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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都市 > 针尖蜜 > 第39章 尬姐也是姐

    1

    卫嘉说这些时视线落在前方黑暗的某处,语气平静到近乎冷酷,但他的手在无意识地抠着墙砖缝隙凸起的水泥块。陈樨担心那个力道会把手指磨破了,试着让他停下来。刚碰到卫嘉指尖,他便如触火炭般往后一缩。

    “我妈不会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我们父子俩还是一起把卫乐给扔了,扔得名正言顺地,大家都很高兴。陈樨,那天你刚听说卫乐的婚事,在电话里骂我‘推卸责任’。当时我不承认,其实你是对的。”

    卫嘉低头掏出他爸给的半包烟,又去翻找找打火机。陈樨冷不防夺了烟,把它们揉成团扔在脚下,然后做了自己一个月前就想做的事。

    她倾身抱住了他。

    得知卫乐婚讯那天,半夜里她鬼使神差地爬起来把旧号码的sim卡装进了新手机,里面弹出了来自于卫嘉的两条信息和四个未接来电。信息发来的时间要往前推半年,两条相隔十天左右。

    第一条上面写着:“有媒人上门说卫乐的婚事。我跟我爸吵了一架,觉得自己确实没用。”

    第二条信息是:“陈樨,卫乐可能要嫁人了。”

    四个未接电话则断断续续分布在信息发出后的那个月里,之后就没有再打来。等到陈樨从孙见川那里得知此事,主动去电诘问时,他已是浮云淡薄的态度。卫嘉是个能扛着绝不哼一声的人,那些石沉大海的信息和无法接通的电话是他软弱的极限。陈樨抽出那张电话卡之后便改签了飞往外婆家的机票,数着日子来到了他身边。她看到他理性寡情地张罗婚事,回避她,冷落她。她有些不高兴,却没有真正生他的气,因为她相信那不是真的。真正的卫嘉锁在那张旧sim卡里,被她揣在身上。

    “不要动,让我抱一下又不会死。”陈樨踮起脚,用下巴蹭了蹭卫嘉的肩窝,被静电和他外套上的凉意刺激得“嘶”了一声。他整个人是紧绷生冷的,她固执地靠近他,说:“不要再难过了!”

    “我没有。”

    “也不要再委屈了。小受气包,姐姐说过要给你糖吃的。”

    她松开一只手,拿出卫乐给的那两颗糖在卫嘉眼前晃了晃。卫嘉失笑,不知是为了她的话,还是为了她的糖。

    “有时我也分不清卫乐到底懂不懂事。那次我和我爸吵过后,他怕我扔了马场带卫乐走,答应我不会勉强卫乐。可没过几天,他又说卫乐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我问卫乐为什么,是不是爸吓唬她了?她乐呵呵地告诉我:‘别人都说我只要嫁出去就能照顾嘉嘉。我也要照顾你一次,当一回你的姐姐。’”

    陈樨靠近卫嘉颈脖处,从那里听到的声音是“嗡嗡”地,带着与身体的共鸣。

    “她还说双胞胎在娘肚子里时也排着队,排上面那个才是姐姐,所以她才一直不肯叫我哥哥。”

    “很有道理,我们乐乐聪明着呢!”

    “她小时候真的很机灵。我一直在想,假如她发病那个晚上我走进了雪里,假如我呼救再大声一些,是不是她现在还好好地……像你一样。”

    他整个人在轻微地颤抖,陈樨将他搂得更紧,掌心摩挲着他的臂膀和后背,一遍一遍,无关情欲,只是安抚、接纳和给予。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躯体逐渐变得放松而顺从,她的拥抱不再是单方面的靠近,差点儿被冻僵了的肢体也在他体温的环绕下一点点回暖。

    他们抱了好一会儿,直到陈樨打了个喷嚏。那声音在身前简直如惊雷炸响,卫嘉忍不住笑了。阴霾在消散,理性也随之回笼,他开始感到不好意思,拍了拍陈樨的后脑勺:“冷吗?我都出汗了。你先把手松松。”

    陈樨很不厚道地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痒痒的鼻尖,嘟囔道:“你这家伙过河拆桥。”

    卫嘉朝栅栏门的方向看去。刚才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足够低,他也留心着墙那边的动静,可难保有人无意中经过。

    “让人看到不好。”

    “有什么呀,这是纯洁的拥抱!”

    “我知道……刚才谢谢你。乡下人传统,见不得这些,传出去叫人误会。”

    “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

    卫嘉无奈,手飞快地在她腰上挠了一下。陈樨惊呼着缩身后退,两人这才分开。

    “要死啊!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死穴?”

    “我看过你和卫乐闹着玩,连她都能咯吱得你满床打滚。”

    陈樨活动着发麻的胳膊,吊着眼梢看他:“你以为我稀罕抱你,一身马骚味儿!”

