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程锦从洗手间出来,三人在餐厅门口分开,叶蓁打车回去,程锦则开车送唐雪莹去机场。
时间有些晚了。
叶蓁随手拦下一辆出租,报了地址后便闭眼休息,结束一周工作后的晚上,人难免犯懒,浑身都是倦倦的困意。
这个时间点,晚风凉快,空气中飘着花香,路上也不太堵车,司机师傅心情很好,一路都哼着歌。
到小区门口,叶蓁下车,司机乐呵呵地嘱咐了句:“姑娘,这么晚了,路上小心昂。”
“谢谢您。”叶蓁弯唇。
门口的便利店还开着,她走进去买了些饮料和速食,打算明天好好在家睡个觉。
拎着一大包东西走进小区,走到单元楼下,叶蓁正准备擡脚上楼梯时,忽然有车在她背后打了下双闪。
她回头,是她刚才不经意略过的那辆黑色奔驰。
车窗徐徐落下,男人单手搭在窗沿上,懒懒地支着下颌朝她看过来。
叶蓁在原地呆了一两秒。
直到秦既南淡淡勾起唇,她才猛然回过神来,两步下了台阶,朝他走过去。
秦既南打开了车门,稳稳把人接到怀里。
“你怎么过来了?”半个小时前,他还在问她有没有到家。
“最近的事情忙完了,所以就过来了。”
秦既南的手自然而然落到叶蓁腰上,低头抵着她额头轻笑:“我打扰你跟朋友聚会了吗?”
“没有。”叶蓁仰头,眼里的惊喜感还未消散,“等多久了?”
“不久,给你发信息的时候刚落地。”
秦既南跟她说着话,顺手把她拎在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不少饮料和冰激凌,还不轻。
指腹同时揉了揉她掌心。
熟稔的温存感瞬间溢满心头,叶蓁伸手搂住男人的腰,偏头往他身后看了看:“你带行李过来了吗?”
“没有。”没来得及,工作结束他搭最早一班飞机过来,想早点见到她。
“那……”
“待会儿会有人送过来。”秦既南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挑唇笑,“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多余的房间收留我一晚。”
房间,自然是有的。
但是没有多余的。
一共就两个卧室,偏小的那个梁从音在住,她项目要飞美国几个月,这段时间叶蓁都没开过她的门。
临走之前,梁从音提过再回来她准备租房子把妈妈接过来一起住,不能一直住在叶蓁这里。
但在她真的搬走之前,叶蓁不会动她的任何东西。
开门进屋,叶蓁把拖鞋拿给秦既南,自己则去把冰激凌和饮料放进冰箱。
不然要化了。
她趿着拖鞋,头发松散,边走边扯,蹲在冰箱面前放冰激凌时,如瀑的长发尽数散开,披散在薄肩上。
一个个放好,身后传来懒淡的脚步声,阴影笼罩,淡淡青筋凸显的手帮她把冰箱门推上。
叶蓁转头,整个人被托着膝盖抱起来。
秦既南怀里的香气很淡,若有若无。
是那种办公楼新风系统扩出的淡淡清新提神香,外套在办公室里久挂,便沾染这种气味。
此刻,只余橡木苔的尾调,混着皮肤温度,有点让人着迷。
顷刻间失重。
叶蓁只被吓到一瞬,随即下意识搂上秦既南的脖颈,脸贴在他怀里,像只犯懒蜷缩的小猫。
拖鞋在脚上晃晃荡荡。
秦既南抱着人到沙发前坐下,她坐在他怀里,他低头抵着她瘦削的肩膀,轻嗅她皮肤和头发的香气。
深夜将人的倦怠和放松都最大化,安安静静地抱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像在充电,叶蓁手指玩着秦既南衬衣上的银质袖口,片刻,她突然想起什么:“你吃晚饭了吗?”
他说工作结束就过来,以他挑剔的性格,飞机餐肯定是不会吃的。
“不饿。”果然,秦既南懒懒开口。
“不行,你想吃什么?”叶蓁擡头,额头擦过男人下巴,“我给你煮个面,或者叫个外卖?”
说完,她看到秦既南扬了下唇。
兴许是想到她上次煮的面有多清淡。
“真不饿。别折腾了,抱会儿。”秦既南收紧胳膊,下巴抵在她发顶,半晌,他突然又笑了下,慢慢地说,“不过,外卖倒是可以点一个。”
“想吃什么?”叶蓁摸到自己的手机,靠在他怀里,她打开手机,屏幕让两个人都看得见,纤细的手指在外卖软件上左右滑动。
秦既南的胳膊圈住她,两只手握住她的手,随手点开了一家便利店的外送。
叶蓁目光一顿。
他将两盒计生用品添加进购物车。
动作漫不经心的。
提交,确认,一气呵成,到付款界面的时候,叶蓁忽然反应过来:“秦既南——”
“嗯?”他懒懒散散应了一声,还说,“我闭上眼了,不偷看你输密码。”
……
叶蓁被噎住,这是密码的事吗?
