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方迟的目光悠悠然踱到她唇上。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唬得连笑赶紧捂住嘴。
生怕他又要变着法儿蹭她口红。
他却一笑,并未如她所愿,只隔着这一个眼睫的距离,低声说:“你没发现么?你不打嗝了。”
连笑一愣。
眨巴眨巴眼睛,她好像,真的没打嗝了……
因不可置信,甚至缓缓放下了捂在嘴上的手。
连笑全程沉浸在震惊中,丝毫没意识到就这么又被他钻了空子——他稍一擡头,又吻了吻她。
简直是,蓄谋已久。
那一瞬间,连笑依旧还有些想打嗝的冲动,却不似从前那般压也压制不住,反而她紧张得一咽唾沫,便轻松克制住。
她哑然地张了张嘴,却无语成言。
连她自己都不习惯自己这么平静的反应,几乎是弹坐起来,避过他的目光。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甚至还递了杯给她,脚步半点不飘,这一整晚把他扛上扛下累得够呛的连笑,俨然被此幕衬成了笑话。
彼此隔着茶几而坐,他的气势隔得远了,不再紧迫压人,连笑不免松口气,一口气就喝完了他给她倒的那杯。
他又帮她把杯续上。
眼见他轻车熟路地做着这些,连笑终于意识到她压根不是他的对手,他看似不着力道,却全程掌握着节奏。
片刻前还令她喘不过气来恨不得赶紧逃出这屋子,此刻却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他对面。
此人大概真没拿不下的对手,只看他肯不肯用心。她不就是其中之一?
被卖了还帮数钱……
“你看,你已经渐渐接受我了。”他不再动她哪怕一根手指头,却依旧牢牢将她困于半清朗半暗昧的目光下,“这叫暴露疗法。以后我得多亲你——为了你好。”
连笑一听,笑了。
终于被她逮着漏洞:“屁啦!这你可唬不了我,心理医生说这叫过敏性牵连,适用的是系统脱敏疗法……”
“你还去看过心理医生?”
他为表惊讶一扬眉,却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
此时此刻,连笑只想掌自己的嘴。
以为抓着了他的漏洞,暴露的却是自己的死穴。
斗不过都不过……
再看对面,他一副等着她剖白内心的样子,在暖色的灯光下,真让人有了几分想袒露心声的冲动。
连笑在起身走人还是留下应战之间犹豫良久,终是叹气:“追我你会后悔的。”
他眉微微一皱,却不急着证明自己。只静静看她,等她继续——
“我看心理医生不是因为打嗝,而是……”
连笑琢磨了一下措辞。
有些事情,她不想说,如今这状况,又不得不说——
“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和周子杉分手吗?”
他大概真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到这个人,连笑却无暇顾及他的反应,她要强压下自己闭嘴走人的冲动,已耗尽心力。
“因为我不能——”连笑咬了咬唇,终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豁出去了,“——因为我不能啪。”
方迟的脸生生一定格。
这大概是他今晚唯一不加掩饰的反应。
很真实。
也真的,很意外。
可他的反应和平常人比,依旧显淡,连笑担心他没懂,又特地多了一嘴:“我说我不能啪,不是因为我信什么教,不允许啪。而是我……我完全接受不了,完全排斥这档子事。”
一切和盘托出,终于浑身轻松。
她甚至有心情调侃起自己来:“虽然我也曾编出过我是基督徒,我把自己献给主了这种蹩脚理由拒绝过一两个追求者。”
以往的经验中,被她的蹩脚理由拒绝掉的男人,不外呼几种反应。
要么就以为她在试探,恨不能指天发誓,向她证明他要的是爱而不是性。
要么就觉得她在侮辱人智商,对她好感全无——
方迟会是哪一种?
连笑心里没底。
“所以我潜意识里一直很担心他会忍不住找别人。这种担心时刻笼罩着我和他的关系,就算他最后没找别人,我和他的关系也迟早玩完。”
男女关系迟早会走到那一步,她走不了,他迟早会换人走。
所以其实连笑早就看开,就算没有孙伽文,她和周子杉的最终结局也不会有所改变。
连笑该说的都说完了,可她等了等,并未等来方迟任何一种反应。
大概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连笑却不想再等了。
她昨晚一宿没睡,如今得趁着这股身心俱疲的劲,赶紧回房间睡个好觉——
包袱都丢给他了,她今晚铁定不会再失眠。
连笑起身:“希望我们明天早上再见面时,还是朋友。”
毕竟她都如此坦白了,没随便找理由糊弄他,更是为他好——他应该会满足她不想失去他的这个愿望……吧。
朋友这个称谓多好,可以一辈子。
她自他身边走过。
方迟没再伸手拦她。
却在她与他错身那刻,开了口:“你对我坦白这些,而不是像对其他人那样、用你是基督徒你把自己献给主这种蹩脚理由,那我可不可以认为——”
他的音色和这间木质结构的房间一样,沉而稳:“——起码现在,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是特别的?”