    卫嘉莞尔:“您辛苦了。”

    2

    陈樨“哼”了一声。她倒不是信口栽赃,他身上的气味实在称不上小清新,她嗅到了皮革、烟草、柠檬味香皂、年轻男人身上的汗味儿和一点马匹特有的腥臊。可是作为一个对气味敏感的人,她并不排斥这个味道,还离奇地有些上头。只是眼下她才不会告诉他。

    “老实交代,刚才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

    “骗人,我能从你呼吸的声音里听出不对劲。”

    “嗯,本来是有点儿难过,有人给我糖吃就忍住了。”

    “给你的糖你倒是吃呀!”

    卫嘉这时只能顺着毛捋她,老老实实掏出她刚才放他外套口袋里的糖,剥了一颗放嘴里,甜得眯了眼。

    “你真的不喜欢吃糖?是卫乐记错了?”

    “小时候喜欢。卫乐总跟我抢,干脆就不喜欢了。”

    “喜欢怎么能变成不喜欢?”

    “忘记这个味道就可以了。”

    卫嘉嘴里含着糖,说话的声音含糊,脸颊鼓起一块儿,竟显出了几分稚气来。陈樨新奇地盯着他看,想象着年幼的他是什么模样,心软得稀巴烂。

    “吃了我的糖,叫声姐姐来听听。”她嘴贱地撩拨。

    卫嘉掀着眼皮看她,难得听话地开口叫道:“尬姐!”

    “尬姐也是姐!”她笑起来眼睛晶亮,“好吃吗?让我尝尝。”

    他不做声。陈樨催促道:“快把糖给我,吃独食可不好。”

    卫嘉悄悄将嘴里的奶糖卷到脸颊一侧,轻声说:“过分了啊!”

    陈樨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嘴角的笑意逐渐荡漾开来:“你在想什么?我要的是你兜里那颗糖。谁要吃你的口水?”

    “哦。”他讷讷地将另一颗糖放在她摊开的手心,回避了她满是调侃和窥探的笑眼。

    “哟哟,我们嘉嘉害羞了!”陈樨乐不可支。

    承认自己脸皮不如她厚也没什么大不了。卫嘉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如常,他说:“多大的人了,还叫‘嘉嘉’。”

    “不许叫‘嘉嘉’,那我以后叫你‘红红’!”

    “为什么?”

    “你照照镜子,好好的一张脸,又是风吹又是日晒,都快长出高原红了。颧骨上是怎么回事?冻裂了吗?你现在不如以前好看了。太瘦,皮肤还不好!要是我现在才认识你,绝对不会见色起意!”

    卫嘉不甚在意地摸着自己的脸:“红吗?”

    陈樨沉吟道:“跟你的红内裤比起来稍逊几分。”

    他被她的生猛刺激得又往门那边看了看,拽着她走远了几步。

    “别胡说!”

    “以前我在你家看到的红色男式内裤难道不是你的?你以为晾在后院我就看不见了?”

    “不是……是……是有那么一条。”卫嘉都结巴了,“杨哥去赶集给我捎回来的,一盒里面就一条红的,我总不能扔了它。”

    “那我怎么是胡说呢,穿红内裤、红着脸的小红红!真的只有那么一条?”

    “就一条!我发誓!”

    “我看看。”

    “陈樨,别闹……陈樨!”

    卫嘉闪躲着陈樨的来袭,好不容易截住了她的手,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奇了怪了,他为什么要跟她讨论这个,还为一条内裤发誓!

    “就叫‘嘉嘉’好了,随便叫!”他放弃了抵抗。

    “嘉嘉嘉嘉嘉嘉……”陈樨开心地连叫了好几声。卫嘉抿着嘴听着,她的声音里好像有根看不见的鱼线,带着尖利的钩,每叫“嘉嘉”一次,他胸腔似有什么也被牵引着呼之欲出。这是他理解不了的陌生感受,满满当当,又空空落落。

    等陈樨乐够了,卫嘉说:“你出来多久了,还饿着肚子吧。快回去,菜该上齐了。”

    “现在回去干什么?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陈樨反问他,“三叔公的家人还在前头,你要怎么办?”

    卫嘉低头,睫毛忽闪,可语气还是平淡的:“酒我是不会喝的。礼金我爸出面收下了,后面的事也轮不到我过问。”

    “马场呢?你守着它还有意义吗?”

    卫嘉没有回答。

    陈樨听着马咀嚼草料的声音,吸吸鼻子道:“我不回席上去了,你也别去。我们找个地方透透气,把马牵上。”

    卫嘉下意识地回答:“那怎么行,我等会儿还有事儿。”

    “什么事非做不可?管账、应酬、陪客、送客、让场面漂漂亮亮?卫乐已经不在眼前了,这些事有那么重要?少了你天会塌下来?”陈樨连珠炮般质疑完毕,不等他开口又道:“你去做你的事也行,麻烦给我找匹马,我自己去溜达溜达。”

    卫嘉自知说不过她,只好让她原地等着,自己去给她牵马。他走了好一会儿,陈樨冻得直跺脚,心里也暗骂:“这家伙不会放我鸽子吧。”可腹诽归腹诽,心里又莫名地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