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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只此青郁 > 第29章 需要补偿

    小姑丈和明君姑姑是家里最早发现商陆喜欢小鱼的人。

    因为很久以前,他们曾在家里客厅的钢琴盖后面,看见了某个小初中男生的《商商日记》。

    明君姑姑问:“这是商陆的吗?”

    小姑丈也一头雾水:“家里姓商的就这么几个,不是你的,如果也不是商陆的,难道是阿爸的?阿哥的?”

    明君姑姑抖了下鸡皮疙瘩:“是谁的都有点恶心,还商商,我还陆陆君君呢。”

    “商陆是忘记带走了吗?”

    “估计是。”明君姑姑拿起了那本日记,“他昨天傍晚就开始乒乒乓乓弹琴,装模作样学大文豪了吧,先以琴论道,再以诗为名,我来看看大文豪写了什么。”

    小姑丈试图维护小男生的自尊:“这是商陆的隐私,咱们还是别看了,专家说父母不应该私自看孩子的日记本……”

    明君姑姑翻他白眼:“我是他父母吗?我是他姑,这条规矩关我什么事,你要是不看,你就滚远点,我反正没素质,我爱看。”

    小姑丈立马认怂:“老婆,我也爱看,我跟你一样没素质,没素质的我们相爱了,生出一个更没素质的儿子,我们全家都没素质。”

    然后,低素质夫妻俩就偷看了商陆的日记本。

    前半本是小学生商陆写的,说是日记,不如说是月记,很久他才会写一篇,第一篇里他说,《商商日记》是夏桑渔和他用捡瓶子赚来的钱买的,夏桑渔给取了这个名字,她也有一本《小鱼日记》。

    第二篇他说,他一点都不喜欢捡破烂,又脏又臭,他只想弹琴,可是,夏桑渔没有零花钱,不去捡破烂,就要给她姐姐做牛做马、按摩拖地,只赚几毛钱,那还是陪她去捡垃圾吧,还可以保护环境。

    ……

    明君姑姑直接翻到了最新的那一页,是初中生商陆昨晚写的,他说,他好像完蛋了,他不想说喜欢她,但她是他唯一觉得可爱的人,他有点生气,是因为夏桑渔这个笨蛋怎么能觉得很多人都很可爱呢,就连谢骏那个小胖子,她也说可爱!

    明君姑姑看完只说:“哦,早恋啊,我以为什么大事。”

    小姑丈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我们还是放回去吧,他只是少男心萌动,没做什么,我们别去干预他们?小孩子嘛……”

    明君姑姑当然没想去干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商陆是我侄子,还是你侄子?我当然为他好啊,青春期的感情多么纯洁干净,他有喜欢的人,是好事,我是不会去管的,要是有缘分,他们以后自然会成的,没缘分,我就是把红线打死结都没用。”

    那时候的商明君更在意,小商陆在日记本里透露出来的孤独。

    父母没空照顾他,闹了分居,将他送回老家的爷爷身边,尽管他什么都不说,一副傲慢臭屁得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可是小孩子的内心是敏感的,他知道自己成了乡镇留守儿童。

    《商商日记》里写,这破镇上小学为什么还要人当着全班的面举手统计留守儿童?他真的很烦,烦死老师的可怜目光,烦死新闻里说留守儿童多凄惨,小爷有的是钱,砸死你们。最烦人的还是夏桑渔这个笨蛋,她居然还羡慕,到处打听留守儿童可以领到多少补助,可以吃多少根冰棍!

    所以,商明君后来无条件地支持她哥嫂离婚,无条件地支持嫂子带走商陆,因为她更相信,温柔且强大的嫂子会补足商陆内心缺失的爱,会让小商陆成长为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

    商阿公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又跟在诊所里工作的牙医告了别后,他就把诊所门关上了。

    商陆正在给每个空杯子倒酒水或者饮料,桑渔去她家里喊她父母和纯姐。

    小姑丈把明君姑姑拉到了角落里,两人嘀嘀咕咕的。

    小姑丈有些遗憾:“当时要是没让嫂子带走商陆,可能他也不会和小鱼错过这么多年。”

    商明君冷笑:“这叫错过?你是恋爱脑吗?两个初高中生,连三观都没形成,你确定他们当时是真的喜欢吗?啊不,你确定小鱼会喜欢商陆吗?而且,谁能知道,商陆的喜欢会持续这么多年,连商陆自己都不知道吧!再往回说,就算商陆一直在小鱼身边,他们大学恋爱了,就不会分手了吗?”

