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笑今夜注定无眠。
方迟竟然有一个喜欢了十几年的女人,此等秘密深埋心底,竟还能道貌岸然地和她谈情说爱,一想到这点,连笑哪还睡得着?
腾地从床上坐起,思来想去,给自己助理发了个微信,问她们现在在哪儿。
齐楚正在请今天去救助站帮忙的朋友们吃宵夜。
都是帮十几二十岁的热血少男少女,宵夜本也邀了连笑,但连笑碍于自己大他们半轮,索性拿出老板的派头,让助理留下来负责最后结账,自己先撤——
如今听助理说齐楚已经醉醺醺趴桌上半天没动了,连笑当即双眼冒光,嘴上假意斥责道:“齐楚现在可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狗仔跟她跟那么紧,你们还由着她喝醉,形象还要不要了?”
人却已经以最快速度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等着,我去把她接走。”
助理被老板这么一糊弄,吓得连声说:“我绝不让她再喝了,您赶紧过来吧。”
宋然的毒唯粉特别多,明明是男追女,齐楚却被骂得十分不堪,连笑花了大价钱请了公关公司,出动了水军在齐楚的微博下洗板,好不容易让齐楚的形象扭转了一些,确实不能让齐楚再出任何差池。
经历了上一次上新的滑铁卢之后,连笑将公司的设计部门大换血,确保下一次上新的撞款率为零,这可都是连笑花大价钱砸出来的,公司账面目前还是入不敷出的状态,连笑自掏腰包一直往里垫,下个星期连笑还要带齐楚去巴黎拍新品,连笑自己当店铺的模特时,都懒得跑那么远,如今突然这么拼,也是为了尽快重建店铺的口碑。
助理当然以为自己老板是用心良苦,务必维护齐楚的形象——当然这只是连笑连夜赶去接齐楚的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则是因为——
每个人醉后的表现都不尽相同,就好比连笑,是迎男而上;又好比据谭骁所说,齐楚喝醉后嘴巴特别老实,问什么说什么。
同样据谭骁所说,之前齐楚用酒瓶子给副导演开了瓢,经纪人追问原因,齐楚死活不说,那副导也拒不接受道歉,摆了酒镇对付齐楚,分明是为难人,不成想齐楚真的喝完了一桌的酒,那副导才不得不和解。
谭骁那晚送齐楚回家,齐楚醉醺醺地就彻底交代了前因后果。那副导喝醉了对她动手动脚——这和谭骁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可接下来的走向谭骁就万万没想到了——那酒瓶根本就不是齐楚砸的,而是宋然。
宋然当时和齐楚一个组里,也算英雄救美了。齐楚也开始明白以她的个性,根本就混不了娱乐圈,索性替宋然打了掩护。
可齐楚哪会料到这一来二去,宋然竟看上她了,甚至托关系帮齐楚保留了戏中的全部戏份,没让她那一个月的拍摄被一剪没。
真是孽缘躲也躲不掉。
宋然童星出身,齐楚可是记得这位如今的流量小生当年穿开裆裤的荧幕经典形象,实在是对他提不起兴趣……
如今连笑如法炮制,接了齐楚上车,见齐楚醉得差不多了,连笑正好验证一下所谓的酒后吐真言是真是假。
因狗仔骚扰,齐楚搬了家,连笑果然一问就问出了齐楚的新家地址,车子启动后,连笑就开始琢磨着接下来还要问些什么。
扭头看一眼副驾驶座上醉得无知无觉的齐楚——
“那女的,现在人在哪儿?”
齐楚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嗫嚅着反问:“那女的?”
出师不利,连笑不免一撇嘴,可还是把话补全了:“就是方迟喜欢了十几年那女的。”
齐楚竖着手指,悠悠往车底一指。
这么说来……那女的现在就在本市?
这消息可是极糟的,她最近这么忙,那女的趁着近水楼台,一举拿下方迟可怎么办?连笑紧接着又问:“漂亮吗?”
女人关心的无外乎这几个问题,肤浅倒也直白。
齐楚又悠悠晃了晃手指——不!“没我漂亮。”
连笑心里总算平衡了些。
可转念一想,没准那女的别的方面很出彩?
不禁又愠起了脸:“那你觉得她配得上方迟吗?”
“不配。”齐楚回答得很是干脆,尾音还带着那么点不甘心,“一点儿都不配……”
这下连笑彻底放心了。
看来方迟心中的那抹白月光要才没才,要貌没貌。
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对:“那方迟凭什么喜欢她喜欢了十几年?”
