头刺破,叶蓁垂眼看着血回到管中,又很快被流动的药水覆盖。

    她淡淡舒一口气,干燥唇瓣碰到水,喉咙被浸润,稍微好受了些。

    在车上时她就给沈清央发了信息,只是撒谎说有朋友过来接自己,沈清央现在来问她怎么样了,她回一切都好,叫她不必担心。

    单手打字,只能慢吞吞的。

    回完几条工作上的信息,叶蓁把手机调成勿扰模式,丢回大衣口袋,

    碰碰杯壁,热水变温,她端起来喝完,微微侧头想看看身边人时,发丝差点擦过秦既南的指背。

    男人身上浮着很淡的松木香,于满空气消毒水中,若不是他们离得近,根本闻不到他大衣上那一缕几乎没有的淡香。

    他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叶蓁片刻怔忡。

    他睫毛垂着,眼下有很明显的乌青,单手抵额,撑在靠近她这侧的扶手上,另一只手也搭在上面,以至于身体像是倾向她的方向。

    她回信息,不过短短几分钟。

    这么累吗,秦既南。

    叶蓁盯着他,视线从他的脸下落,指间银戒折射冷光,刺痛她的眼睛。

    她深呼吸,用力眨了几下眼,还是觉得有些疼。

    应当要感谢他的,毕竟他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陪她这个前女友在医院打点滴。

    叶蓁仰头,背靠冰凉的椅背,眼前是医院刺目的白炽灯。

    不知不觉倦意袭来,在酒店时睡不好,输液大厅喧嚣交杂,还是又冷又硬的板凳,她竟然恍惚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身上盖着男人的黑色大衣,头顶吊瓶只剩一半药水。

    药水起效,她喉咙痒痛感减轻,叶蓁撑起身,身上的衣服霎时有些滑落,她下意识用手拉住,触到里面温暖的布料。

    “我……”

    “这是最后一瓶。”秦既南平静地回答她,“护士说刚才的药会让人犯困。”

    他解释她所有问题,叶蓁张了张嘴,看到他身上只余一件白衬衫。

    很简单的款式,甚至因为夜深而有些微皱,却被他穿出莫名倦怠的贵气感。

    “你不冷吗?”她攥着他的衣服。

    “还好。”秦既南方才一直在回手机信息,此刻收起来,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叶蓁微微无言,护士过来给她拔针,她轻微活动手腕,起身顺手递他的衣服。

    秦既南接过去,却没有立刻穿上,而是搭在臂间,和她并行下楼。

    医院玻璃墙倒映出二人身影,叶蓁侧头,那一对身影重叠,顺着扶梯下行。

    不知是渐行渐近,抑或是渐行渐远。

    走到门口,才知道下了雨。

    夜深雨重,北城难得有这样静的雨,不打雷不刮风,只是在夜里下着,浇落一树落叶。

    叶蓁在门口停步,打开手机想叫车,却发现半小时前钟云森从程锦那里知道她过敏的事,问她怎么样了,要来医院看她。

    她给他回不用,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钟云森立刻回了过来:【程锦跟我说你在哪家医院了,我已经到了,你在哪儿?】

    叶蓁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回复:【急诊大厅门口。】

    钟云森:【OK,我马上过去。】

    关掉手机,她侧身发现秦既南也在看着外面的雨,于是开口:“今晚谢谢你。”

    “不客气。”

    两句简短交谈,二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以前在一起时有说不完的话,而今疏离到这个地步,并肩廊下,连一句这些年过得还好吗都问不出口。

    也是没资格问。

    湿风斜雨,四下阒静,叶蓁微微仰头,伸手,一滴凉雨掉落指间。

    短暂的沉默中,秦既南忽然开口:“你住哪?”

    她回眸看他,看到他漆黑成熟的眉眼,看到他左手上的戒指。

    “我同事过来接我。”她平静地笑,“就送到这吧。”

    话音刚落,钟云森打伞从雨中走过来,看到她眼前一亮,加快脚步:“叶蓁。”

    “你没事吧。”他第一件事就是上下打量她,“怎么突然过敏了?”

