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迟袖子刚挽到一半,生生一停:“被谁骂了?”
“说来话长,你又不认识……”可转念一想又立即改口,“不对,你应该也认识。”
连笑差点忘了他跟孙伽文也颇有渊源。八卦之心一起就有些收不住,“孙伽文你还记得不?”
“……”看样子是不记得了。
连笑虽然很想给他的记忆力打个大大的差评,但对此还是挺欣慰的,怎么说她都比孙伽文知名度广,方迟若不记得她却唯独记得孙伽文,她大概会一气之下和方迟绝交。
“就是高一还是高二那年,向你表白闹得满校风雨那个?”
这么一说,方迟似乎有印象了。可他的目光刚透出些许对往事的不堪回首便被他及时压制住,看来是拒绝回忆当年,只直截了当地问:“她为什么骂你?”
连笑真觉得和他聊八卦一点劲儿都没有,她是在求安慰,他却反倒像在盘问。连笑两手一摊,颇为无奈:“她是周子杉的现女友,他俩正闹分手,她以为是我在从中作梗,把我给骂了。”
他终于给了她点听八卦时该有的反应,眉心一皱表示怀疑:“她和周子杉分手了?”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她把我给骂了。”
“那周子杉如果恢复单身回头追你,你还要他么?”
二人简直驴头不对马嘴,连笑赶紧重申:“大哥!审题好不好?重点不是这个好吗?”这家伙怎么总跟她不在一个频道上?
方迟却坚称:“不,这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
连笑眯眼瞧他,表示怀疑。
他竟还真给她胡诌出了一套理论依据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帮助我分析你们这段三角关系在主观能动性上,谁对谁错。”
这明明就是个感情问题,他还想用逻辑推演这一套来解题?连笑只能暗叹难怪自己成不了学霸。
既然他要客观分析,那她也来好好分析一下得了:“我觉得她跟周子杉压根就没分手,她这么说就是为了试我,顺便警告我别掺和他俩的事。”
“……”他一副“此话怎讲”的表情。
连笑直接上证据:“就上个月,孙伽文还在她的IG上秀刚收到的HarryWinston大钻戒。”
果然,方迟挑眉便是一副“你怎么会知道?莫非你在视奸她的社交网站?”的模样。连笑有苦难言,苦笑都笑不完的苦:“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可没空去视奸这个视奸那个,但我和她高中时期可是啃一根冰棍的闺蜜,她挖我墙角也挖得人尽皆知,直到今天,她和周子杉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总有人第一时间把消息往我这边吹。”
鉴于女人对八卦的热衷程度,方迟大概也觉得她这番话可信度很高。那连笑就按照这个逻辑继续往下推了:“那钻戒的克数,可不就是冲着结婚去的?她压根不可能和周子杉分手,她的话我信1%都嫌多。更何况她还说周子杉那个呢……”险些说漏嘴,连笑连忙改口,“总之她的话不可信。”
见方迟再无疑异,连笑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绕过他,从袋子里捧出那份霜降和牛送到大厨面前——费尽口舌只为得到你:“上次廖一晗送我的骨瓷盘终于可以拿出来用了。”
方迟接过,二话不说直接拆包装,连笑两眼紧盯,眼看胜利在望,他包装拆到一半的手突然又停了——
“刚才你的话没说完,”方先生又抓住了一个不该抓的重点,“她说周子杉怎么了?”
连笑顿时一口老血哽在喉间。
为了一块和牛这样出卖自己的前任,连笑总还有些良心不安。
她瞄一眼方迟。他的手停在和牛的包装上,她不开口,他就不动。
再瞄一眼包装上写着的“产地:松阪,级别:A5级”,连笑顿时幡然醒悟——周子杉曾对她不仁,她又何必对他有义?
“她说周子杉X无能。”
“……”
“……”
四目相望间,方迟“噗”地一声差点没憋住笑。硬压下笑意,做道貌岸然同情状:“这么惨?”
“当然是假的,周子杉怎么可能……”连笑也不知道为何脱口而出的竟是为周子杉的辩解,说到一半又忍不住打住。
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在方迟眼里,倒不见他的脸色有任何波澜:“这么肯定?莫非你试过?”
大概他问得太过稀松平常,连笑竟没觉得有什么冒犯,面对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提问技巧,也没怎么抗争就被套了话:“试倒是没试过。不过我跟他总归也曾经在一起好几年,他那方面明明挺正常的。”
“那不一定,年少的时候那方面OK,不代表他现在都快奔三了还OK。你没亲身试过,就没有发言权。”
连笑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他那副老司机的样子看得她忍不住发出“啧啧”两声。他估计以为她这两声从鼻子里哼出的声音是对他的质疑,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相信我,我比你更了解男人。”
这话倒是没毛病,连笑也拍拍他的肩,敬他是个前辈:“说的也是……你确实比我了解男人……”
她说的意味深长,眼神同样饱含深意,二人又挨得近,方迟正要研究她脸上表情究竟有几层含义,就感觉到她的手若有似无地凑在了的他腰侧——因此断了思路浑身一僵。
才讨论过限制话题,所以她这手,是几个意思?
