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知不觉走远了,春节很快到了。
因为离市局近,林大鹏总在春节期间主动申请值班。用他的话说,与其被家里三只小狗子吵,还不如在办公室躲清静。
大年初四这天,他终于开始休年假了。
林嘉乔在书房赶完稿,发现大厅里多了三个不同品牌的口红套装,乔女士正美滋滋试色。
林嘉乔问:“妈,你口红用完了?”
听见这话,乔女士脸立即沉下来。林大鹏赶紧劝:“她小时候就缺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过年的,乔女士也想跟林嘉乔生气,抱着口红回自己房间了。
林嘉乔不解,“我又不会抢她的口红,干嘛防着我。”
顾依明给她塞给桃子,惊讶的问:“你不记得了!”
林大鹏无语,“还好意思说,不是让你哄好你妈吗,你竟然把这事忘了。”
“要不是秦观机灵,咱们得去大马路上过年。”
“前天我听乔女士和我妈聊天,才想起还有这事。”秦观满脸‘老子是有钱人’的傲慢,“一个礼盒一千块哈,有时间把账结了。”
说着扔了个口红给林嘉乔:“赠品。”
没有品牌会把当季热门色号当赠品。
前几天,两人买年货时,她多看了眼这款口红的广告,没想到秦观记下了。
林嘉乔立即掏出手机,往自己嘴巴上涂:“不过,我又怎么惹乔女士生气了?”
见她真的想不起来了,林大鹏顾依明秦观三人从茶几下拿出几支口红,摆在桌子上。
林嘉乔拿起一只,拧出来一看,口红膏体部分没大半了,剩下的一小半上留个两个门牙印。
某个熟悉的片段从脑子里闪过,林嘉乔不可置信道:“该不是——”
顾依明点头,“没错,就是你。”
秦观说:“和乔女士吵架后。”
林大鹏面无表情的说:“把她的口红全嚼吧吃了。”
“不是你这什么破毛病,改不了了是吗。”
顾依明很担忧,“通常来说,异食癖是因为身体里缺少某种微量元素。只只,等年后去做个体检吧。”
林大鹏愁死了,“还用体检啥,她缺啥还不明显吗。”
“她就是缺心眼。”
林嘉乔收到礼物,一点也不生气。她往林大鹏身边凑了凑,“爹迪,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咩?”
林大鹏给她酸出满身鸡皮疙瘩,“初五,送穷鬼。放心,我和你妈不赶你走的。”
顾依明一拍手,“林叔,明天您生日。”
秦观也想起来了,“对哦,怪不得乔女士让我买茼蒿,咱家只有您喜欢吃。”
给小辈知道了他们俩口子相处的细节,林大鹏有些不好意思。好在他是搞刑侦的,很会伪装。
他理直气壮道:“我一年就过生日,还不能吃个喜欢的菜吗。”
三个小朋友交换个眼色,都看出了林大鹏的羞赧。秦观还想调侃几句,林嘉乔想起自己的孝女人设,捧场道:“能能能,知道乔女士爱您。”
她满脸神秘的宣布,“老林同志,为了庆祝您的生日,我决定亲手为你做一个蛋糕。”
“感不感动。”
说句老实话,林大鹏同志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都不肯后退一步,但此刻是真的怂了。
林嘉乔的厨艺不是用能不能吃来形容,她做的东西得分有没有毒。
林大鹏劝道:“算了吧,你工作也挺忙的,咱们去蛋糕店订一个得了。我每年都过生日的,没必要这样隆重,对吧。”
“不对!”
林嘉乔态度很坚定,她错过她爸一次生日,一定要用之后五十次弥补。
“以后您每年生日,我都要给你做蛋糕!”
林大鹏:……
他不知道该怎么委婉的打击林嘉乔的积极性,只能求助的看向其他人。
自从断绝父子关系,秦观对林嘉乔的偏心就每边了,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他假装没看见老丈人的求救信号,拿出黑屏的手机,很没诚意的‘喂’了几声。
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顾依明了。
顾依明果然靠得住,他壮起胆子,对林嘉乔说:“我、我不爱吃蛋糕。”
“我根本就不喜欢甜的。”
老话说的好呀,孩子只能陪你一段时间,只有你的爱人永远在你身边。这种时候,林大鹏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乔女士了。
他说:“你妈妈做好的菜都放在厨房——”
乔女士在房间喊:“用吧,没关系。”
“你多烤几个,我当早饭吃。”
众人这才记起来,乔女士的胃坚强如不锈钢,只有她一个人能抵御林嘉乔的黑暗料理。
林嘉乔正在流理台前忙活,秦观进来了。
他才关上门,林嘉乔便说:“我一个人可以的。”
秦观看看盆里冒着泡泡的黑色糊糊,干脆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他说:“林嘉乔小朋友,你很没礼貌哦。”
林嘉乔对照着手机上的配方,准备下个步骤。她随口问:“怎么了。”
秦观抬起她的下巴,擦去她鼻子上的面粉:“我送你礼物,你都没有给我回礼。”
这男人原来这么会吗。
“谢谢秦观哥哥。”
林嘉乔说着,吻上他脖子上的痣。
她呼出的热气让他有些痒,秦观不自觉动了一下,红色的唇印印立即染在浅色的卫衣上。
林嘉乔有些抱歉,伸手去够纸巾,“脏了,用纸巾能擦干净吗。”
秦观握住她的手腕,摩挲着:“……我送你口红,就是让你弄脏我衣服的。”
话音刚落,厨房的门开了。
顾依明站在门口,面无表情打量秦观:“你什么癖好,竟然喜欢装霸总。”
秦观恼羞成怒,“我就是霸总!”
