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
四人一兽,告别白鹿原,纵马向东而去。路过秦始皇陵的真品,绕过华山,出了潼关,在漫天黄土间东行百里,便是丝绸之路的起点洛阳,如今也是陇海铁路的终点站。
出了洛阳南关,沿着伊水路过龙门石窟,便到了大名鼎鼎的盗墓村。
村前有几栋房子被烧成了残垣断壁,空气中残留着焦味。几口新坟刚刚堆起,有女人孩子趴在坟头哭着。秦北洋小心翼翼地抓着缰绳。村民们纷纷逃窜到屋子里,或干脆跑到光秃秃的山梁上。这些家伙们对死人并不客气,看到活人反而怕得要命。
好不容易抓到个老妇人,欧阳安娜下马打听小木在哪儿?对方吓得魂飞魄散,问你们找小木干嘛?安娜想了想说,我是小木媳妇的亲戚,她的孩子们的姐姐——这还真不是说谎。
终于,他们找到了小木家的院子,天井里是一堆被砸烂的坛坛罐罐。秦北洋的眼睛却看出那都是古墓里挖出来的宝贝,随便哪样东西送到北京琉璃厂都能换回好几百块大洋。
“你们是来找小木的吗?”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蜷缩在墙角,搂着两个男孩说,“他已经被人抓走了。”
她的口音明显不同于盗墓村的本地人,而是带着江浙与海岛的气味。
“海女?”
安娜蹲下来,仔细看着她的容颜,曾经是东海达摩山上的维纳斯。
多年未见,海女的身材变得更加丰腴,肤色也被晒黑了,眼角多了许多细纹,唯独头发还像是海藻般的光滑。
“我是安娜!”她摘下面纱。安娜的变化并不大,若非一身成熟装扮,还能伪装成女大学生呢。安娜抚摸着两个男孩,“都那么大了啊。”
她还记得这两兄弟的名字——老大叫欧阳樯橹,老二叫欧阳连帆,他们是欧阳思聪的幼子,也是欧阳安娜的同父异母弟弟。
海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一个月前,有支军队包围了盗墓村,抓走了小木。村民们意图防抗,毕竟小木是盗墓村的首领,军队无情地开枪,杀死十几个男丁,烧了几栋房子,便扬长而去。绑走小木的那个男人,脸上有一道刀疤,他是阿海。
“果然是他!”安娜问,“你可知阿海要把小木带去哪里?”
海女皱起眉头想了想,好像阿海说起过“挖开清朝的皇陵”?
“挖开清朝的皇陵?”
小郡王倒吸一口冷气,他可是世代蒙受满清册封的蒙古诸侯,要是郡王老爷子听说了简直要气死。
“我明白了!”李隆盛说,“阿海跟我一样,对于清朝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因此,他才会从小被送上太白山,被训练成以推翻清廷为己任的刺客。”
“去清朝皇陵!”秦北洋跨上马,看着九色的琉璃色双眼说,“我们去阻止阿海。”
“好,我们一起去。”
安娜也翻身上马,临行前交给海女一百块银元,说是给两个弟弟的礼物,买些干净衣服,别饿着冻着了,更要送去学堂读书,别只顾着盗墓耽误了学业。
海女说这两个孩子,是海盗之王欧阳思聪的种,宁肯让他俩长大后做海盗,也绝不会做盗墓贼土夫子的。她又捏着安娜的手,再看了一眼秦北洋说:“求求你们,把小木活着带回来。除了掘墓,他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现在他才是这两个孩子的爹。”
“我懂了。”欧阳安娜抱起两个男孩亲了亲,不免想起留在南京的女儿。
出了盗墓村,俯瞰静静的伊水,秦北洋在马上说:“安娜,你不必跟着我们去,你回上海去照顾女儿吧。”
欧阳安娜微微一愣,虽说久别重逢,但秦北洋陷于悲恸,除了分析如何找到阿海,始终沉默寡言,尤其避免跟安娜单独相处。每到夜里,秦北洋还要寻找古墓钻进去,形如食尸恶鬼,教人望而生畏。
原本安娜已鼓足勇气,准备告诉秦北洋——你就是我的女儿的爸爸,小九色是你的亲生骨肉。可看到秦北洋这样的状态,何必再让他承受第二个晴天霹雳?这对秦北洋来说并不算喜讯,只是徒增无穷无尽的烦恼罢了——何况这对齐远山也不公平。
她直视着秦北洋的双眼:“你要赶我走?”