她回眸:“我没说让你睡卧室。”
秦既南睁开眼,一寸之遥的距离,她漂亮的睫毛有点晃了他的眼,没忍住,唇亲上她的睫毛,顺便应:“那我睡哪儿?”
叶蓁眼皮轻颤,她受不了,退后,轻擡下巴:“这儿。”
沙发不大,但勉勉强强睡个人,应该没问题。
只是对他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是挺勉强的。
“好。”秦既南擡手扣住叶蓁的后颈,嗓音倦懒地答了,好像她说什么,他都只会说好。
行为上却不是这么做的,他按着她,低头亲了下来,唇瓣相贴,他很有耐心地用舌尖描绘她的唇珠与唇线,一点一点,撬开她的唇齿。
叶蓁整个后背都被男人胳膊抵着。
他另一手扣住了她的腰,人是强制的,吻却是温柔的,轻轻慢慢吻着,像融化冰激凌一样消磨着她的耐心。
静谧深夜,叶蓁骨头止不住发软。
她伸手推秦既南的胸膛,唇舌分离的一瞬间,喘息声泄出,呼吸加重,秦既南睁开眼,长指抚着她的黑发。
他眸中有加深的暗色,克制着,低头来亲她的唇角,吻辗转落到她耳边,低哑嗓音一点点剐蹭她耳膜:“买不买?”
买不买。
行不行。
可不可以。
他最懂什么样的问句她不会拒绝。
叶蓁睫毛轻颤,带着热息的吻落在耳边,秦既南轻咬着她的耳垂,冰冰凉凉的耳钉在他唇间升温。
她手指无力地抓着男人的西装。
玄关处传来敲门声,很有礼貌的两声轻叩。
“有人……”
“是助理过来送东西。”秦既南捏她的手指,“他会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的。”
叶蓁忍不住缩肩膀:“去拿啊。”
她嗓音因为情-动而变得低柔,极好听,秦既南伸手去摸她的手机:“等外卖来了一起拿。”
屏幕上的订单已经提交,就差最后一步付款,他把手机塞到她手机,叶蓁低头,识别到她面孔的瞬间,“叮”一声,付款成功。
毛衣衣摆被掀开。
叶蓁人也被托抱起来,边走,秦既南边吻她额角,轻声带笑说怕弄脏她的沙发。
推开浴室门,秦既南脱下自己的西装,垫在洗手台上。
西装内衬布料顺滑,还带着男人的体温。
叶蓁被抱上去。
失重得厉害,她很没有安全感,只能搂住眼前的人,浴室灯没开,借着客厅落进来的光线,他抵着她的额头,不清不楚起来。
米色女士休闲裤的纽扣有些难解,但是是阔腿裤,很好落下来,叶蓁腰很细,薄薄的布料包裹着她的骨头,每一寸弧度都极漂亮。
她忍不住蹙眉,咬着唇,秦既南吻她,她更难受,手指骨节侵入,她将自己的唇咬得更紧,怕开口就是呻-吟。
“宝宝。”秦既南凑过来亲她的唇,哄着,“张嘴,别把自己咬出血。”
叶蓁肩膀轻颤,眼尾泛了红,她很想哭,无助又狼狈,只能依赖秦既南,听他说那些哄人的话,却一句都没留在脑海里。
某一刻,门外又有人敲门。
叶蓁紧紧压着的声音破碎在唇齿间。
她眼泪也掉落,身子一软,伏在秦既南肩上,他呼吸很重,吻了吻她耳畔,环着她揿开水龙头洗手。
这一次是外卖员,便利店不远,秦既南把她抱下来,问她哪个卧室,叶蓁抿着唇给他指了。
浑身力气像全失。
秦既南把她放到卧室,叶蓁听到他的脚步声,开关门声,随后又越来越近。
叶蓁紧闭睫毛,心口跳得越来越厉害。
直到秦既南扣着她的五指按进枕边,他垂首闻她身上的香气,吻她震颤的心跳。
“宝宝。”秦既南忍不住拨开她的碎发,低着嗓子笑,“怎么这么紧张?”
