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魔犀象的威慑,南宫玄这一路潜入十分顺利。没过多久,他在路尽头看到一群魔兽。南宫玄远远绕开,从另一个方向进入昆仑宗。
南宫玄本以为自己是幸运儿,他要找昆仑宗,正好有一队大型魔兽经过,正好替他开辟了道路,一切顺利的像是天道有意帮忙。但是等进入昆仑宗,南宫玄才发现并不是他幸运,早在他之前,就有另一波人捷足先登了。
南宫玄躲在废弃的宫殿中,悄悄观察着另外两人。南宫玄有印象,这两人是外门弟子,当年在牧云归身边出现过,好像叫裘虎和赵绪林。他们不在外门杀魔兽,溜到昆仑宗做什么?
他们也知道昆仑宗的秘密吗?外门那群魔兽,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南宫玄危机感霎间爆发,他知道自己必须加快动作了,决不能让这两人抢先。南宫玄发现这两人围着一个地方徘徊,仿佛里面有什么要紧东西,不能让人靠近。南宫玄心中生疑,他擡头望向赵绪林和裘虎背后的山峰,心想,莫非神花就在这座山里?
这两人为什么守在路口,却不进去?
南宫玄满心疑窦,他绕开赵绪林和裘虎,打算从背后包抄。他倒要看看,赵绪林和裘虎护在身后的到底是什么。南宫玄绕到山侧面,脚刚踏入某个距离,眼前骤然一晕,神识飞快下坠,身体软软倒在地上。
东方漓跟在后面,见状狠狠吓了一跳。她连忙问系统:“系统,男主晕倒了。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玄暗爽自己运气好时,并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给另一人带了路。幸亏南宫玄现在修为低,这些年他被无极派看押,而东方漓因为举报有功,得到了许多赏赐。此消彼长,再加上系统里层不出穷的道具,东方漓才能跟在南宫玄身后,一路都没有被发现。
东方漓本来正紧张地观察南宫玄要做什么,突然见他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就晕倒了,很是吃了一惊,赶紧呼叫系统。系统停顿了片刻,说:“你靠近看看。”
东方漓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捡了块石子扔在南宫玄身上,南宫玄依然一动不动,看起来真的昏倒了。这时候系统也感觉出来了,说:“这里有一股极其强大的结界,应当是某种神阶法器。”
东方漓听到,倒吸一口凉气:“神阶法器?”
修仙界以天地玄黄分阶,天阶就是东方漓听过最珍贵的级别,任何一件天阶功法或法宝现世,都足以引发动荡。神阶,那是仅仅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东方漓以为神阶是说故事的人瞎编的,没想到,今日她竟真的看到了一件神阶法宝。就算东方漓没什么上进心,此刻也眼热起来,不由问:“神阶法器为什么会在这里?”
或者说,它是有主之物吗?
系统沉吟片刻,说:“南宫玄来到这里应该和这件神阶法器脱不了干系。他踏入法器范围后就晕倒,气息却匀称悠长,看起来并没有性命危险,应该是被吸到某种幻境里了。我听说高阶法器都有灵识,会自己认主,这个幻境说不定就是神阶法器创造出来的认主考验。南宫玄已经去了,我们也不要耽误,赶快进去收服神阶法器。”
系统都这样说,东方漓放下心,连忙往法器内走去。不过,她进去前长了个心眼,远远绕开南宫玄,找了个隐蔽又安全的地方。这样,就算南宫玄先行一步醒来,也不会发现她了。
东方漓暗暗夸自己机智,然后就放心踏入法器范围。她眼前划过一阵白光,随即失去意识。
东方漓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她躺在一个简陋的木屋里,伺候她的小丫鬟见了,惊喜地扑在她身边:“美人,您终于醒了。”
东方漓碰了碰头,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她举目四望,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村庄,处处透露着衰败穷酸,比凡间都不如,根本不像是修仙界。东方漓下意识想呼唤什么,她张开嘴,却愣住了。
她想呼唤谁?
过了许久,脑海里并没有声音,这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东方漓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小丫鬟见她没反应,连忙又唤道:“楚美人,您怎么了?”