“复仇是男人的事,与女人无关。”秦北洋转头看向苍穹,“这是我与阿海之间的仇怨。”
“与我无关?你忘了吗?十年前,上海虹口海上达摩山的灭门案,我的父亲欧阳思聪,便是死于阿海之手。”安娜纵马向前,朗声道,“北洋,若是三个月内,还是不能找到阿海复仇,我自会离去,请你不必担忧。”
秦北洋无语,他要报杀父杀母与杀妻之仇,安娜同样也要报杀父与灭门之仇。
李隆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身边总有奇女子。”
数日后,已是暮春,秦北洋、欧阳安娜、小郡王、李隆盛穿过华北平原,北上来到保定西北的易县。二十年前,秦北洋被京城名侦探叶克难从天津带到这里,从此改变一生。
小郡王手搭凉棚,西望太行山紫荆关,永宁山的松柏如大海起伏,埋葬着前清的雍正、嘉庆、道光、光绪四座帝陵,还有三座后陵与三座妃陵,更埋着王公、公主等许多皇亲国戚。穿过火焰牌坊,便是巍峨的大红门。当年守门的八旗兵丁,早已树倒猢狲散,门槛内外布满杂草。闻着陵墓的气息,九色冲到最前头,犹如倦鸟归巢。清朝灭亡也才十多年,神道上的石像生已经残破了。
秦北洋先去看了雍正皇帝的泰陵。小时候,他还曾夜闯宝顶城楼,意外撞见过四爷的亡魂呢。四人围绕宝顶一周,加上九色对于陵墓的敏锐感觉,确认这座坟墓尚未被盗掘。
他们又查看了嘉庆的昌陵,道光的慕陵,幸好都没有被破坏过的迹象。只是荒烟蔓草遍地,恐怕过不了几年,就会像明十三陵那样陷入尘埃。
最后来到光绪帝的崇陵。门口倒是有几个守陵的老旗人,世代居住在皇陵。满清覆灭,八旗粮饷断绝,只能种地伐木,自力更生,生活落魄,形如乞丐。他们看到穿着蒙古袍子的小郡王,仿佛见到亲人。帖木儿赏给每人几块大洋,打听近日是否有可疑人等来过皇陵?
回答皆是没有,这几年天下大乱,皇陵倒成了世外桃源。不知有晋,无论魏汉。他们也不知如今是谁坐了天下,还以为“万岁爷”溥仪依然住在紫禁城里呢。
小郡王谎称自己是来祭拜光绪皇帝的,守陵的旗人们恭迎他们入内。先是五孔石桥,过桥有两尊石望柱,接着是大牌楼与碑楼。然后是宏伟的隆恩殿,木料皆为坚硬的铜铁藻,犹如铜梁铁柱。一路畅通无阻,穿过三道琉璃门,进入宝城,迎面是石五供与明楼。地宫就在明楼背后的宝顶底下。
除开窃国大盗袁世凯,这是中国最后一座帝陵。清朝灭亡前夕,墓匠族秦氏父子建造了陵墓最核心的部分。秦北洋人生当中第一次禁闭与博览群书,也在这座地宫内。他想念起了镇墓兽“大羿”,却祈祷永远别再见到“大羿”,因为那意味着陵寝被侵犯,老爹秦海关的心血被糟蹋。秦北洋跟阿幽第一次相遇就在这里,在地宫旁的密室,从老太监手里救了阿幽的命。那一年,他九岁,她六岁。
秦北洋躲到宝顶坟冢后大哭一场。九色跑来用脑袋顶了顶主人,这是一尊懂事的镇墓兽。
小郡王却在嘀咕:“李隆盛上哪去了?”