喉结微微滚动的同时,她的手顺着他的腰,一点一点往后伸去。
她看他的眼神却那么理所当然,没半点心虚。
她的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穿过他腰身与手臂之间,这是要……拥他个满怀?
一秒,两秒,三秒……
这个拥抱怎能让人等得如此之久?呼……方迟默默呼了口气,正要反手揽这女人入怀,彻底结束这场撩而不拨的折磨——
连笑的手终于穿过他的腰侧、成功拿到搁在他身后料理台上的围裙,擡手就给他套上:“方大厨,辛苦啦!”
方迟一愣。
连笑则已绕到他身后,为他系上围裙后头的系带:“万一你这白衬衣溅上油我可不赔。”
方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突然多出的围裙,只觉得围裙上那再普通不过的条纹,都是对他的嘲笑。
自己怎么会跟个14岁的小男生一样的……
紧张。
靠消费前任换得饱餐一顿,享用完顶级和牛之后的连笑也早忘了要良心不安,只顾品评道:“下次再少煎一分钟就更完美了。”
方迟坐在对面头也不擡:“你说这话看来是不想有下次了。”
连笑翻个白眼表示鄙夷,反正他低头用餐也瞧不见,嘴上甜就行了:“这次就很完美了,下次继续下次继续。”
对她的狗腿似乎还算满意,方迟放下刀叉改端酒杯,红肉配红酒,解腻刚刚好。连笑眼馋,也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一口。可惜她酒杯里盛的是水,任她再怎么做作地品,也品不出半点回甘。为了配他的牛肉,她兴冲冲地开了瓶家中最贵的藏酒,岂料他竟半点都不让她沾。这样算下来其实是她亏了,她这瓶酒可抵他十份顶级和牛……
连笑徒劳地砸吧砸吧嘴,赶紧把那杯盛水的酒杯放老远、眼不见为净,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方老师,我问你个问题。”
“说。”
连笑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己该用怎样的语气问出接下来的问题,才不显得是在质问——她可不想失去这么好的大厨,关键这大厨脾气还不怎么好,怒点难抓:“我昨晚喝醉以后,你是不是帮我接了个电话?”
“对。”他似乎料到她会问,回答得很坦然。反倒衬得她紧张得有些莫名其妙。
“周子杉打来的?”
“对。”
“然后……呢?”
“然后我就按照你给我设定好的角色,告诉他,我女朋友——也就是你已经睡了。”
“……”
“怎么?有问题?”
他眉梢微微一扬,压迫感顿时朝连笑迎面袭来,连笑条件反射赶紧摇头:“没问题。干得好。”
他如此配合她演戏,她应该感谢他才是,可总觉得哪儿有些变扭……
连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变扭,仔细琢磨一下才有了答案。大概是因为,以方迟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应该很不乐意掺和凡人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看来方老师不食人间烟火的外表下,隐藏了一颗古道热肠社区大妈心。
为了致敬方老师那颗隐藏颇深的古道热肠社区大妈心,餐后连笑主动收拾餐具,在洗碗池前忙得不亦乐乎。
方迟喂完了一整晚死气沉沉的长老,回到厨房视察,当即眉一皱。这女人,盘子上的泡沫都没冲干净就要往消毒柜里放。
方迟伸手刚要接过盘子准备重新收拾一遍,手机却响了。
眼看连笑将又一个还带着泡沫的盘子放进了消毒柜,方迟当即拒掉了来电,要顶替连笑:“我来收拾。你去看看你家长老,它有点反常。”
连笑倒不觉得有什么,长老的爹当年是被她和周子杉一同送去医院阉了的,她这也算一回生二回熟:“失去了喵生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它能不反常嘛?”
倒是方迟……
眼看他的手机又响,方迟这回不仅拒接,甚至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搁在一旁不顾,只怪连笑视力太好,瞬息之间已看清屏幕上“谭骁”的大名。
比起长老,连笑其实更关心——
“你和谭骁,没事了吧?”
方迟分明被问住了:“我和他之间能有什么事?”
连笑对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捉奸事件记忆犹新。莫非她这段时间错过了什么好戏?“你俩和好了?”
她脸上带着疑问。方迟脸上又何尝不是?“我和他就没闹过,哪来和好一说?”
连笑松了口气,笑道:“上次谭骁来你这儿捉奸,我还以为你俩正闹分手呢。”
方迟瞬间僵化成石。
再也无心去管她将又一个还带着泡沫的餐盘往消毒柜里放。
终于收拾完所有餐具,连笑将消毒柜门一关,调好消毒功能,这才察觉沉寂多时的异样。周遭安静到连消毒柜运行的声音都听得分明。
再看不知何时突然一言不发的的方迟——
四目相对间,他突然再度开口,声音都显得有些不真实:“你再说一遍。”
连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彼此之前的最后一句对话是什么,虽不知他所问为何,还是依言而行道:“上次谭骁来你这儿……”
“我和谭骁闹分手?!”
一向以反应速度为豪的方迟,时隔五分钟后,才终于一脸后知后觉地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