东方漓下意识摇头,刚才的念头快得仿佛错觉,转瞬就消失不见。丫鬟唤她楚美人,东方漓也顺畅地接受了这个身份,回道:“我没事。”
小丫鬟长长松了口气:“那就好。美人,您刚才怎么叫都不醒,吓死奴婢了。都怪那个魔头,要不是他,我们怎么至于离开皇宫。这回出来的太仓促,好些衣服首饰都没带……”
东方漓仿佛听到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问:“魔头?”
“对啊,就是那个能指挥魔兽,杀人如麻、神出鬼没的魔王。他不知道修炼什么魔功,进步特别快,明明最开始他不及皇上,后来能和皇上打成平手,上次和皇上过了十来招,两人都受了伤。皇上伤势还没养好呢,他竟然又来了。这次,他的功力似乎又提高了。”小丫鬟说着,长长叹了口气,“遍地都是魔兽,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竟还多了他这样的怪胎。他要是真天赋异禀,为什么不在仙门的队伍里,而要背叛人族帮助魔兽呢?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东方漓不自觉皱眉,她潜意识深处觉得不对劲,可下一瞬间头脑就告诉她,她是楚美人,皇帝南宫玄最宠爱的妃嫔,连正室木犀夫人都不如她。东方漓被这个想法说服,再不去追究识海深处的异样了。
她可是宠妃哎,标准的宠文女主,所谓正室木犀不用想,肯定是恶毒女配,将来注定要被她踩在脚下。短短片刻东方漓已经想出好几种后宫逆袭路线,她顿时充满豪情,顾不上头疼,忙问:“皇上在哪里?”
“我们逃离俆城时,皇上不知为何犯了头疼,半途昏迷了。木犀夫人领着众人在榻前侍疾,美人您本来也在,后来您突然晕倒,木犀夫人见您身体弱,就让您先回来休息了。”
东方漓明白了,皇帝生病,这么重要的表现机会,她却被人支开了,这个木犀好深的心计!说不定她昏迷,就是木犀的手笔。东方漓顿时着急起来,问:“什么时候的事?”
小丫鬟问:“美人您问您昏迷的时间吗?您昏迷已有一天了。三天前那个魔头突袭俆城,皇上带着后宫匆忙撤退,昨夜皇上头疼,昏睡不醒。美人守了一夜,在清晨忽然晕倒,一直睡到现在。”
东方漓一听她已经缺席这么久,手忙脚乱要起身:“快扶我起来,我要去见皇上。”
此刻,沦陷的俆城内,街巷萧条,空无一人,街道上不时有魔兽掠过。修仙者和有钱人全都跑了,剩下的是无力出逃的平民。他们缩在家里,瑟瑟发抖,不断乞求魔兽不要发现他们。
其实,这么明显的气息,魔兽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不过魔兽对凡人并不感兴趣,它们早已脱离普通的野兽,不再进食血肉,而是以灵气为食。修仙者走了,剩下没修炼过的凡人根本入不了它们的眼,魔兽在城主府,也就是曾经南宫玄的皇宫里刨找,确定再没有食物后,就陆陆续续跑出俆城。
黄昏满地,酒肆外的桌椅东倒西歪,旗杆被从中间折断,写着人类文字的旌旗落在地上,被踩了许多脚印。一只只凶残矫健的魔兽从街上掠过,堂而皇之出没在人族的城池中,整个场景荒诞又绝望。
幸存者缩在家里,巴不得这群魔物快点离开,然而在出城的魔兽中,破天荒混着一个人。牧云归拢紧披风,避开旁边的魔兽群,朝最偏僻的城门走去。
魔兽不会主动攻击凡人,唯独牧云归是例外。她现在的身体是凡人,但神识却是修仙者,如果不离得远些,很可能会被魔兽攻击。
这是牧云归这三天用性命总结出来的经验。她找遍了城中所有地方,并没有发现可能是江少辞的人,牧云归失望,只能出城,去另一个城池寻找。
然而人的运气偏偏这么诡异,牧云归特意挑了最偏僻、最不起眼的城门,但是出城时,竟又和那个少年撞到一起。
他身边依然拱卫着众多魔兽,飞禽走兽样样俱全。他站在一只六腿老虎背上,背对着夕阳,逆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唯独黑色大氅的边缘格外清晰,仿佛撒了金粉。夕阳将他的身形拉出长长的影子,压迫感十足。