他们在明楼上找到了李隆盛,这里有尊石头刻着“德宗景皇帝之陵”。李隆盛竟在给光绪皇帝鞠躬上香。秦北洋惊骇自己抹眼泪是为阿幽,李隆盛又是为谁?太白山的教育不是对满清恨之入骨吗?
“我本名李高楼,清朝皇家风水师李先生的幼子,大唐李淳风的后人。”李隆盛回头哑然叹息,“自从上了太白山,我就只知天国梦与推翻满清暴政。”
秦北洋这才回过神来:“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世交。”
“风水师李家,工匠秦氏,建筑师样式雷——李、秦、雷,这三个古老家族共同撑起了清朝二百六十八年的皇家陵寝。”
李隆盛看着雕梁画栋的明楼,自然出自样式雷的设计;而这帝王陵寝的点穴布局,又是自家祖传的技艺;秦氏墓匠族负责挖掘金井,营造陵墓,制作帝王镇墓兽。三家原本即属内务府的同僚关系。慈禧太后执政时,李先生并未嫌弃秦海关的工匠出身,两人私交颇好,经常一块儿探讨风水与手艺,在圆明园大水法的废墟中走象棋。
“不错,我爹也这样跟我说过。”
“先父虽是皇家风水师,却非闲云野鹤之人,而是心系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他属于帝党,认定光绪帝是比肩俄国大彼得、日本明治天皇的一代明君。父亲支持康有为、梁启超的戊戌变法。当初他算过一卦,认定袁世凯不可信任,但是谭嗣同不听劝,结果铸成大错。戊戌六君子被斩首时,父亲带着八岁的我,来到刑场给英雄们送行——父亲强迫我亲眼看看,中国人的英雄是怎样被自己的同胞屠杀的。”
“可惜了戊戌六君子!”
秦北洋在心中念了一遍“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六君子上法场,光绪帝被禁闭。父亲甚至策划过光绪帝逃出瀛台,避难到上海租界另立朝廷的计划。两年后,庚子变乱,八国联军即将打破北京。叶赫那拉氏那个老淫|妇,害怕八国联军利用我父亲来反对她,下令对我家诛灭九族。不足十岁的我,亲眼看着父母双亲、弟弟妹妹,老小十几口人,全被清廷秘密处决。有的用刀子,有的用石头,有的用热毛巾捂脸窒息,有的……”
光绪帝的明楼上,仿佛站在皇帝棺材板上,欧阳安娜与小郡王听着这番对话,后背心一阵阵冷汗。
秦北洋摆了摆手:“清廷之野蛮残暴,可想而知,你不必细说!”
“而我侥幸活了下来,因为落到一个太监的手中。”
“太监?”
秦北洋想起九岁那年,就在这座陵墓之下,遇到过一个可怕的老太监,却把阿幽的哥哥灌入水银做了人殉。但那太监誓死效忠光绪帝,岂能与李先生作对呢?必然不是同一人。
“嗯,太监都是阉人,不能行男女之事,却热衷于玩弄戏子与娈童。”李隆盛后退几步,嘴唇颤抖,“而我十岁那年,长得眉清目秀,不是戏子,胜似戏子,便被那龌龊的太监……”
“你不必说了……”秦北洋盯着李隆盛近乎完美的面孔,“我懂!”
李隆盛的眼眶发红:“你不懂!我落到那太监手里,七天七夜,那是我这辈子最惨痛的日子。最后一夜,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那太监要跟慈禧太后西逃。我趁乱逃出他家,正要跳入水井自尽,恰好被人抓住了脚脖子。”
“是谁救了你?”
“孟婆。”
秦北洋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最惦念的人是你。”
“嗯,庚子年,孟婆到北京,是为在兵荒马乱中,寻找刺杀慈禧太后的机会。可惜她没能得手,却意外救出了我。我想她也是看中了我的身世,看中了我对清廷的不共戴天之仇,决定把我培养成天下第一等的刺客。可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刺客,而是一心求死。但孟婆不让我死,我便求孟婆一件事,让她给我一副鬼面具。”
“这是何意?”