这个问题显然也难倒了齐楚。
齐楚晕晕乎乎地皱了皱鼻子,半天没吱声。
连笑都以为她这是睡着了,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才见她双唇一启:“大概……是因为她帮方迟……”
齐楚一句话恨不得拆成三段说,可急坏了连笑,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竖着耳朵,就怕错过齐楚那细弱蚊鸣的声音:“帮他什么了?”
“帮他克服了……”齐楚缓缓将头靠在了车门上,声音越发低迷了,“……心理障碍吧。”
连笑最后几个字压根没听清,琢磨了半天齐楚说的究竟是不是“心理障碍”——
“那女的是心理医生?”
这是连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了。
连笑看向一旁的齐楚,齐楚正靠着车门,似乎没听见她的这个问题。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关键的问题。
最关键的问题应该是——
“既然方迟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一直没在一起?”
未免这个醉鬼漏听,连笑刻意说得字斟句酌。
齐楚应该是听见了,不然也不会突然笑起来。
笑得还挺讽刺:“因为啊……”
连笑屏着呼吸管等答案。
“方、迟、单、相、思……”
看来齐楚真醉了,一字一字地回,就跟小朋友学念字似的。
说完还“咯咯”一笑:“真、可、怜……”
单相思怎么了?
你对方迟不也是单相思?
可连笑话到嘴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因心里突然莫名地抽了一下。
那一抽,诚然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大概是原本以为方迟对她已经是极好的了,事实却告诉她,他对那个女人只会更好……
是的,她吃醋了。
连笑开始后悔送齐楚回家了——
打听到的那点消息让人心里发闷,半点不好受,简直庸人自扰。她一个人还得负责把齐楚弄下车,再弄上楼,对于她这种白长了一米七几的大高个弱鸡来说,简直是世纪难题。
最终连笑把齐楚半扛半扶弄进了电梯,已经气喘吁吁,要掉半条命似的。
手机的震动声突然开始在电梯里回荡,连笑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摸了口袋半天,才想起自己手机放在包里,而包在车里,她压根没带下车。
那只能是齐楚的手机在震。
连笑双手岌岌可危的搀着齐楚,压根没多余的手去掏齐楚的手机,只能任由那震动声自行停歇。
哪成想电梯刚升到一半,震动声又响,连笑又累又喘,听着这片刻不停的震动声——她从进电梯到出电梯,对方起码打了三通电话进来。
连笑好不容易把齐楚弄到了公寓门口,终于能把齐楚往墙边一扔。
齐楚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连笑蹲下去,好不容易从齐楚口袋里摸出钥匙。
自然也摸出了齐楚的手机。
齐楚的手机终于不震了,屏幕上显示着同一个陌生号码的五通来电。
这大晚上的,还嫌不给她添乱?
连笑不客气地把那手机塞回齐楚兜里,开了门后,双手绕过齐楚的腋下架着,就这么半拖着齐楚,把齐楚生生拖进了家门。
齐楚被这么一路拖着,兜里的手机又滑落在了地上。
连笑也终于彻底没了力气,把齐楚往沙发上一放,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如此阴冷的天气,连笑生生热出了一身的汗,脱了外套坐在沙发边缘,正给自己扇着风,睡在沙发上的齐楚一个翻身,就把连笑从沙发上踹到了地上。
连笑摔得“嗷”了一嗓子,回头怒瞪齐楚。
齐楚眼睛都没睁,分明就是无意的。
连笑不跟她一般见识,人已送到,连笑的任务也算完成,理一理汗湿的头发,起身就走。
顺便捡起了掉落在地的齐楚的手机,正要搁在茶几上,手机又是一震。
所幸这次不是电话,而是条短信——
【为什么不接你老子的电话?】
这条短信,来自之前打了好几通电话来的那串陌生号码。
那是……
齐楚的父亲?
连笑可不想再多管闲事,很快独自一人又进了电梯。
细数着今晚收获的信息——
长相一般,身材应该也一般,但职业不错,心理医生。
加上方迟公开的那套择偶标准——
黑长直,167,带虎牙,清纯挂。
情敌的形象开始在连笑的脑中清晰起来。
连笑双手插兜,开始审视起电梯壁中倒映出的自己。
自己好像除了能比那女的漂亮、身材好之外,没什么能赢过对方……
这么想着,却忽地一愣。
只因她突然摸到了自己兜里的那把钥匙——
她竟把齐楚家的钥匙给带了出来?