牧云归没想到自己这么背,但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贴到城门边,微垂了下巴,等着他通过。体型巨大的魔兽从她面前经过,仅一条腿就比牧云归身体粗壮,耳边还能听到魔兽喉咙里呼呼的喘气声。牧云归身体紧绷起来,强忍着不动。终于,浩浩荡荡的魔兽大军走完了,那个少年站在魔兽上方,居高临下,百无聊赖,一眼都没有朝牧云归的方向看来。
牧云归肩膀慢慢放松,她看着前方铺天盖地的灰尘,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这两天她在城中搜寻,虽然没找到江少辞,但意外想通一些事情。这个年代很明显在牧云归生活的时代之后,根据南宫玄的修为推算,至少过了一千年。也就是说,此刻,牧云归早就死了。
她进入一个没有她的世界,幻境为她挑选了最接近她的身份——南宫玄后宫里的一个柔弱替身。但是,此时江少辞、南宫玄,乃至宁清离、詹倩兮、桓致远,都是活着的。
牧云归不是替身,所以不会有之前的记忆,但江少辞等人有真实身份,他们这些年的经历、情绪、造化都是确实发生过的。江少辞极可能没有失忆,而是被幻境抹去了现实记忆,再灌输一份这个世界的经历。
最逼真的谎言就是不撒谎,如果一切经历都曾经发生过,所有行为都符合江少辞的逻辑,那还如何判断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就好比牧云归一直生活在天绝岛上,突然间冒出来一个人说她的人生是假的,她应该早就离开天绝岛了,并且不断撺掇她抛弃一切跟着对方走。牧云归肯定觉得这个人是骗子。
尤其江少辞是聪明人,聪明人只信自己,不信其他。他不相信她,也情有可原。
牧云归想再试一试。如果她拿出足够多的证据,会不会唤醒他呢?
江少辞发现那个废物凡人又跟上来了。她弱得可怜,连给他的坐骑塞牙缝都不够,竟然敢跟在他身后。旁边魔兽察觉到生人气息,暴躁地刨地,喉咙里发出进攻的呼噜声。江少辞淡淡扫了一眼,说:“不用管她,继续前进。”
他想,一个连经脉都没有打通的凡人,恐怕走不了几步就放弃了,根本不用管。他驱使着魔兽继续往前,然而意外的是,直到入夜,那个凡人还在后面跟着。
这一千年秩序继续分崩离析,已完全成了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大陆上的气候也越发恶劣。这里没有绿植,白日极热,入夜极冷,风吹过戈壁,像刀子一样刮得人生疼。
江少辞修魔,无惧寒暑,他身边的魔兽也一个个皮糙肉厚,可以不分昼夜赶路。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没有这么轻松,夜里气温越加极端,地面上已经结出白霜,大风呼啸而过,顶得人喘不过气。
这样的环境,便是低阶修仙者都熬不过去。
向来不喜欢拖沓的江少辞一反常态命令魔兽大军停下休整,他在夜风中等了一会,还是没见后面的人追上来。
那个废物点心该不会冻死了吧。
他心中不知怎么不悦地嗤了一声,心想活该,谁让她穿那么少。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想回去看看热闹。
牧云归走在戈壁里,再一次感叹这个幻境未免太真实了。凹凸不平的石头,干燥凛冽的风,一切都和真的一样。牧云归是北境人,天生耐冷,寒风对她来说并不算难熬,真正麻烦的是她的鞋。
这双鞋是跳舞的软鞋,只适合那些成天踩在木地板上的女眷,一开始就不是让人出门的。牧云归现在没有灵气,无法护体,踩在石头上宛如赤脚,每走一步都硌得生疼。最开始她还能忍,等入夜后,寒风迅速带走了她的体力,牧云归眼睁睁和前面的人拉开距离。
现在她别说追,连走路都成问题。牧云归走了太久,脚踝已经麻木,忽然有一步没踩稳,牧云归被石头滑倒,重重摔在碎石滩上。
她吃痛地呼了一声,擡起手,发现手心刮出许多血痕,伤口里还夹着小石子。她的腿也热辣辣的疼,想必擦伤了。牧云归缓缓神,正要费力爬起来,忽然感觉身边涌来一股寒气。
她擡头,看到一个黑影站在不远处,毛领簇拥在他颈边,随着风飞舞。
他一步步走近,牧云归也终于看清他的脸。牧云归蜷着腿坐好,举着自己受伤的手,像一个无所适从的小孩子。他停在她身前,看了一会,问:“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