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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田田站在整洁干净的办公室里,没有心思去看被布置得十分精致又具有女人味的办公桌,也没有去看满墙的个人荣誉奖状或者十佳工作团队,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桌后的张佳慧。

    张佳慧是她的顶头上司,也是护士长。

    年过三十五,但保养得很好,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的张佳慧化着精致的妆容,看上去还不到三十。

    她也没有料到这一次的年终总结竟然会被张贴出来,面对得奖总结的真正主人,难免有几分心虚。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悦耳动听的声音说:“小鱼啊,不好意思,其实我……”

    说到这里,她踌躇了。

    片刻之后,她叹口气,“对不起,我不应该抢你的名额,但是我家两个孩子一直嚷着想去滑雪。你也知道现在养孩子有多不容易,更别提我还一养就养了俩。哥哥在读贵族小学,妹妹在读私立幼儿园,这开销实在是让我吃不消。”

    余田田没吭声。

    张佳慧满面愁容地说:“我也不想做这种缺德又卑鄙的事情,可是孩子缠得紧,我作为一个母亲又实在不能罔顾他们的心愿,所以我……所以我看到你的报告写得那么出色……”

    她说得很诚挚,道歉的意味也很浓。

    余田田还是没有说话。

    张佳慧看了看她,垂头丧气地说:“你要是觉得心里有气,可以去告诉领导,我……大不了我告诉孩子今年去不了,明年……哎,以后有机会再带他们去滑雪吧。”

    她靠在椅子上,神情沮丧地低下了头,因为眉头微蹙,眼角终于显露出一丝鱼尾纹来。

    余田田擡头看了看她,最终低声说:“算了,我不会去跟领导说的。”

    张佳慧蓦地擡起头来看着她,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喜悦神情。

    余田田离开办公室前,还是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护士长,同情并不是每次都有用的,也不是谁应该给谁的。你窃取了他人的劳动成果,只需要改一改名字就行了,可是你没有想过别人为了完成这样一件事,付出了多少心血,又投入了多少精力。”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多说无益,反正那份总结现在也已经不是她的了。

    余田田转身走了,心情低落得好像外面的天色,灰蒙蒙一片,阴冷的风肆意凌虐路人。

    但她并没有看见,在她离开以后,张佳慧忽然就没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打电话报喜去了。

    “喂,老公啊,在干吗?告诉你个好消息,这个月月底年休,我得了免费去西岭雪山的名额,可以带孩子一块儿去免费滑雪泡温泉了!”

    “怎么得到的?还不是老办法,动动手指,看看谁的总结写得最好嘛!只是这次比较麻烦,居然被那个小护士发现了。还好我聪明,卖弄了一下嘴皮子……”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雨棚哗哗作响,掩盖了办公室里的喜悦声音。

    ***

    余田田这几天很郁闷。

    她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总结成为他人的嫁衣,最要命的是明明理亏的不是她,她却要被迫妥协接受这个事实,隐忍不发。

    陆慧敏看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有什么用?给你那个胆子你也不愿意去跟领导说,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吗?只要你说了张佳慧是剽窃你的作品,那个荣誉称号立马就是你的了。”

    可是余田田想到的却是张佳慧的那番话。

    她有两个孩子,做母亲不容易,既要为整个家庭的生计做打算,又要满足孩子的愿望。

    余田田自己还没有成家,并不理解其中的艰辛,可她也不忍心打破两个孩子的美好心愿。

    她叹口气,只说了一句:“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于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大老远的陈烁看见她,端着盘子兴致勃勃地走过来,“哟,余护士今儿个又没打鸡腿啊?要不要我忍痛割爱,把我的让给你?”

    余田田擡头看他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忧郁地端着只吃了没几口的餐盘走了。

    陈烁正等着她的回击,见她居然就这么走了,吃了一惊。

    下午下班的时候,余田田在二楼的走廊上等陆慧敏换衣服,陈烁正好脱下白大褂往外走,看见她站在那里,咧嘴一笑。

    “我说余田田啊,怎么一天到晚老看见你,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所以一直偷偷摸摸跟踪我,趁机出现在我面前刷存在感吧?”