    “是意外。”叶蓁抱歉笑笑,“下雨还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钟云森说着注意到她身旁气质长相出众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他淡淡看过来一眼,钟云森鬼使神差察觉到极不友好的压迫感,犹豫着问,“这是……”

    “大学同学,今天同学聚会。”叶蓁并不想多说。

    “那麻烦你了。”钟云森客气地笑,伸出手想和秦既南握手,尽力让自己忽视眼前男人身上强烈的上位者感。

    “不麻烦。”秦既南没动,直接忽视了他伸过来的手,淡淡道,“我是她前男友。”

    钟云森的胳膊和笑一起僵在半空。

    叶蓁也蓦然转头看他。

    秦既南却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突兀,慢条斯理穿上外套,低头看她,将手里的药袋递到她手上。

    他最后一句说:“下次吃甜品前记得问清有没有添加杨梅。”

    叶蓁盯着他:“好。”

    远处雨中停了辆车,车上下来一个穿戴西装眼镜的年轻男人,他撑着伞走过来,手里还多拿了一把伞:“秦总。”

    秦既南走进他伞下,两人身影逐渐隐入幽深雨夜。

    她定定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收回视线轻声说:“我们也走吧。”

    “他……”钟云森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试探性地问,“他是你前男友?”

    “嗯。”叶蓁累得有点不想再掩饰,长吐出一口气,承认,“他是。”-

    一直到车里,韩佑都没敢问让他拿的另一把伞原本是要作何用处。

    后座的年轻男人自上车就沉默,气压低得让韩佑不敢轻易开口,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转了八百个来回。

    刚才急诊厅站在老板身边的女人,用一句倾国倾城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在集团管理者身边做总助,韩佑都不记得自己见过多少美女,这样的圈子里最不缺女人,看多了,也就俗了。

    刚才那位,却是真惊艳。

    一袭黑色针织裙,浑身上下素得什么首饰都没有,清凌凌站在冷光灯下,实在美得让人瞬间忘记呼吸,全部的注意力只能落到她身上。

    雨打在车窗上,韩佑握着方向盘,一两秒后就回神,低声向后:“小齐总和靳总还在等您。”

    “走吧。”后座的人终于打破沉默,嗓音微哑。

    回国这段时间,齐允一直给他打电话,说有件礼物要送他。

    他不知道卖什么关子,到今天,秦既南才抽出时间来。

    到地方,推开包厢的门,里面齐允不在,只有靳然和其他几个朋友在聊天。

    “怎么现在才来?”看到他,靳然招手让侍者倒酒。

    “去了趟同学聚会。”秦既南脱下外套,有些疲倦地坐下。

    听到这话,靳然的动作有片刻停顿,随后淡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同学聚会?”

    “没什么事做。”

    “老夫人葬礼时间定了吗?”

    秦既南说嗯。

    “节哀。”靳然握着酒杯递给他。

    秦既南接过来,坐了会儿,觉得包厢里太吵,和靳然一同去阳台上聊天。

    聊起零和的事,靳然嘲讽:“许建成胆子挺大,空手套白狼,既想要面子,也想要里子。”

    他说着转过头:“不过你把他的事捅出去,不怕他狗急跳墙吗?”

    “他不会知道。”秦既南胳膊搭上栏杆,“何况他现在应付官司也来不及。”

    靳然点点头:“也对。不过你刚回国,他是哪惹到你了。”

    “看他不顺眼。”

    “什么?”

    秦既南没说话。

    靳然想想,忍不住抵额笑,觉得看到几分他这个发小以前的样子。

    “那他活该。”他笑着伸手碰了碰秦既南的酒杯。

    二人随意聊着天,有服务生来敲阳台门:“靳总,外面有人找。”

    “谁?”靳然疑惑。

    服务生摇摇头。

    靳然放下杯子:“那我去一趟,你等一会儿,齐允应该待会儿就过来找你。”

    “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靳然耸耸肩,“他非说准备了一份厚礼,要你亲自签收。”

    秦既南皱皱眉。

    靳然走后没多久,阳台外的雨变小,栏杆是湿漉漉的,有人打来电话汇报工作上的事,秦既南回神,放下酒杯和电话那头的人讲话。

    他神思专注,没注意到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阳台门,等他挂掉电话时,几步之外悄然立着个纤细的身影。

    “秦总。”是个年轻女孩,双手交叠在身前,小声喊他。

    她身上没穿会所的服务生制服,反而是很普通的毛衣牛仔裤,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左右的样子。