紧张到让他觉得自己好坏。
叶蓁动了动手指,睁开睫毛,男人好看漆黑的眉眼在眼前,这一次,她是清醒的。
不像上一次,到底有清酒做底,逼得人情绪崩溃坍塌。
她轻轻咬了咬唇,小指轻勾秦既南的袖口,声音不稳:“别留下痕迹,还要上班的。”
原来就是要说这个。
秦既南低头吻她鼻尖:“好。”
夜晚很漫长。
结束后,叶蓁精疲力尽,情-爱入骨,她被解构得乏累脱力。
好在次日是周六,可以光明正大地犯懒睡觉。
一夜无梦,醒来时,叶蓁指尖都不想动,窗帘拉着,隐隐约约透着日光,看亮堂程度,时间已经不早了。
睁眼看了一会儿熟悉的天花板。
一些不熟悉的记忆和气味涌上脑海。
秦既南说到做到,是真的很温柔,可她还是累到失力,他在她耳边叹气调笑说她体力怎么这么差。
……
叶蓁揉揉额头,抛开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掀开被子下床,床边和卧室都是空的。
推开卧室门,她听见秦既南在阳台打电话,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吵醒她。
餐桌上有保温盒装着的早餐,叶蓁走过去打开,香气扑鼻,秦既南察觉动静,回眸朝里面看了一眼。
年轻女子弯着腰,米色长袖睡裙柔软贴身,她长发披了满身,顺着腰窝处的弧度陷落。
他挂掉电话,走过去。
叶蓁转身,落进男人怀里,他低头来亲她,她后仰捂住脸:“没洗脸呢。”
秦既南笑出声,顺着亲了下她的手指,她刚醒,满身柔软的香气,捏一捏,好像连骨头都是软的。
叶蓁推开他去浴室洗漱。
早餐买的是广式早茶,豉油凤爪,水晶虾饺,流沙包,艇仔粥和甜豆花,平时上班时,叶蓁一般就豆浆加三明治解决。
洗漱完,坐到餐桌前,叶蓁边拢头发边问对面的人:“你今天回北城吗?”
秦既南挑眉:“这么想让我走啊。”
“刚才不是工作电话吗?”她以为他很忙。
秦既南不置可否,搅了两下粥放到她面前:“一点小事,用不着回去。”
“真的假的?”叶蓁双手交叠托脸,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真的。”秦既南伸手捏她鼻尖,“来跟你过周末。”
叶蓁半信半疑。
但后面一整天,秦既南的手机上当真没有工作电话打过来。
他们在南城过周末,叶蓁带秦既南去吃了自己这几年觉得很好吃的餐厅,南城天气很好,路边散着步,秦既南跟她说自己小时候在这里住过。
“嗯?”叶蓁侧眸。
“就在前面。”秦既南牵着她的手,“我奶奶是南城人,我偶尔会陪她过来住。”
叶蓁嘴唇动了动,提到秦既南奶奶,总觉得是遗憾。
毕竟此生再也不得见。
她情绪陡然低落,秦既南低头单手把人抱过来:“想什么呢?”
叶蓁回神,慢慢摇头。
一直到晚上回家,进了门,她才踮脚勾上男人的脖子,轻声问:“那时候,你难过吗?”
“什么时候?”
“你奶奶去世的时候。”
秦既南扶着她的腰,没想到她还在惦记这件事,垂眼抵着她的额笑了下:“心疼我吗?”
叶蓁不说话。
他手指圈住她光洁的手腕,微微摩挲,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送你的镯子呢?”
“嗯?”叶蓁擡眸。
那个镯子,被她收了起来,而今重新找出来,还是那样莹润的漂亮,质地通透。
叶蓁从抽屉中取出来,转身,秦既南握着她的手腕,慢慢帮她戴上去。
玉镯光华内敛,更显得手腕肌肤吹弹可破。
她擡头,看到秦既南凝视着镯子,眸光沉静。
“蓁蓁。”他轻声说,“这个玉镯是我奶奶送给你的。”
叶蓁愣住。
秦既南抵着她手腕上那块骨头细细摩挲。
她张了张嘴,脑海霎时有些空白,心下一片震惊。
秦既南碰了碰她的脸:“其实当年就想给你的,想跟你求婚,只是没来得及,也没来得及让我奶奶见上你一面。”
叶蓁睫毛微颤,指尖在男人手里变得冰凉,被握着,他俯身,抱着她,闭上眼。
“秦既南……”叶蓁嗓音艰涩。
“嗯。”他说,“蓁蓁,你戴上它,我就没有遗憾了。”
怎么会没有呢,他们之间,明明还有好多好多遗憾。
“对不起。”叶蓁紧闭睫毛,伸手回抱男人。
她想到那枚求婚戒指,她错过的,何止是一枚戒指。
“你没有对不起我。”秦既南偏眸,声音有点哑,“蓁蓁,不要说对不起。”
是他对不起她,秦家毁了她的人生,她原本该一生幸福无忧。
那些年,罪恶感在他心里密密麻麻。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样面对她。
后来再见,再多的情绪都在顷刻间被抛之脑后,思念一旦开闸,他做不到不去找她。
叶蓁眼尾泛红,心里泛起一串又一串酸胀的气泡。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后悔起当年的选择。
“秦既南。”叶蓁声音有点颤。
“我在。”秦既南低头。
她与他十指相扣,睁开眼,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还记得当年分手后,你问我的问题吗?”
他问她恨他吗,她说不恨,他又问她爱他吗,她留给他的只有沉默。
“我现在回答你。”叶蓁轻声,一字一句,“爱你是我做过最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