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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两周和陈烁一起来空中花园吃饭,不知道是不是陈烁的辨识度太高,门口的迎宾居然认出了他们,笑得甜甜地对余田田说:“欢迎光临,两位又来啦?”

    不说不知道,一说真奇妙。

    余田田也觉得很神奇啊,她居然和陈烁第二次来这么浪漫这么适合约会的地方吃饭了。

    她侧过头去看看身边的他,他正礼貌地对着迎宾笑,嘴角的两颗小梨涡又露了出来。

    上天真是不公平,给了他这么毒一张嘴,却偏偏又给了他这么好看一张皮囊。

    吃饭总得找点话题聊聊,余田田又想起了上次和陈烁一起喝夜啤时的对话,想起了他的妹妹,陈熹。

    她问他:“你妹妹今年多大啦?”

    陈烁只说:“我今年二十九了,她比我小五岁。”

    余田田觉得他真自恋,她问的明明是他妹妹,他还非要把自己的年纪说出来,权当是顺便才报上陈熹的年纪。

    她问:“那你妹妹现在在做什么?”

    陈烁想了想,回答说:“她从小就想当画家,小时候父母送她去学过油画,现在家里还挂着几幅她画的画。”

    余田田想问那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处于成为画家的途中,然而服务员送来红酒,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陈烁说:“我们没点红酒。”

    服务员笑着解释:“今天是周三,情侣之夜,这瓶红酒是特意送给两位的。”

    陈烁刚张嘴,余田田就性急地打断了他,对服务员甜甜一笑,“谢谢你啊。”

    目送服务员远去,她一脸得了好处的高兴表情,松口气对陈烁说:“还好我机智,不让你跟他解释。反正老板愿意送红酒,不喝白不喝啊!”

    陈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凭什么以为我是要跟他解释啊?我明明打算跟他说我们俩是夫妻,高于情侣一个档次,这酒是不是也该送瓶档次更高的。”

    余田田愣了半天,送他一个大拇指。

    “高!”

    她听哥哥和妹妹的故事听上瘾了,于是缠着陈烁再给她讲一个。

    其实除了余田田,他似乎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这些他和陈熹之间的琐碎回忆。但看她这么兴致勃勃的,他也没有拒绝,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他和陈熹偶尔也会吵架,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那一年,陈熹十岁。

    “具体是因为什么发生冲突我也忘记了,好像是我要去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但那天陈熹刚好要去学画画。我原本答应过她会亲自送她去,接她回来,但是时间不凑巧,就想要瞒着她偷偷跑掉,让我妈送她去学画画。”

    “然后呢?她发现你跑掉了,就生气了?”

    想到这里,陈烁低头一笑,无奈地说:“哪里跑得掉啊?她那个鬼精灵,听到我朋友打电话给我之后,就觉得我会跑掉,所以一直牢牢地跟着我,就连我去厕所她都守在门外。”

    “然后你就和她吵了一架?”

    “没有,我试图跟她讲道理,但她不听,哭着嚷着要我送。没办法,我只好跟朋友打电话说晚点去,先送她去学画画。”

    十五岁的陈烁也正处于年轻气盛的年纪,哪怕妥协了,也忍不住对陈熹说了几句气话。

    他一边换鞋出门,一边冷言冷语地对她说:“也就只有我会这么无条件地让着你,纵容你胡闹!但是只此一次,再也没有下次了。你下次再这么无理取闹,我就不理你了,你随便去找谁叫哥哥,总之别找我了。”

    他用那种气急了的表情看着陈熹,还唬她说:“我是说真的,再有下次,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了!”

    陈熹哭了,气得从他手里夺过画板生气地大喊:“我不要你送了!你走,我以后都不会叫你哥哥了!”

    陈烁也气了,扭头就走,“好啊,不要我送就不要我送,你以为我想送你?”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而仅仅是走出了一条街,他就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家伙远远地跟在他后面,一边抹眼泪一边气呼呼地看着他。

    见他回头了,她还飞快地跑过了人行道,走到他对面的街道上去,以表示自己是有骨气的人,并没有跟着他,只是恰好走到了一条街上来。

    陈烁看见她朝人行道对面跑去的时候,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他恨不得一个箭步跑上前去阻止所有正在通行的车辆,以免陈熹发生意外,还好,还好她顺利地过了街。

    他放不下脸面来,只能一边走,一边扭头从玻璃橱窗里去看陈熹。

    这样看着看着,他也察觉到陈熹一直在扭头看他。

    她的眼睛肿肿的,一脸气呼呼的表情,却充满渴望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哥哥主动认错,走过街去拉着她的手言归于好。

    她咬着下唇,双手拽着画板,小小的姑娘就这么别扭地走着。

    然后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位路人,她擡头一看,是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就在她泪眼朦胧之际,陈烁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跑过了马路,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撞到哪儿了?撞到哪儿了吗?跟哥哥说,哥哥看看哪里疼!”

