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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张三重新回到了舞团。

    清晨推门时还有些近乡情怯,她转身反复朝送她过来的李峙确认,“我现在看上去还好吧?”

    李峙手拢在大衣口袋里,瞧着她笑,“光彩照人。”

    张三瞪了他一眼,又焦虑地搓搓自己脸,“哎呀我感觉我吃胖了,我就说你别老喂我吃东西,真完蛋”

    说着就开始在随身的帆布袋里翻找,想要找出小镜子来补妆。

    李峙无奈伸手把张三拉过来,将她的脸托到掌心,“你哪里胖了?我看还太瘦了。”

    张三被揉着脸,说话含含糊糊的,“你别乱碰我,妆会花唔。”

    李峙低下头亲了她一口,垂眸盯着她弯起嘴角,两颗无辜的小梨涡浅浅的。

    张三脸颊发烫,“你大早上的”

    ——“你俩大早上的在做什么。”

    平淡的男声响起,张三李四一起回头,看见祁寒面无表情穿过马路走来,手虚虚挡在苏啾啾眼前,后面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耶。

    张三光速逃进了舞蹈教室。

    李峙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朝几人点点头。

    苏啾啾看见张三,眼睛一亮就跟着她跑了进去,小耶和李峙打了个招呼,也开心地先进门了。

    隔着门板,小耶可爱的台湾口音和苏啾啾叽叽喳喳的雀跃声响起,还有张三虚弱的求饶声,“抱轻点我早饭吃得好多”

    祁寒慢了两拍,视线在李峙身上停留了几秒,欲言又止片刻,才开口,“还有未成年在呢。”

    李峙扶了下眼镜,“我很确定这种程度的接吻在影视作品里属于大众级。”

    又默了默,“我下次会注意。”

    “林老师让她回来了?”祁寒手放在门把上问。

    李峙颔首。

    “太好了。”祁寒说。

    李峙眸光微动。

    祁寒安静了几秒,呈现出一种平静的破防,“我现在确定你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了。”

    “只是因为和林老师一起跳舞太吓人了。”祁寒瘫着脸说,“对我的精神状况不好。”

    李峙意识到自己的误解,笑眯眯帮祁寒开门,“今天也加油。”

    祁寒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了李峙一眼,闪身进了教室。

    林月现在过上了在医院里疗养的生活,偶尔会从医院告假,被王秘书推着轮椅回到舞团来监督。

    自从张三回到舞团,她对张三的舞蹈技艺已经不再苛求,但张三看着她的眼睛,知道林月绝对不是满意。

    张三只希望她这种宽和的沉默不意味着彻底放弃。

    为了弥补自己不在教室的时间,林月调了些以前的得意门生来做助教,出现在舞蹈教室的时候掀起一片又一片的惊呼。

    很少有人能够想到,这些风格迥异的舞者都师承于林月——他们分明这么不同,有柔婉得像水莲花的,有暴烈如雷霆炸响的,有硬朗的,有妩媚的

    为数不多的共同点是,当他们被问起有关于林月的事情,大多会露出一种微妙的笑容,不置可否。

    张三想她大概是明白这种微笑下面的情绪的。

    离开正式演出已经没有多久了,季节已经步入严冬,《赴海》将作为贺岁档被推出。

    张三把小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按照自己先前的规划买了圣诞树和花环,还缠了许多亮晶晶的小彩灯。

    李峙瘫在沙发上加班攒老婆本,一擡头就是彩带和金灿灿的小铃铛,评价说感觉有种坟墓上面建卢浮宫的美。

    张三给了他两拳,又把他拉起来强行在圣诞花墙下合了影,美滋滋地p了图发朋友圈。

    李峙用电脑版看了看她的图,抱怨说你怎么把我帅气逼人的脸都p歪了。

    自己倒是美得很直观。

    张三说我觉得你可以把帅气两个字给去掉。

    李峙品味了一下,笑吟吟地活动了一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肩颈手腕,把电脑合起来。

    张三感觉不对,转身就要跑,结果被从背后一把抱起来。

    卧房门又关上了。

    被留在门外的张国庆已经见怪不怪,擡头看了眼传出笑闹声的房门,那笑声又渐渐转变成了缱绻的呢喃,歪歪脑袋,接着专心啃李峙的拖鞋。

    过了两天,张三才发现李峙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张图设成了他朋友圈的封面,张爱华甚至还给他点了个赞。

