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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杉行李都没带,十个小时的飞行,穿着身单衣单裤就从墨尔本的盛夏飞回了此处寒冬。

    下了机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满腔的孤勇却在陡然面对她的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甚至没想好开口第一句话能对她说些什么。

    相比他的一脸空白,连笑却是当即拧了眉:“你怎么……”

    他怎么突然回国……

    他怎么知道她住哪儿……

    他怎么……

    太多疑问全卡在喉间,反而一时之间什么也问不出口。

    周子杉既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但好歹是看出了她的疑问,便借此打开了话匣子:“我刚回国那会儿,廖一晗推荐过我住这个小区,还特别提了嘴你隔壁单位,说是正在挂牌出售。我猜到她是什么意思,可惜晚了一步,我准备下手之前,你隔壁单位卖了。”

    隔壁——

    不就是投诉她扰民的那家么?

    至于廖一晗——

    连笑无力地摇摇头,将思绪收回:“别提了,都别提了……”

    继而看向他:“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连笑已无力再迁怒于任何人,只是单纯地想静一静。

    可她这般心如死灰,落在周子杉眼里,多少还带着点责怪的意味。

    他真的宁愿她和昨天电话里那样,风风火火骂他一顿,也好过如今,看的眼神都毫无温度。

    为此,周子杉懊恼不已:“对不起,我从没想过孙伽文会偷截下我和你之间的短信记录……”

    话音未落就遭连笑狠狠打断:“你能不能别说了!”

    她刚平静下来没一会儿,他又旧事重提,无异于火上浇油,连笑盛怒之下甩手就要关上门,周子杉却伸手格住门。

    连笑不仅没能让他吃成闭门羹,反而被反弹回来的门板磕着了脑袋,当即磕得连笑头晕目眩。

    连自家房门都站在他这边,同她作对,连笑哪还忍得住?

    低头就照着他格住门的那只胳膊,张嘴就是一口。

    连笑这嘴咬得特别狠,他胳膊上那道牙印都渗血了,她也没收嘴,周子杉强忍着倒撕一口凉气,身体因本能的趋利避害正准备甩开她时,头脑却先行一步,使唤着双臂将她紧紧一揽,揽进怀里。

    连笑当时就炸了。

    可无论她如何踢蹬如何挣扎,都半分推不开他,一气之下照着他肩膀就是一口。

    他身上就一件衬衫,连笑这一口下去,直接嵌着肉咯着骨。

    连笑能感觉到他痛得浑身一僵,周子杉的双臂却不松反紧,就这么死死搂住她,用极了力,似要将她揉入骨血。

    若不是她埋着脑袋还死死咬着他的肩,此情此状在外人看来,怕是要以为是对久别重逢的小情侣,还没进家门呢,就急得搂作一团……

    方迟就这么站在电梯门外,直面着眼前这一幕,沉着脸不知作何感想。

    他本该早就到了——

    香港昨夜大雨,赤腊角机场航班大面积延误,他等到凌晨三点,过关回深圳,改从深圳坐飞机,终于一大早赶了回来。

    从未想过迎接他的会是这一幕。

    当然,如果他昨晚就顺利回来,那时又会撞见哪一幕,就不得而知了。

    僵立的这一分钟,方迟身后的电梯门都应声合上了,身前的这对男女却还没分开。

    方迟在转身坐电梯下楼、还是直接上前二者之间犹豫片刻,终是脚下未动,只微启薄唇:“不好意思打搅了。”

    这声音……

    哪含着半分抱歉?

    冷冽至冰点罢了。

    连笑当即就僵住了。

    松开牙齿的同时,她牙关已用力到发麻。

    周子杉原本紧箍的双臂也在同一时间,因突如其来的愣怔而一松,下一秒便被连笑一把推开。

    发麻的又何止是被连笑快要咬透了的肩头?

    周子杉寻声看去,撞上方迟目光的那一刻,心尖一憷。

    方迟面无表情地,目光只在周子杉身上短暂停留,转瞬直勾勾地盯着连笑,一步步朝连笑走来。

    连笑哑然地张了张嘴。

    咬太狠颌关节发麻,脑袋之前又被门撞了,见到方迟的那一刻,顿时委屈得不行。

    他这般面无表情的样子,教人看不出喜怒,或许连笑打心底里不觉得这是个解不开的误会,心里刚泛起的担忧,转瞬就败给了见到他时心里泛起的委屈,眼见他站定在她面前,连笑鼻腔一酸——

    “你……”

    你怎么才回来……

    你听我解释……

    连笑也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会是哪句话——

    方迟也压根没给她机会说完这句话,已先行打断道:“我来拿我的行李。”

