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辞被这句话提醒,仿佛才发现一般,不动声色松开手。牧云归获得自由,连忙往后退,后背划过积水,发出哗啦一声。
她退的太快了,好像在刻意躲什么。江少辞意味不明瞥了她一眼,说:“这里要淹了,先出去吧。”
牧云归默默点头。如今内海到处都是守卫,方才洞里的声音不小,早已引来侍卫。也正是因此,南宫玄才会含恨离开。
东方漓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也悄无声息混出去了,现在洞里只剩下牧云归和江少辞。江少辞朝外看了看,皱眉道:“洞口已经被围起来了,出不去。换个方向试试。”
他说着毫不犹豫转身,向溶洞更深处走去。牧云归探身朝外看了看,皱眉追上江少辞:“你知道其他出口?”
“不知道。”江少辞口吻平淡,眼睛中的光却明亮摄人,“但是,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必有备用通道。”
牧云归眉头皱得更紧,探究地看向江少辞:“他们?”
江少辞在这个岛上不认识任何人,他口中的他们,是谁
江少辞却不再说了。牧云归知道江少辞不愿意说的事情没人能问出来,便不再追根究底,而是专心走路。水位还在不断上涨,脚下的路已经完全淹没不见,牧云归看不清落脚处,只能一步步摸索着走。
牧云归百般小心,但还是不慎踩到了碎石,狠狠崴了下脚。牧云归低低哼了一声,马上忍住,但江少辞还是听到了。他回头看了牧云归一眼,没有言语,直接弯腰扣住牧云归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牧云归吓了一跳,下意识要逃离:“你做什么,快放我下去。”
“别动。”江少辞呵了她一声,说,“你脚崴了,强撑着只会伤得更重。”
牧云归有记忆以来从未和人这样亲近过,即便母亲都没有。她和母亲都是疏淡的性子,虽然母亲对她温柔耐心,有求必应,但最多也只是摸摸她的头发,像现在这样的拥抱从未有过。
牧云归全身紧绷,依然在挣扎:“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牧云归腿和腰不断扭动,想要从江少辞身上下去。江少辞手指用力,紧紧扣住她的腿弯,口吻微沉,顿时带了些危险意味:“水已经涨到你胸口,再不赶紧出去,我们俩都要在这里喂鱼。”
牧云归听到这里没法再坚持,只能僵硬地停下。她脖颈和双腿紧紧绷着,一动不敢动,被人抱着反而比她自己走更累。牧云归全身都湿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透过冰凉的衣料,能感觉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扣在她后腰,坚实又稳定。
江少辞看着高高瘦瘦,但是力气极大,抱着一个人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全程下来手臂连晃都不晃。牧云归渐渐放松下来,脊背也终于能歇一会,悄悄靠在江少辞身上。
溶洞四通八达又有积水,黑暗里找路很不方便,但江少辞都没怎么绕圈子就出来了。牧云归瞧见前面的亮光,颇为惊讶:“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出口?”
“随便猜猜。”江少辞脸颊白皙冰冷,发丝贴在他侧脸上,弯弯曲曲,像是某种禁忌的图腾。他勾了勾唇角,轻讽道:“那群废物,可真是一如既往地好猜。”
他语气并不友善,话中提到的那些人多半不是朋友。牧云归没有追问,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多谢,我没事了。先放我下来。”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祈仙岛的另一边。侍卫将塌方的地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隔着半个岛都能听到那边的喧嚣。也幸亏人手都被吸引到那边,江少辞和牧云归才能悄无声息地出来。但是,牧云归看着黑黝黝的海面,再一次犯了难:“船都被调走了,我们要怎么回去?”
江少辞拍了拍衣袖上的水,不在意道:“法器发明出来是为了方便,又不是非它不可。用法诀吧。”
牧云归看了看漆黑幽深、一望无际的海面,又看向江少辞:“法诀?”
大晚上在海里赶路本来就很危险,他所说的办法,该不会是游回去吧?