此时的电梯正“叮”地一声停在1楼。眼见电梯门就要开了,连笑赶紧重按17楼。
电梯就这么闹着玩似地下下上上,连笑将这把钥匙悬在眼前晃了晃,特别不甘心地承认——
那女的肯定比她聪明。
连笑就这么再次来到了齐楚家门外,开了门,原本打算把钥匙搁在门边的鞋柜上就走,钥匙正准备往鞋柜上一放,脚步却生生停了——
此时放眼望去,沙发上空空如也,哪有齐楚的身影?
连笑还没从眼前的空空如也中反应过来,就听不知哪处传来“哐当”一声,似乎是摔倒的声音。
这齐楚喝醉以后,怎么比她喝醉还要麻烦?——
当然,只有连笑这么以为。
虽然觉得麻烦,但连笑还是循着声音进了屋。
很快依着那潺潺水声来到了浴室门外。
浴室里没亮灯,齐楚这是打算摸黑洗澡,结果摔了?
连笑透过客厅里透过来的光线,依稀勾勒出了一个摔倒在浴缸边的身影,不免叹着气开灯。
灯光乍亮的那一刻,连笑生生吓掉了手中的钥匙。
齐楚半趴在浴缸边上,手上割了几道,伤口就这么泡在正蓄着水的浴缸里。
连笑惊立在原地不知多久,被吓没了的思绪才一点点回来。
谭骁只说过齐楚喝醉后会吐真言,可压根没提过她喝醉后还爱自残……
连笑蓦地醒过神来,冲过去就把齐楚的胳膊从水里捞了出来。
幸好齐楚划伤的只是手背,而不是割腕。
连笑拍拍齐楚的脸。
齐楚那半醉半醒的样子,教连笑分辨不出齐楚听不听得清她的话:“喂?”
“……”
“喂?!”
齐楚睁开眼睛。
神思凄迷对不了焦似的,但好歹是睁眼了。连笑长舒一口气,却忍不住骂:“你疯啦你?”
齐楚却分明和连笑不在一个频道上,啜泣着,让人辨不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没人懂我……”
“没有人……”
“我难受……”
连笑凑近了,好歹是听清了这最后一句,既无奈又可气:“你往自己身上划口子,能不难受嘛?”
为了打听点情敌的消息,忙活了一晚上,连笑总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只是嘴上虽骂骂咧咧,人却依旧满屋子翻箱倒柜地找医药箱。
连笑好不容易在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医药箱,正要抱着医药箱往卧室走,搁在茶几上的齐楚的手机又震了。
依旧是之前那个陌生号码。
连笑犹豫片刻,这回终于接了。
眼下这烂摊子就交给齐楚父亲去管吧,这都凌晨三点了,她一早还得去公司,确定下期新品的最后一组样衣,赶着下周飞巴黎拍摄。
连笑接起电话,毕恭毕敬地说了句:“伯父,您好。”
“……”
“……”
那边半晌没回音,连笑又试探着问候了句:“伯父?”
“你谁啊?”
回答她的,竟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连笑傻眼。
之前的短信里,这人……
明明……
自称是齐楚的老子……
连笑不禁厉声反问:“你又是谁?”
一周后。
在飞往巴黎的航班上,连笑什么都没提,反倒是齐楚,率先提到了她醉酒的那晚。
齐楚从当晚一起吃宵夜的人嘴里得知了是连笑送她回的家。自然也就猜到,连笑那晚看见她在浴室里干的那些好事了——
毕竟齐楚那之后醒来,发现自己的手已被包扎完好。
只是齐楚未曾想过,会是连笑帮她包扎的。
“谢谢。”齐楚对着的邻座连笑。
连笑微微一蹙眉,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何莫名其妙致谢。
齐楚当着连笑的面,擡了擡那还贴着创口贴的手背。连笑这才恍悟,只回以一笑,一起尽在不言中。
其实连笑笑而不答,另有其因——
那晚替齐楚包扎的,并不是她。
而是宋然。
那晚自称是齐楚老子的人,也正是宋然。
如今的连笑,只是在如法炮制着廖一晗曾经对她做的那些事——
廖一晗当时为了晗一,撮合她和周子杉。
如今她为了DL,也不得不为宋然大开方便之门。
连笑借着空姐开始派餐的空档,不禁偷瞄一眼一旁的齐楚。
若是齐楚知道连笑已为她安排好了一场与宋然的巴黎偶遇……
甚至为了制造齐楚与宋然独处的机会,会在齐楚随团队离开巴黎之前,故意“弄丢”她的护照……
此时此刻的连笑只顾着为自己的心机暗自叫好,未曾想过,现世报会来得如此之快——
在巴黎的最后一天,连笑自己的护照竟丢了。
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