    余田田看他一眼,并不说话,默默地叹了口气,忧郁地和走出更衣室的陆慧敏一起离开了。

    这是两次偶遇的情形,更多时候不必多提,余田田一直表现得十分稳重……或者说是忧郁到不想跟陈烁继续打嘴炮。

    陈烁自讨没趣,没能和她交上手,浑身都不太对劲。

    就这么过了两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在查房的时候叫走了陆慧敏。

    站在走廊尽头,他压低了声音问她:“余田田怎么了?最近感觉不太对劲啊,牙尖嘴利的一面怎么不见了?”

    陆慧敏也正发愁呢,就把护士长盗取余田田的劳动成果这事说了出来。

    陈烁一愣,“她就这么软弱地任人欺负,一点也不还手?”

    “她这是同情心泛滥,看在人家有两个孩子,为生计奔波发愁的份上高擡贵手。”陆慧敏翻白眼。

    陈烁思量再三,还是在午休的时候去了四楼一趟。

    他一边别扭地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一边又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别人盗取余田田的劳动成果虽然不关他的事,但是那份总结里可不止有余田田一个人的心血,光是标题里就凝聚了他行医数年的深刻感想好吗?

    行医如做人,步步需谨慎。

    这可是他的心血结晶,余田田舍得拱手让人,问过他同意不同意了吗?

    然而四楼并没有余田田的身影。

    陈烁问了好几个儿科的医生护士,最后总算得到她的下落:“余护士啊?刚才好像看见她往天台去了。”

    陈烁一怔,很快坐电梯到了顶楼。

    雨过之后天空并没有放晴,天台的水泥地上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洼。

    他推开虚掩的门,看见余田田背对他站在栏杆旁,好像在眺望整座城市。隆冬的风呼呼地刮着,把她的白袍吹得像只展翅欲飞的白鹭,连带着她的头发也肆意飞舞。

    他走到那个有些瘦弱的身影旁边,咳嗽了两声。

    余田田侧过头来看他一眼,有些吃惊,“陈医生?你怎么来了?”

    陈烁忽然就有点窘。

    他张了张嘴,然后理直气壮地说:“怎么,天台被你承包了,别人来不得?”

    “我没这么说。”余田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火气。

    陈烁问了好几个蠢问题,例如:“这么冷的天,你是穷骨头发干烧才跑来吹冷风吗?”

    余田田说:“我不冷,你要是冷,可以先下去。”

    陈烁一噎,然后又说:“你是不是皮厚啊?明明穿这么少,居然不觉得冷?”

    余田田说:“有可能,所以你皮薄的话赶紧下去吧。”

    陈烁真是生气。

    这个余田田怎么一点都不可爱呢?他说这么多带刺儿的话,她怎么就一点也不知道还嘴呢?

    不还嘴的余护士不是可爱的余护士!

    他在那里气了好一会儿,看余田田还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终于忍不住说:“余田田你是不是圣母病发作啊?被人家窃取了劳动成果,不追究就算了,一个人躲在这里生闷气有意思吗?”

    余田田一愣,擡起头来看着他。

    陈烁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不就是总结被人擅自改了名字吗?多大点事儿啊?你随随便便去院长副院长办公室一坐,把话说清楚不就行了吗?一个人纠结个什么劲儿啊?”

    余田田傻愣愣地看着他,张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是,人家家里穷,穷得揭不开锅养不起孩子了,就你有钱,放着荣誉称号不要,放着职称不评,放着旅游不去,就喜欢做慈善。你也不看看张佳慧穿的什么,你穿的什么?人家提的包都是几万块钱一个的Gi,你呢?”陈烁说的口沫横飞,“上次我看见你背的那个背包,十几年前的美特斯邦威是吧?你自己说说哪个成年女人还在背美特斯邦威这种牌子?怂!屌!挫!”