    张爱华和张三好久没有联系了,两人一直保持着不尴不尬的距离。

    张爱华家人群里养生资讯和“惊!马上保存,24小时后删除!”等标题党公众号照发不误,S市大降温时还在群里发了加衣的科普,再次强调了秋衣下摆一定要塞进秋裤里的老张家祖训。

    但确实许久没有打过电话了。

    张三知道这是某种妥协。

    和对林月一样,张三希望这不是放弃。

    张三每天都卖力地跳,她现在开始庆幸还好自己没有一味地节食,不然这么大的运动量下来,她极有可能已经变成一具美丽的尸体。

    事到如今,她依旧不知道自己要找寻什么,以及如何找寻。

    这位专横的艺术家用自己的虚弱病痛大大地利用了她,而将她推上了无止尽的长路。

    而那只存在于林月讲述中被野猫吞食殆尽的乌鸦让张三无法回头,她的思绪被牵引着,直到长路的尽头。

    她想看看,是什么让林月用一辈子去追寻的,至死不悔。

    那是怎样的光景。

    往来舞蹈教室的媒体和采访者也多了起来,一切都在为这部林月最后一舞的巨作预热。

    林月不允许媒体拍摄他们练舞内容,于是媒体们都抢在他们休息时间来采访。

    音乐声一停,无数麦克风与摄像头就挤了上来,助教们不胜其烦,甚至有暴躁的直接吼过去。

    有比较温柔的助教过去劝架,又用眼神示意明显是靠谱社会人的张三也过来打打圆场。

    张三做这些事不算难,她的工作性质让她格外擅长与人交流。只是在讲这些官方说辞的时候,张三突然怀念起了林月的高声咒骂。

    直到某一天,午休结束,助教去录音机边上放起音乐,摄影师们自觉退场。

    张三准备暖身的时候,余光发现还有个黑洞洞的摄像头对着她们拍摄。

    张三笑着走上前去,“您好”

    边上也有助教走过去,提醒已经到了禁止拍摄的时间。

    摄影师突然歪嘴一笑,掏出了自己的工作牌——

    张三凑上去一看,发觉是属于林家的摄影师。

    “老爷叫我们来拍摄的。”摄影师说,“都是自家产业,我们有这个权限。”

    张三:?

    “老爷是林老师的兄长”摄影师以为张三不知道内情,解释道。

    “慢着。”张三眯起眼睛,“您看上去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上一次林月住院时,跟着林家老总和管家一起进来的摄影人吗?

    “?你居然认得我?”摄影师大为震惊。

    “主要是扛着摄影机还穿窄身西装的人不多吧,哪来的这把子力气。”张三痛苦面具。

    摄像师:“因为老爷喜欢。”

    “你家老爷也太奇怪了吧!!”张三抱头,“而且为什么现在还有人叫老爷啊!”

    摄像师有些迟疑:“因为老爷喜欢?”

    张三:。

    “总而言之就是拍啦。”摄影师本身也没有恶意,工作布置下来就要完成,“老爷发了话,后续也都会帮忙处理的,你们不用担心。”

    “林老师说了不能拍。”张三说,“这部舞剧还没有完成。”

    摄像师探头看了看,笑起来,“我一直看你们跳,感觉已经差不多了。”

    “没有完成。”张三说,“直到上台前,都不算完成。请不要拍摄。”

    苏啾啾也走过来,“是啦,和爸爸说,不要拍了!”

    摄影师犹豫片刻,还是坚持道,“这是工作,请不要打扰我。”

    “这是林月老师的舞团。”张三也坚持道,站在摄影师面前,“不是林总的产业。”

    两方僵持起来。

    张三盯着机器上正在闪烁的红点,明白摄像机依旧正在工作,拍摄他们的一举一动。

    张三不是小孩,知道这些材料哪怕当事人和拍摄者没有恶意,但是经过别的环节的修剪,会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倾向。