    说完,甚至不再看连笑半眼,绕过她直接进了屋。

    看着他径直走向卧室的背影,连笑当即傻了眼。

    方迟则始终,头也不回。

    方迟留在这儿的物品说多不多,卧室洗手间里一个电动牙刷,衣帽间里两套家居服两套西装,一个登机箱正好够装——

    他当初是怎么把这些衣物装箱带来的,如今就怎么装箱带走。

    衣帽间特别乱,她没去成香港,几大箱行李空飞了一趟,最后还是方迟让助理把她的行李又寄了回来。她之前小心翼翼叠进箱子的那一堆衣服,如今全胡乱地仍在衣帽间的各个隔层里——

    可以想见她当时收拾行李箱收拾得有多烦躁。

    方迟从一堆凌乱中找到自己的衣服,拆下了衣架,正准备一股脑全扔进行李箱,动作却是一滞——

    他险些把她特意为香港行买的那套新内衣一起收进了行李箱。

    方迟把这件轻飘飘的内衣从自己的箱子里拣出来,握在手里。同样一件内衣,带给他的感受却天差地别。

    方迟冷着脸,正要把这件内衣扔回身后那堆衣山衣海中,衣帽间外却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看来她已经把周子杉打发走了,要赶过来再打发他。

    很快,连笑停在了衣帽间门边。

    她不动,方迟却动了。

    把那件内衣扔回去,合上行李箱,扣锁,提起拉杆,就这么推着行李箱从连笑身侧路过。

    全程不发一言。

    也,丝毫没打算再有片刻的停留。

    他真当她和周子杉之间有暧昧?

    在此之前,连笑还压根不信以他的智商,会解不开这么浅显的误会。

    可他确确实实就要从她的余光里走过了。连笑在这一片错愕之下,好歹是伸手拽住了他的行李箱拉杆:“是周子杉抱着我不放,不是我主动投怀送抱!”

    她的解释是有多无力?他听后,怎会只平静地看她一眼,冷淡地反问:“那又怎样?”

    连笑这就不懂了,既然他没误会,那……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连笑七分荒唐三分委屈。

    “那你为什么要把指纹从我家门锁上删掉?”方迟却只平静反问。

    “……”

    “……”

    连笑终于,无话可说。

    他什么都知道……

    可她连他究竟为什么会生气都摸不清头绪。

    方迟扯开她紧抓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擡眸再看她,眼里又冷了几分:“看来我的三个月实习期要就此打住了。”

    晃眼功夫,连笑刚明白过来三个月实习期指的是什么,方迟已推着行李箱离开。

    只留下一个背影。

    以及一句:“再见。”

    连笑从未想过自己的境遇会一路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离她而去。

    没了朋友,没了恋人,只有一只猫陪着,不离不弃。

    2016年的最后几分钟,所有人都在忙着跨年倒数的最后时刻,连笑却是和她朋友圈里那位保代肖楠,以及他的诸位高人朋友一起在她家的客厅中度过的——

    数不尽的咖啡,提不完的神。

    谁能想到吃喝不愁的二世祖连笑,如今会沦落到连个像样的办公地点都没有,只能在自家客厅里办公?

    连笑自己都未曾想过。

    但俨然事已至此,连笑再不甘心,也只能默默消受。

    肖大保代热心到连笑都不好意思了,她给的这点劳务费,估计都不及他手头任何一个案子百分之一的抽成,肖楠却一样毫不懈怠,拿出了多种方案供连笑选择。

    三天时间就能力挽狂澜、起死回生,那大概是电视剧里才能有的桥段,现下一帮高人,也只能尽量助她把损失减到最低。

    和廖一晗约定的三天时间很快就到了。

    连笑并未现身晗一,而是全权由肖楠代表。

    “廖总,您的提议连小姐仔细考虑过了。她可以答应你,但她个条件,DL的淘宝店得归她。”

    肖楠把话带到。

    DL早已落寞,一个过气网红店而已,廖一晗死抓着不放没有任何意义,对连笑却意义非常

    ——起码给自己留了个可以东山再起的毛坯。

    八千万,外加一个DL,连笑同样给了廖一晗三天时间考虑。

    不到三天,一天后廖一晗就点头同意了,双方法务开始走合同。

    肖楠离开晗一之后,立即给连笑打了个电话,传达了廖一晗的意思。

    电话那头的连笑沉默许久,终是听不出情绪的一笑:“一笔勾销,挺好……”

    前尘往事,也只能这样一笔勾销了。

    挂了连笑的电话后,肖楠紧接着又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肖楠无需说明来意,对方已了然:“怎么样?肖大保代?”

    肖楠笑笑:“方总您就别取笑我了,要不是当年你手头的两个大项目让我站稳了脚跟……什么保代不保代的?那都是虚名而已。你一口一句大保代地叫我,那我不得一口一句恩公地叫你?”

    “别,我还是叫你老肖吧。”电话那头的声音,一贯的浅淡,却似乎隐隐藏着某种关切,“谈得怎么样?”

    肖楠这才道:“八千万,外加一个DL,廖一晗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