“你可知兰陵王?”
“北齐兰陵王高长恭?”秦北洋自然知道,哪怕只是稗官野史,“据说兰陵王长相极为俊美,在战场上容易被敌军轻视,便戴上鬼面具上阵杀敌,以让敌军胆寒。唐朝还有《兰陵王入阵曲》,后来传至日本,为宫廷雅乐。我在京都读书时,还看过日本人表演的兰陵王。”
“不错,十岁的我之所以戴上面具,是因为受到那个太监的欺负,让我再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总觉得只要任何人看到我的脸,就会要欺负我占有我。”
“我明白了……”
秦北洋微微叹息,果然如托尔斯泰所说,不幸的各有各的不幸。
“无妨!无妨!但知道这秘密的人,寥寥无几,只因你我有缘,我才告诉你。”李隆盛按着他的肩膀,“孟婆给了我一张鬼面具,让我戴在脸上,又用黑布蒙面,以免引人注意。我们尾随着慈禧太后逃亡的队伍,一路翻山越岭来到西安。”
“我的爹娘也在那逃难队伍里,严格来说,我也在啊——在我妈的肚子里。”
“北洋,我认得你爹,小时候我叫他秦叔叔。”李隆盛靠近一步,“你我生来便有缘分!”
“难不成……你看着我的出生?”
秦北洋细思极恐,后背心都嗖嗖发凉了。
“孟婆尾随慈禧太后,除了想要刺杀,还有一个目标,便是你的父亲——皇家工匠秦海关。孟婆原计划是绑架你的父亲。我记得那日节气小雪,我和孟婆尾随你爹娘到白鹿原。到了唐朝小皇子大墓前,你娘竟然临盆要生孩子。一眨眼,飞沙走石,你爹和你娘渺无踪迹。孟婆也一筹莫展,我们在乱草从中静待半个时辰,听到古墓里发出轰隆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才见到你爹带着你娘出来,怀中抱着个婴儿!”
“那就是出生在唐朝古墓地宫中的我。”
秦北洋低头看着九色——原来这头小镇墓兽,不是自己出生的唯一见证人。刚才李隆盛说“你我有缘”,原来就是这缘分!
“当时孟婆就说,这个孩子比秦海关重要一百倍。她的第二句话是——等这个孩子长大。当日,我就跟着孟婆离开西安,上了太白山,成为天国学堂的学童。”
“所以……二十年前在天津徳租界,你们对我动手,杀害我的养父母,也是因为孟婆的这句话?”秦北洋的眼眶发红,“可我还是个九岁的孩子。”
“对不起!孟婆计划在你十六岁时动手。但西元1909年,清廷偷袭太白山,劫走了阿幽兄妹俩,我们不得不提前行动。”
“DasSchicksal.”
秦北洋说了德语“命运”,记不清上次说德语是什么时候了?搜肠刮肚,只得一句。
“很抱歉,二十年前的事,也有我的一份。刺杀的那一夜,我在你家巷口望风。”
“原来第三个刺客就是你?”
“那时我只有十九岁……”李隆盛拔出腰间“白虹贯日”的匕首,放到秦北洋手中,神色无畏,引颈就戮。
握着这把象牙柄的匕首,秦北洋的右手在发抖,安娜尤为紧张,害怕会爆发一场血战。
李隆盛坦然道:“自古以来,习武之人,只知江湖恩仇,不问金瓯破碎,更不问天下苍生。戊戌变法失败,像大刀王五那样的侠义之士,屈指可数。”
“哐当”一声,匕首落在崇陵明楼的地砖上……
“杀你又有何用?自我出生二十八年来,你们杀来杀去,无辜献祭的生命,毫无意义的牺牲,难道还少吗?”秦北洋仰天苦笑,“而我躲过这一劫,来到西陵地宫,恰好救了阿幽的命。”
“北洋,你我可否约定,绝不以个人的快意恩仇,凌驾于四万万同胞之上。”
“一言为定!”