连笑想了想,没回答。径直走向玄关拉开门——
怎么次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候撞见谭骁?
连笑拉开门的瞬间,门外的谭骁也正要掏卡开门。
谭骁一愣,掏卡的动作定格半秒又生生往回收,都不敢往连笑脸部以下瞄半眼,已嚯地蒙住眼。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一边“砰”地关上连笑刚拉开的门。
谭骁的一系列举动快到连笑不仅压根来不及阻止,甚至一时之间被唬得自我怀疑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完好在身的衣服,才猛地醒过神来——
“老子明明穿了衣服!你蒙什么眼啊蒙?!”
打断她的暴怒的,是身后悄然响起的脚步声——
大概方迟听见了门这边的对话,过来看看情况。
连笑转身,果然见方迟正迎面朝她走来。
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能不能让谭骁把他那满脑子的龌龊思想洗洗干净?”说着便要重新拉开门。
谭骁应该没走远,她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抓住谭骁,证明自己清白。
可门刚被连笑拉开一道缝,便被一股力量反方向抵住。
连笑侧眼一看,方迟伸手抵住了门。
那道门缝就这么在连笑眼前又慢慢合上。
紧随着关门声而起的,是反锁的声音。
这声清脆的反锁声引得连笑不解低头,此刻搭在门锁上的那修长手指,确实属于方迟。
她再擡头看向他的脸时,已经有些慌了。
他逆光而来,挡了光线也迷了连笑的眼。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究竟进展到哪一步才会接受不了,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可他都没给她心理准备,就把门给反锁了——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低头吻吻她,还不是没给她任何心理准备?
等她想起要拒绝这个吻时,他已离了她的唇,擡眸看她:“看来这个你是OK的。”
连笑刚要回答,他又轻轻将她鬓发拨至耳后——
毫无征兆吻她耳垂。
那一刻简直有电流自她耳侧顷刻蔓延四肢百骸。
连笑赶紧捂住耳朵。
看他得意转场,连笑意识到自己又慢了他半拍,几乎气绝。
攫住她四肢百骸的电流感却还未消散,她只能死死捂住耳朵,大气不敢喘。
“看来这个你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几乎是在她耳边呵出这句话。
连笑死捂在耳朵上的手背感受着他说话时的温度。
不能反驳。
因为不敢松懈。
直到这时,她终于追上他的节奏,抵住他的肩:“不行……”
他擡眸看她。
一向居高临下的他换了这么个角度再看,连笑太阳穴突然地一跳。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他的一字一句,清浅,却掷地有声,仿佛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他把她抵在她肩头的手拿开,她却慌不择路,下一秒又握着拳头抵回来。
他一笑。
温润的气息呵在她动脉处,令她心跳一滞。
“连笑,承认吧,其实你并不排斥我。”
“……”
她咬紧牙齿。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这毛病的,但说不定,你这毛病压根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
她摇头不认。
“到你实在不能接受的时候,我允许你推开我。”
“……”
他再次拿开她抵在他肩上的拳头。
这一次,连笑只稍稍抗争了一下,便随他去了。
只是依旧紧咬着牙齿,拳头紧握得不像话。
信任是个好东西,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点一滴累积而成。
说出此话的那一刻,其实方迟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辜负她对他的信任,等她真的受不了要推开他的那一刻,他究竟收不收得住。
这件背后系带的针织衫,是她今年双11要上的新品,方迟还记得,不久前的居酒屋里,她还在对着众人吹嘘她文案里用的“软糯”二字,如何如何精准地描述了这件新品的手感。
如今,方迟又想到了这个词。
软糯……
针织衫的质感着实软糯。
只是再软糯,也软糯不过系带被一点一点解开,指尖偶然划过皮肤时的触感……
那才是真正的软糯。
教人如何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