    他叫得急切,可几句话就让陈熹哭得更厉害了。

    她抽抽噎噎地擡头望着他,泪珠一颗接一颗地从眼眶里往外掉。

    她说:“这里,这里疼。”

    是小女孩撒娇时的声音,尖尖细细,还带着哭音。

    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摸上了心口,又因为分不清心脏究竟在哪一边,还可笑地指在了右边。

    她抽抽搭搭地说:“哥哥不要熹熹了,熹熹心里疼……”

    那一刻,陈烁的眼睛都红了。

    他放在心上疼爱的小姑娘。

    无论拥有了什么好东西,他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她,想为她送到手上的小姑娘。

    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熹熹。

    他认错了,妥协了,那一晚连朋友的生日聚会也没去,只是守着陈熹画画,待她画完以后又带她去吃冰淇淋、套圈、玩娃娃机。

    那天夜里他们很晚才回家,天上繁星满天,小姑娘走累了,走不动了,声音娇娇地缠着哥哥背她。而她自顾自地在哥哥背上开心地唱着歌,唱着唱着,声音却忽然小了下去,然后慢慢消失了。

    “我回头看她,却看见她闭着眼睛睡得很香,她还用手搂着我的脖子,眼睛尚且肿着,嘴边却是甜甜的笑。”

    “我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沿途是闪烁的群星,是喧嚣又动听的虫鸣鸟叫。好像走了很远很久,我却一点也没觉得累,只是想着,如果可以一辈子让她这么安心地趴在我的肩上,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都坚定地把她护在身后,那就好了。”

    陈烁的身音渐渐低沉下去,却因为这分低沉而变得黯哑,变得温柔,变得像是一幅动人的画卷,连听得入神的余田田也有种穿越到了那个夜里的错觉,仿佛看见那个背着陈熹的十五岁少年就在眼前。

    他高高瘦瘦的,背上背着个因为疲惫而睡着的小姑娘,哪怕他其实也很累,但脚下却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坚定。

    余田田忍不住擡头看他,却只看见那双温柔又宁静的眼眸。

    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任何风吹草动都倒映其中,而它本身就蕴藏着这世间最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低声说:“陈熹真幸福。”

    是由衷的羡慕,羡慕她有这样一个疼爱她的哥哥。

    陈烁却只是低头笑了笑,然后问她:“那你呢,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余田田摇摇头,有些惆怅地说:“我啊,我是独生女。”

    “独生女有什么不好的呢?父母捧在掌心里宠着爱着,不会因为有兄弟姐们而受到忽视。”

    “要真是掌上明珠就好了。”余田田没好气地说,想到自己的父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说她的父母算是半个艺术家加半个艺术家,加起来恰好一整个。

    父亲是教美术的,母亲是大学里的音乐教授。

    遗憾的是她并没有遗传到父母的艺术细胞,小学美术课画出来的东西总是让老师百思不得其解,音乐课一开口就会把人笑岔气,简直是先天五音不全。

    好在她这个做女儿的会做饭,会买菜,会砍价,从小时候起,家里的水电煤气什么就都是她在操心,一个家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也因此,父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她有时候反而显得有些市侩。

    大概正因为父母性格太温顺,所以她这个当女儿的反而硬气起来,早早地担当起了保护父母的责任。

    亲戚们都说,她这是和父母交换了角色。

    余田田心不在焉地叉了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你知道我妈妈生活上低能到什么程度了吗?十二岁那年,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她惊慌失措地站在沙发上,洗衣机里的水已经把客厅都给泡上了,就跟发大水似的。我冲进厕所去看,发现她不知怎么的把洗衣机后面的水管给碰掉了,又怎么关洗衣机都不管用,天知道水是从水管里出来的,她拼命戳洗衣机有什么用!”

    她这样埋怨着,陈烁听得哈哈大笑,“你妈妈也是个人才。”

    “不许说我妈妈坏话!”余田田瞪眼睛。

    陈烁黑了脸,“这话难道不是你先说起的?”

    “我妈妈当然只有我能说,哪能让别人说?”她还是吹胡子瞪眼睛。

    陈烁瞪着她,不高兴地说:“余田田你真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是女人的特权。”余田田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说说作为男人的我又有什么特权?”

    “当女人不讲道理的时候,你拥有让着她、不跟她计较的特权。”

    “……”陈烁看她半天,最后咧嘴一笑,“就算我有这个特权,也对你不起作用啊。男人是该让让女人,可你不是女人啊,五大三粗、三心二意的,分明是个大老爷们儿。”

    余田田怒气冲冲地朝他舞叉子:“陈医生,我看你的老师光是教会了你怎么做手术,没教会你怎么做人是不是?”

    陈烁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最后一边笑一边摇头,将开过瓶的红酒倒进了两只酒杯,拿起其中一只摇了摇。

    “难得这么和平共处一次,余田田,我们还是碰个杯,庆祝一下吧。”

    余田田一边跟他碰杯,一边冷哼一声,“我们和平共处了吗?不是一直在打嘴炮么……”

    但是说着说着,她抿了一口甜甜的红酒,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其实,陈医生已经开始让着她了。

    你看看,最后这句话分明就是他在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