    明君姑姑越想越气:“我看你是根本不关心我侄子!那时候商陆多需要父母的关心啊,他心性未定,需要成长,需要很多爱,但不是恋爱!他当时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优秀人格的培养、学业的成就和事业的奋斗,这哪一样不比爱情重要?他一个14.15岁的小孩,你让他自己决定人生吗?你是不是有病!”

    她继续把亲亲老公喷得狗血淋头:“你是觉得你很懂商陆的想法么?他都知道爱一个人不是丧失尊严,真正的爱是健康的、平等的,爱而不得,是遗憾,但不能无耻,他知道小鱼和那个什么三流律师恋爱的时候,他当男小三了吗?没有!”

    小姑丈不知道他老婆怎么扯到男小三去了,他明明只说了遗憾。

    商明君横眼:“你怎么不说话了?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就直接说,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也到了疲倦期了是吧?”

    小姑丈一把抱住了她:“那没有,老婆你说得太对了,我会说那句昏话,是因为我是恋爱脑,我是老婆奴,我一刻也离不开老婆,我跟商陆不一样,爱情和婚姻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商明君终于被他逗笑了,亲了他一口:“老公,我也爱你。”

    商陆从一旁路过,去柜子里拿餐巾纸。

    他只听到了两人说的最后那两句,面无表情:“小姑丈,做人不要这么绿茶。”

    讨好老婆,还带踩别人来衬托自己的。

    这是商陆和桑渔长大后,两家人第一次一起吃饭。

    商陆想过这样的画面,但在他的设想里,应该是两家人一起商定他和桑渔的婚事。

    而现在,他和夏桑渔直接跳过了许多流程,瞒着两家人,率先领证了。

    这一顿饭,几个长辈都吃得很愉快,主要是商陆把他们伺候得服服帖帖。

    商家人就不说了,夏家的老父亲夏正坤被他一通又是敬酒、又是奉承的操作,搞得人都飘飘然了起来,直夸商陆懂事。

    “呀,商陆,你脸怎么了?”

    “……撞框架上了。”

    “年轻人要小心点。”

    “嗯,您叫我小陆就好。”

    “好,小陆啊,不是叔说你,年轻人要早点找到工作,男人有事业,才有精神气!以后呢,才好娶老婆成家,是不是?”

    商陆乖乖点头:“是这样的。”

    “小陆,你也喝酒,男人不会喝酒,没意思!”

    夏正坤作势要给商陆倒酒。

    商陆连忙站起来,接过酒瓶,温声道:“我来吧。”

    夏正坤后面又吹牛胡侃起国际局势,商陆选择了降智,怎么都能陪着说上两句。

    桑渔觉得无语又好笑,瞥了他一眼,而他明明没看向她,却能在桌子下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挣脱,攥紧在了掌心里,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她的手心。

    夏正坤一脸严肃:“小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商陆虚心求教:“为什么呢?”

    夏正坤酒意上头:“还为什么!你距离35岁还有几年?你为什么会失业,就是因为你没有铁饭碗!如果你考公了,你根本就不用担心没工作。你看,我们桑纯,她超龄了,10年没考上,但我让她去读研了,这样应届毕业,40岁以下都能再考。”

    商明君仿佛第一次知道这事,有些惊讶:“桑纯10年都没考上公啊?”

    夏桑纯在外面要脸,只笑着解释:“我是运气不太好,每次考试身体都有点不舒服,发挥失常。”

    商明君:“那你的确命不好,小鱼就命好。”

    夏桑纯沉默了下来,她也始终觉得,夏桑渔不过是命好,轻轻松松赢得所有人的喜欢,那些人都不知道她有多自私、冷漠和斤斤计较。

    明君姑姑又安慰:“你也别自卑,虽然你不聪明,但傻人有傻福,聪明人多了,就需要你们这些人来平衡一下的,所以嘛,你爸妈不就给你攒福气了么,买房买车买学历三件套都安排上了,你妹妹就什么都没。”

    夏桑纯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有些难看:“你应该是不太清楚情况,我是家里的大女,以后要养父母老的,给我买房买车是应该的。”

    明君姑姑讶异:“你的意思,你父母以后不需要小鱼养老了啊?”

    夏桑纯反问:“她的工资能养活她自己么?”