顾依明依旧面无表情,眼睛里的鄙视更明显了。
秦观:“……口红套装我请你了。”
顾依明做作的捂住嘴巴,“真的吗,谢谢秦观哥哥。”
他冲林嘉乔伸手,“快给我也涂一个口红,我也给秦观哥哥留个印子。”
秦观不干了,两人小学生互殴似的扭打成一团。
林嘉乔折腾了四次,终于做出了个还算能吃的蛋糕。
她心满意足的躺在书房的小**,等待着明天的来临。
书桌上那个坏掉的闹钟突然走了一格,时针和分针在十二点重合了。
天阴沉沉的,后半夜的时候,等了一天的雪终于落下,铅灰色的跨海大桥很快白了。
一辆黑色双环SUV疾驶而过洁白的路面,拉出箭一样的轨迹。
突然,直线拐出一道诡异的弧度,下一秒,车子撞上路边的防护栏。
冲天的火光里,救护车的鸣笛,女人的哭喊,皮革撕裂的响声嘈杂着求救声混在一起。
林嘉乔拼命往前跑,却始终不能再向前一步。
她只能瞪大眼见,想看清眼前的一切。
副驾驶的门开了,有人逆光走了出来。
林嘉乔看不见他的脸。
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叮嘱什么,周围太吵了,她听不清。
林嘉乔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在去墓园的路上。
本市公墓在近郊的一座小山上,面朝大海,风景秀美。昨天下了整天的雪,苍绿色的防护林漫延在无尽的白色里,和碧蓝的海在远处交接,壮阔的叫人心碎。
察觉她的异样,秦观一手控制方向盘,另一手拉下林嘉乔的帽子,遮住她的眼睛。他说:“忍一下,马上到了。”
林嘉乔怔愣许久,掏出手机,今天是2021年2月2日。
今天是林大鹏的生日,也是他去世一周年的日子。
之前发生的一切,是,梦?
林嘉乔脸上一阵凉意,伸手去擦,是自己流泪了。
秦观虽然冷着张脸,却一直在偷看。
他被她的眼泪吓坏了,立即把车停在一旁。
他想抱抱她,又想起两人正在冷战,于是问“需要我,回避吗。”
林嘉乔用他的领带抹眼泪,“不用。”
“我只是,做了个梦。”
“爸爸没死,小向子和我重归于好。我们,我们也——”
我们也很幸福。
我们可以向对方倾诉任何事。
我们没有冷战,就算吵架也在一秒钟内和好。
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林嘉乔想找纸巾,无意间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是那个钻石耳环,亮晶晶的卡在缝隙里。
林嘉乔正盯着耳环出神,听见秦观说:
“你什么时候和向小园吵架了?”
“她前天不是还说,今天要过来祭拜?”
林嘉乔猛地抬起头,惊讶的问,“你、你说什么。”
秦观给她吓一跳,才想解释,又怕她误会。他说:“我不是故意打听你的隐私,我是前天和应至晚聊天时听他说的。”
秦观不该和应至晚熟悉的。
不对,这个时候,应至晚应该还是失踪人口。
过去改变了!
林嘉乔试探道:“应至晚,还好吗。”
见她情绪恢复,秦观重新发动车子:“老样子,不好不坏的。”
“前天还和我抱怨,说向小园不让他吃火锅。”
过去真的改变了。
林嘉乔看着墓园,林大鹏你果然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这时两人到了墓园门口,林嘉乔才下车,又折回来,扣出那枚钻石耳环。
她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秦观看起了也很惊讶。他想了想,说:“是顾依明的吧。”
“这车的副驾驶,除了你,只坐过他。”
林嘉乔气结,想骗她就找个正经理由,把她当傻子算怎么回事。
她才想骂人,后面的车等的不耐烦了,连按几下喇叭。
秦观说:“我去找停车位,你自己一个人上去,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