李隆盛与他双手相握:“你我是敌是友?自有时间来证明。”
“可你后来又是如何摘下鬼面具的呢?”
“二十岁,孟婆准许我离开太白山。她说我很聪明,博览群书,而我既不适合做刺客,更不适合去挖墓,像老金那样做个‘镇墓兽猎人’。她劝我不要在太白山上蹉跎岁月。何况清廷奇袭太白山,酿成那场大灾难,还是因我而起,不如把我这个灾星送走。当我下山来到人间,只得摘掉鬼面具,露出本来面目。我带着孟婆赠送的一笔巨款,远渡重洋,到了英国读书,改名李隆盛,自称唐玄宗李隆基之后,考进了剑桥大学物理系。”
“我羡慕你,跟我同样遭遇大难,孤苦伶仃,但您能读上最好的大学,而我呢?”
“后来,我回到过太白山几次,有一次,便是专门为你而回来的。”
“就是整整十年前的春天,我被阿海等人掳到太白山,我还以为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中,有个戴着鬼面具的老师,教授了我‘地宫道’。”
“当我戴上鬼面具,我就有仙风道骨。而当我摘下鬼面具,我就有了人性的弱点,有了酒色财气,比如我对楼兰英卡的始乱终弃。”
“戴上鬼面具,你就是内圣;摘下鬼面具,你则是外王。”
这回说话的是欧阳安娜,刚才听李隆盛说了他的故事,听得她是惊心动魄,也对这男人从好奇到同情甚至可怜。
小郡王也插上了话:“哎呀,只要先帝的陵寝安全,我等就放心了,还是快点走吧,别总是踩在光绪爷的头上。”
九色抢先冲出崇陵。光绪帝陵侧畔东侧一里地外,还有一座小型陵寝。小郡王向路过的旗人打听,才知道这是崇陵妃园寝,葬着光绪帝的两位嫔妃,一位是珍妃,另一位是瑾妃。
李隆盛叹息道:“珍妃娘娘与光绪帝情深意浓,庚子年,被慈禧太后下令,由崔玉贵执行,沉于紫禁城的井中。”
“几年前,我都亲眼看到过故宫中的珍妃娘娘显灵呢!”小郡王下马对着珍妃墓跪拜。
安娜吒道:“休得怪力乱神。”
孛儿只斤·帖木儿又对着瑾妃墓跪拜:“末代皇帝溥仪被赶出故宫之前,瑾妃娘娘刚过世,她是三年前才下葬的。北洋,我们到紫禁城来救你之时,瑾妃尚停尸在宫中呢。”
秦北洋回头看了光绪帝的崇陵一眼,这位墓主人命运多舛,郁郁不得志,最后十年沦为阶下囚。他的一生贵为帝王,却只钟爱一个女子。死后同穴而葬的是皇后,两位嫔妃只能葬在陵寝之外。秦北洋想起自己这一生爱过的女子,因为自己而死去的女子,再看看眼前的欧阳安娜,不禁心头唏嘘。
出了皇陵的大红门,安娜信马由缰道:“这里暂时是安全的,难道海女听错了?阿海并没有挖掘清朝皇陵的计划?”
小郡王的面色已经发白,胯|下黑马频频扬起前蹄,他费劲地驾驭着马匹说:“这里是清西陵,埋葬着四位皇帝。但在北京以东的遵化县,却还有一座东陵,埋葬顺治、康熙、乾隆、咸丰、同治等五位皇帝。慈禧太后也葬在东陵。”
“晚清以来,同治、光绪不过都是傀儡,真正执掌大权的是慈禧太后,犹如女皇武则天。阿海若是仇恨满清,首先便是仇恨慈禧太后。他的目标怕是要去挖清东陵的慈禧太后墓!”李隆盛的声音微微颤抖,“叶赫那拉氏!杀我全家!我也恨不得掘了她的墓!”
秦北洋看着九色说:“我爹说过,慈禧太后的镇墓兽就是他亲手做的,我可不想让我爹保护的陵墓被盗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