    桑渔只当听不见,她今天要做全世界最快乐的人。

    夏正坤有些醉了,是真的没听见这些争吵。

    而张榕呢,她骂自己女儿可以,但哪有被商明君白骂的道理,可她又吵不过商明君那张不饶人的嘴,加上她心里对桑渔也有愧疚,便又气又急。

    小姑丈见状,连忙拽了下自己老婆的手臂:“给小鱼一个面子,她生日,就不说这些事了。”

    商明君翻了个白眼,抚摸着自己的卷发,又拍了下手臂:“真讨厌,臭虫真多。”

    商阿公无奈地叹了口气,几十年了,从他女儿小时候开始,他就得天天为她给人道歉,话术已经熟练到刻在他基因里了。

    “不好意思,别生气,她从小就身体不好,被惯坏了,她年纪小不懂事,别跟她计较……”

    张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唯有商陆开了口:“阿公,姑姑43了。”

    商阿公吹了下碗里的热汤:“她就是100岁,也是我的小乖女。”

    张榕一开始对商陆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顶多就是家世还成,知根知底,而他父母离异,又是家中独子,就怕他被宠得生活不能自理。

    让她惊讶的是,今天这一大桌子菜,竟都是他做的,他刚刚还懂得给人台阶下,说明他为人处世都还不错。

    晚饭结束,张榕早已习惯了自己收拾或者帮忙收拾碗筷,而商陆却对她道:“您去坐着休息,喝点茶,跟小鱼她们聊会天,我和小姑丈去洗碗就好了。”

    张榕皱眉:“你们两个男的能洗干净吗?我和你姑姑去洗。今晚是小鱼生日,她和你阿公投缘,已经是占便宜了,阿姨来收拾吧。”

    “您坐吧,一般都是我洗的。”

    商陆领着张榕坐回了椅子上,给她倒了茶。

    张榕却觉得浑身不自在,腰板挺得僵硬,如坐针毡,她早已经习惯勤劳地操持家务,照顾好她的一家四口,被人夸勤劳贤惠,再以此为荣。

    而她用余光却注意到,商明君懒懒地坐着,也不让她老公去洗,靠在她老公肩膀上:“你让商陆去洗就好了。”

    张榕手指收紧又松开,犹豫了一会,转头对桑渔道:“你去帮商陆吧,女孩子要勤快一点。”

    “蠢。”不知道商明君是说给谁听的。

    桑渔进了厨房。

    商陆问:“是来哄我的吗?”

    桑渔说:“啊?你在生气吗?”

    “那不假装生气,我不就白白挨了一巴掌么?”

    桑渔也有些愧疚:“对不起,还疼吗?”

    商陆一边洗碗,一边说:“我需要补偿。”

    “我帮你洗碗?”

    “我可以自己洗。”

    “我……亲你一下?”

    商陆笑了一下:“不会等下又打我一巴掌吧?”

    桑渔厚颜无耻:“打了,我就再欠你一次好了。”

    “可以。”

    商陆擦干净了他的手,走到桑渔的面前,他弯下腰,单手将她的两手扣在了身后,微微用力,让她后仰擡头,目不转瞬地盯着她的眼。

    “为什么扣住我的手?”

    他笑:“防止有人再动手打人。”

    然后,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唇角。

    并非是缠绵的深吻,只有浅尝辄止。

    “生日快乐。”

    那晚,夏桑渔也喝了一点酒,她回家抢在夏桑纯之前,霸占了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洗完她就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听着夏桑纯在外面骂她自私,因为她把电热水器里面的热水都用光了。

    现在水温很低,夏桑纯要洗,只能等半小时后。

    桑渔趴在床上,打开了商陆给她的生日礼物。

    是钥匙。

    新房子的钥匙。

    她可真是个爱财的人。

    张榕推开了门,说:“小鱼,要睡了没?”

    桑渔藏住钥匙,爬起来:“怎么了?”

    张榕皱着眉头,坐在她床边,看着她:“那个商陆是不是想跟你谈朋友?”

    桑渔真假掺着说:“可能他有想法吧,但我就是把他当好朋友。”

    “你这话说得跟坏女人有什么区别?牙医那一家也是奇怪,老婆女人都不去操持家务的,让大男人去做,男人哪会做,收拾得不干不净,那个商明君也是懒死了。”

    “做人媳妇,就要勤劳,我也是这么跟你姐说的,但你姐没救了,我还能教教你,你现在做女儿,还有妈妈照顾你,以后你以为你婆婆会照顾你哦?你虚岁28了,过年29了……”

    桑渔静静地听着,看着她妈脸上的皱纹,靠了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她。

    “妈,祝我生日快乐好不好?今天是我生日。”

    “妈,你勤劳了这么多年,不累么?”

    张榕想说她不累,只要看到这个家好,她就不累,可是还没张嘴,她眼眶就忽然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