    这样的事太常见了,秦既南目光都懒得给一个,拎着手机准备离开。

    “秦总——”女孩挡到他面前,低头咬唇。

    “请让一下。”他淡淡出声。

    女生没动,弯腰端起圆几上一口没动的酒杯,擡头递给他,一张粉黛未施的脸就那么在夜色里呈现。

    琥珀色酒液在玻璃中轻晃,远处路灯的光被折射进来,影影绰绰描摹着女生略略上扬的眼尾,纯情无辜的眼神。

    很漂亮的一双眉眼。

    只是有五分像叶蓁。

    就已经足够留住人的目光。

    的确是很漂亮。

    秦既南静静地看着她,把人看得越来越紧张,男人身上的白衬衫简单却昂贵,但和那张让人忍不住痴迷的脸相比,再贵的衣服都是陪衬。

    女生被看得越来越紧张,她轻轻吞咽口水,把酒杯又往上端了端。

    秦既南垂眼,接过来。

    她喜出望外,心跳得很快。

    他轻轻摩挲酒杯,用冰凉的杯口擡起她下巴,女生对上他的神色,才发现实在过分平静。

    “你叫什么?”

    “真,真真……”

    “哪个zhen?”

    “真实的真……”她声音发颤。

    秦既南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松手,下一秒,酒杯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女生吓得后退,眼眶瞬间盈泪,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看她,声音居然温和:“假名字还是真名字。”

    “……”她不敢吭声。

    “是齐允给你取的。”秦既南弯腰抽出一张纸,漫不经心擦着手指。

    离开包厢,在外面等靳然的人竟然是齐允。

    “你怎么在这。”靳然疑惑,“阿既在等你,你到底卖什么关子。”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齐允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阿既这些年也把自己闷得太厉害了,作为好兄弟,我当然要送他解闷的。”

    靳然皱眉,但以他对齐允的了解,不会是什么好事:“你到底送了什么?”

    “害。”齐允挑起眉,“阿既以前不是很喜欢他那个前女友吗,我上个月跟一影视公司老板吃饭,他带了几个年轻姑娘,其中有一个和阿既大学时候的女朋友……不说有七分像吧,至少眼睛和感觉特别像像。”

    他洋洋得意说着,靳然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齐允浑然不觉:“你和阿既就是责任感太重了,集团业务反正又不会赔,整天那么上心干嘛,年纪轻轻活得清心寡欲。这姑娘,我保证阿既喜欢,回头再花几个钱捧她,给捧红,多解闷。”

    靳然越听越想踹他,拉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忍不住:“你他妈疯了吗?”

    “不是,你骂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闲得有病。”

    “不是,你干嘛?”齐允莫名其妙,“真的挺像的,阿既不是就喜欢这种长相的吗?”

    靳然深呼吸,忍住自己爆粗口的冲动:“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秦老夫人前天夜里刚病逝,这连头七都没过,你往他身边送女人?”

    “阿既奶奶死了?”齐允呆住。

    “就算没有他奶奶这件事,你也简直是疯了。”靳然按自己额头。

    “那怎么办,那姑娘已经进去了,我总不能现在叫人把人拉出来吧。”齐允留有一丝侥幸,“说不定他真挺喜欢呢。”

    这话刚说完,包厢门打开,秦既南从里面走出来。

    他连外套都没穿,拎着车钥匙越过他们下楼,齐允就知道完了,他这事做得是真不妥当。

    追上去的时候,秦既南已经开着车离开了会所。

    齐允心里咯噔一声,秦既南从小到大脾气一直挺好,不太跟朋友发火,但他跟秦老夫人最亲近,老夫人生病卧床这几年里,他几乎寻遍了中外医生,可惜竟然无力回天。

    怪他这几天去卢森堡转了一圈,根本不知道秦老夫人病逝的消息。

    齐允开车追上去,雨夜路上车不多,他一直按喇叭,前面的车置若罔闻,下了高架桥往郊外开,一股拿公路当跑车赛道的架势。

    齐允只能咬着牙追,喇叭按得震天响,经过一处路口的时候,秦既南忽然减速,他没刹住车,“轰隆”一声追尾撞了上去。

    齐允一身冷汗,他将车熄火,前面的车缓缓后退,开到他旁边,玻璃降下来,秦既南轻描淡写问他:“受伤了吗?”

    “没。”齐允连忙解释,“阿既,我不知道奶奶病逝了,这事是我做的不妥,我本来想的是你在国外闷了这么久,怕你回国也无聊,才想找个人陪你。”

    “嗯,谢谢你。”秦既南说,“但我还没闲到要跟陌生女人上床来打发时间。”

    齐允愣住。

    雨还在下,浇灭跑车发动机冒的烟,北城的深夜一贯凛冽而沉寂。

    静了两秒,秦既南又淡声补了句:“也别拿她跟我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