    他们现在的言行也是如此。

    但凡有一丝出格,张三毫不怀疑马上就会出现在第二天的娱乐版,被扭曲成某种张爱华看了都不认识的样子。

    但她幸好也过了最容易愤世嫉俗的年纪,只是安静地站在摄像机面前。

    她的影像被捕捉着,又经过精密器械的滤波和放大,最后变成某种无形的数字信号,等着被使用和解读。

    张三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畏惧被他人注视。

    她的同伴们走到她身边,也安静地站着。

    经历过林月大刀阔斧的旷工开除,又挨过零零散散的人员流失,剩下的成员已经不足当时的四分之一。

    但是偶尔沉思的时候,张三悚然意识到,这或许才是林月最初设定的舞者数量。

    赴海之路本就是同伴不断离去的旅程。

    林月从最开始就策划好了。

    所有人沉默地林立着,直到摄像师悻悻离去,打电话给上司汇报工作。

    后续的练习平稳进行,大家都当作无事发生。

    过了几天,才在苏啾啾嘴里随意提起,“林月后面生气了,骂了我爸一大顿,把呼吸皮条扯下来骂。”

    “她翻了很大的毛腔。”小耶用一口台湾腔说S市话,又喝了一口奶茶,“珍珠奶茶真好吃。”

    “他最近是不是看了老娘舅。”张三说,“谁给他看的。”

    苏啾啾举手。

    张三指指点点。

    “张三,”祁寒走过来,“你那喜欢和空气争风吃醋到处开屏的男朋友来了。”

    张三:。

    已经有舞团的成员迎上去了,欢迎的主要对象是李峙带来的小点心和水果。

    李峙把手上的东西分完,有成员自觉拎了过去布置点心台,李峙朝张三挥挥手。

    张三走过去,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只热乎乎的烤地瓜,“趁热吃。”

    和李峙相处愉快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他天生就知道怎么去照顾其他人,尤其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张三。

    “今天累坏了吧。”李峙一边看张三剥烤地瓜,一边很熟练地给自己找了个角落坐。

    “还好。”张三说,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就是有些动作总是练不好。”

    白鸟其实舞蹈技术难度不算太大,但是上场时间极长,几乎是从头跳到尾。

    最后一幕的动作,张三总是跳不好。

    她要爬上由舞团成员身躯撑起的长阶,然后一跃而下。

    运气好,她会被下面的成员们的臂膀给接住,完成这个壮烈的动作。

    运气不好——就是经常出现的那样,张三会直接摔在地上,趴成一只可怜鼠鼠。

    “辛苦辛苦。”李峙说着,伸手捏捏张三的肩颈,“要不要回去帮你好好按摩一下?”

    “等一下,我觉得你在开黄腔。”张三说。

    李峙弯着嘴角笑,倒也不否认。

    “快彩排了所以才练这么晚吧。”李峙说,“练得比我下班还晚,好辛苦。”

    “没有加班费。”张三眼神放空,转身过去把脸靠在他胸前,“我好累噢,而且摔得好痛。”

    李峙哄小孩一样顺着她的头发,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张三。”

    “你是不是在拿我的衣服擦嘴。”

    张三咯咯笑起来,埋着脸硬是不起来。

    “这谁家的小坏蛋,”李峙笑着搓她脑袋,突然歪歪头,“好像有些肉麻,这谁家小赤佬。”

    张三笑,把手圈在他脖子上,“明天彩排来看呀。”

    “我可以来吗?”李峙明知故问。

    “不摄影就行。”张三说,“然后不许在下面整活和做怪腔。”

    李峙笑,“这我不太好保证。”

    张三假装生气,伸手去挠李峙的侧腰。

    李峙把她手抓住,张三笑嘻嘻挣扎,李峙干脆仗着手大,把她两个腕子一起圈住。

    “你们两个”祁寒的声音幽幽响起。

    张三李四光速回头,同样场景梅开二度,祁寒伸手遮住苏啾啾的眼睛,小耶在后面快乐喝奶茶。

    “我们已经躲到这么阴湿的角落了还要怎么样!!”张三破防,“而且哪怕是你在这个年龄段看的东西也比我们现在要糟糕多了吧!!”

    祁寒淡定挪开视线。

    “不要假装没听见啊!!!”张三咬牙切齿爬起来要打人,被李峙抓着腰抱回来。

    “好了好了。”李峙用顺炸毛的猫的方法给张三顺毛,“别和小孩一般见识。”

    随后,他轻咳一声哀怨道,“我知道我比不上年轻男孩子的青春貌美,起码不要当着我的面和他打打闹闹吧?”

    张三:

    “和小孩一般见识的是你吧!!!”张三崩溃道,“神经病啊!!”

    李峙若无其事亲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