江少辞久违地想起另一个人,詹家居住在云梦泽,湖泊遍地,他们的功法有很多水性法术,其中就有给低阶弟子出行使用的御水术。江少辞想了想,说:“我记得揽月步就是一星功法,可以踏水而行,配合流风诀可一日千里。”
“揽月步,流风诀。”牧云归默默念这几个字,完全没听过,不过,听这些又是风又是月的名字,不像是江少辞会接触的功法。
很明显这是女子功法。
牧云归无声看向江少辞,江少辞将口诀一句句复述出来,表情平淡,毫无停顿,仿佛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牧云归心里默默一落,这么熟悉,多半是道侣的功法吧。
难怪上次他说起道侣的时候情绪那么激动,还咬牙切齿说此生再不会有道侣了。想来,他和道侣应当发生了很多故事吧。
江少辞在回想口诀,并没有注意到牧云归的表情。其实牧云归没猜错,这确实是江少辞曾经的未婚妻——詹倩兮家的功法。
江少辞和詹倩兮虽然订过婚,其实接触并不多。他们的婚讯刚公布时曾轰动整个修仙界,詹家曾邀请江少辞去云梦泽游览,江少辞本来没打算去,但是师尊说不能拂了女方的面子,江少辞就勉强去了一趟。他在云梦阁待了五六天,将应酬等事推给桓致远,自己去湖中探险,顺耳听了下云梦阁的功法。
江少辞天生记忆好,过了这么久,随便听来的口诀还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他记得揽月步和流风诀都是低阶功法,正适合牧云归现在的修为。
江少辞说完后,看向牧云归:“记住了吗?”
牧云归怔了一下,慢半拍摇头:“有些地方还没有。”
江少辞发现牧云归竟然走神,气得不轻。他暗暗磨牙,道:“集中注意力,不要想东想西。”
牧云归赶紧打起精神,一字不落地将口诀记下。江少辞本以为牧云归要练习几遍,毕竟看她使用攻击法术时的状况,她上手新法诀并不快。但是牧云归像是对轻功有天赋一般,才运行了两边就能走的轻松平稳,而且身姿飘然如仙,比云梦阁那些亲传弟子还要灵巧优美。
天生擅长飞行……江少辞心里默默应了一声,对她身世的猜测更明晰了。
牧云归也没想到她上手竟然这么快,她练习了两遍,颇为惊喜。她回头问江少辞:“我做的是对的吗?”
她学的太快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江少辞摇头:“不要拘囿于法诀,按你觉得舒服的方式走。”
牧云归又在岸边练习了两边,然后在江少辞的催促下出发。她踏着水越过茫茫海域,飘然落在自家门口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牧云归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天资不算最差也不算最好,因为勤勉,所以能在同龄人中维持第一第二,但绝对称不上天才。母亲教给她的法诀她从小就背,但真正练习的时候,也没比别人快多少。所以牧云归从来没奢望过太过,一直踏踏实实地过着勤劳努力的平凡生活,但是今天练步法,却极大地震撼到牧云归。
莫非,她的天赋点在了其他方面?
江少辞已经回屋休息去了,牧云归有些茫然地换下湿衣服,在榻上坐了良久,还是回不过神来。她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连忙推开窗户,喊道:“江少辞……”
江少辞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他回头,静静看向牧云归。
牧云归欲言又止,其实她之前也有感觉,练习天绝岛的功法时总觉得不顺手,但她又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今日迎着风踏过海面时,那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牧云归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江少辞等了好久都不见牧云归说话,他挑了下眉,问:“怎么了?”
牧云归最终开口道:“那块玉佩是什么,为什么东方漓要抢?”
江少辞了然地注视着牧云归,她想问的话分明不是这个。江少辞没有戳破,顺着她的话说道:“我觉得只是块普通玉石,但他们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不急,先让他们狗咬狗,等过段时间就知道到底是什么了。”
牧云归似懂非懂点头,难怪今天东方漓下黑手的时候江少辞没有管,原来他也在观望。牧云归回神,发现江少辞站在院子里,身姿如修竹青松,凛然笔直,此刻正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牧云归瞬间想起今天晚上的事,她有些不自在,低声说道:“你有数就好。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晚安。”
牧云归说着就要关窗,她合上左扇,正在拉另一半时,忽然被江少辞叫住。江少辞远远看着她,说道:“好生蓄精养锐,明日清晨去外海。”
牧云归怔了下,点头:“好。”
牧云归见他没话说的样子,试探地关窗。窗沿刚刚闭合,牧云归朦朦胧胧听到一句话:“小心东方漓,那个女人不对劲。”
牧云归站在窗纸后,目光沉静幽深。原来江少辞也发现了,东方漓身上有另一个东西。
系统,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