    余田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半天才说出一句:“……那包是陆慧敏的。”

    “……”陈烁要气晕了。

    “重点在于那个包是谁的吗?我在和你讨论包的品牌问题吗?就想问问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做错事的不是你,你这么忧郁干什么?我跟你呛声你也不知道还嘴,你知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你真的要憋死我了?!”

    陈烁一个人气呼呼地说了半天,最后说:“你要真的气不过,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跟院长说清楚!”

    他说完就要拉着余田田的手往办公室走。

    余田田赶紧拉住他,“没没没,我没有因为这个忧郁。”

    “还说没有?你说谎连草稿也不打一个的吗?”陈烁大眼瞪小眼。

    余田田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红了脸,然后伸手揉了揉鼻子,“是真的,我,我就是大姨妈来了……肚子疼,没精神跟你吵架……”

    陈烁表情一僵,手也松了。

    “谢谢你啊陈医生,我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余田田诚恳地望着他,然后疑惑都凑了过去,“咦,你脸怎么红了?”

    陈烁一下子跳开八丈远,像是被人逮住了尾巴,“什么脸红?红个鬼啊!天台风这么大,就跟刀子似的往脸上戳,我皮薄被吹红了行不行?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脸皮厚啊?神经病!”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就要走人。

    余田田忽然笑起来,开开心心地叫住他:“陈医生!”

    陈烁停住脚,臭着脸转头看她,“干嘛?”

    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谢谢你。”

    “谢我干嘛?”陈烁的脸又红了几分。

    “谢你关心我,想帮我解决问题。”余田田说。

    陈烁赶紧否定:“不,是你想太多了。要不是你那份总结里有我的心血结晶和名人名言,我才不会关心它是不是被人剽窃了!”

    他说得信誓旦旦,说完扭头就走,像是屁股着了火。

    余田田在原地站着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没有什么烦恼了。

    多亏他的傲娇,一下子把她从这几天的情绪低落里拉了出来。

    她哼着歌下了天台,一边蹦蹦跳跳地追上去,一边叫着:“陈医生,其实我心情还是挺糟糕的,不然你请我吃个鸡腿?”

    陈烁冷哼两声,傲娇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瞧你这狗记性,人是下了天台,怎么把脸给搁那儿忘了带回来?”

    余田田居然一点也没生气。

    她怎么觉得陈医生这个样子还……还挺可爱的?

    电梯停在四楼,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余田田忽然侧过头去认真地看着陈烁,“在我小的时候,因为父母全心全意沉浸在美术和音乐的世界里,并没有人带我去旅行过。”

    陈烁一怔,慢慢地转过头来。

    “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一场真正的大雪,可惜南方没有雪,父母也太忙,没有满足过我这个愿望。”余田田声音很轻,眼睛也轻轻地眨了眨,“所以虽然我很想把那份属于我的报告要回来,但因为那是两个孩子的愿望,我想帮他们实现它。我希望他们弥补我的遗憾,去看一场真正的大雪,在南方也能看见的大雪。”

    所以没有了荣誉称号,没有了评职称的神来之笔,没有了一次免费旅行,那也不要紧。

    她弯起嘴角,踏出电梯的同时朝陈烁挥挥手,“好啦,圣母病的余护士辜负了陈医生的名人名言和心血结晶,只有期待下次你再跟我说两句你的至理名言,明年的总结我一定继续努力,还你一篇优秀年终总结!”

    电梯门在这一刻合上。

    陈烁其实很讨厌在职场上因为心软而吃哑巴亏的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的人生至理名言就是,人生在世,务必不让自己后悔。所以他一直以来都随心所欲,甚至有些幼稚,有些任性。

    然而这一刻,他看见没有棱角又任人欺负的余田田,忽然间觉得心里柔软了几分。

    有时候,退让似乎也是一种美丽。

    比如此刻的余田田。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也是善良美丽的好姑娘!

    和我一样(呸哪来的凑表脸的→_→!

    陈医生说把留言留下,他会考虑去学点整容方面的技能,帮大家把一马平川变成连绵起伏和高耸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