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不会是钻石耳环的主人吧。
林嘉乔细细打量这姑娘,脖子上挂了颗晶莹的钻石吊坠,耳边两粒钻石耳环,连指甲上也是亮晶晶的水钻,怎么看怎么可疑。
这时监考老师过来催人,林嘉乔只能先上车。
调后视镜时,她看见教练双手合十,不知在求哪路神仙。秦观正在安慰他。大约觉察林嘉乔的视线,他怔愣片刻,随即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林嘉乔笑了一下,发动了车子。
作为一名老司机,林嘉乔本以为自己能顺利拿到驾照。其实和她预想的一样,这场考试一开始确实顺利,但是最后五百米的直线距离时,有辆车突兀的出现,恶意的别她的车。
林嘉乔记得,原时间线里,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她不知道这种改变意味着什么。
她有点路怒族,是个开车骂人,走路骂车的性格。遇到这种事,她本能想超车,冲这人竖中指。
但因为分心思考,她的速度稳定不变,很安稳的通过考试。
扥看到成绩,秦观高兴的跑过来,却被教练挤到一旁。教练开心坏了,甚至想请林嘉乔吃饭以示感谢。
林嘉乔的心思早不在驾照上,她总觉得别车这事是个不祥的征兆。
2009年实在太遥远了,虽然是她的过去,但林嘉乔想不起关于这一年的记忆。
她问秦观:“老林呢?”
秦观不解:“上班呀。哦对了,他说等你考完给他打个电话,咱们今晚撸串庆祝一下。”
林嘉乔还是不放心,“他最近,没什么危险工作吧。”
秦观看看四周,小声说:“干爹可是刑警,这工作每天都挺不安全的。”
林嘉乔叹气,秦观说的很对。
她还想再问,那个小砖头一样厚重的海尔智能机响了。
是了陌生号码。
林嘉乔疑惑的接起来,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只只,考完了吗,考的怎么样?”
这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多了些紧张。
是顾依明。
不,他现在还没改名字,他叫顾一鸣。
这是他家的固定电话。
他这时还没有手机,他人生的第一部手机是一个月后,林大鹏和乔女士送他的开学礼物。
林嘉乔终于想起来这一年的事了。
这年暑假,顾依明被他妈妈送去了‘复读学校’。
这间‘复读学校’并不是真正的复读的学校,而是一间类似于‘豫章书院’的地方。
比起孩子的未来,他们更想要一个顺从的孩子。
林嘉乔记得,顾依明被救出来的样子,浑身伤痕累累,脆弱的像是某种很薄的瓷器,似乎连呼吸都能毁了他。
而顾依明妈妈送他进去的理由是,高考时,顾依明没考到全省第一名。
今天是顾依明第三次参加高考了。
第一次他考到全省第三,他妈妈却嫌他丢人,不许他上大学,要他重考。
结果第二次考得更烂。其实也没有,他考了全省第六名。如果林嘉乔考了这成绩,林大鹏和乔女士恨不得登报庆祝,可顾依明的妈妈当场就甩了他两个耳光,骂他不要脸。
然后是这次,他考了全省第二名,比第一只差0.3分,就是这样一点点分数,他就被自己亲生母亲送去人间地狱走一遭。
林嘉乔想,她既然能救应至晚和崔柏兴,她一定能顾依明避免过这次灾难。
她语气温柔起来,她说:“哥,我考过啦,我一次通过的,我超厉害的。”
顾依明很高兴,“对呀,只只你就是很棒的。”
林嘉乔想叫顾依明出来玩,又想起他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妈妈,便打消念头。
等林嘉乔挂了电话,秦观酸溜溜的说:“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哥哥。”
林嘉乔正想着怎么让顾依明逃过一劫,随口说:“因为你是弟弟呀。”
她给他看自己的身份证,“虽然你跳了两家,但你比我小。记得吗,你还不能考驾照。”
秦观气结,有些无理取闹:“但我们是同学,而且我还比你高。”
林嘉乔毫无诚意的哄了他几句,等登记完后续事宜,两人便打车回家了。
老林家还是那个样子,和十几年后没有区别。熟悉的布局,简单的家具,普通,但是温馨。
时间好像在这里凝固了。
乔女士一点也不意外林嘉乔能拿到驾照,她甚至问秦观今晚想吃什么。
林嘉乔不满:“不是庆祝我考到驾照吗,不包顿饺子也算了,怎么还做秦观观爱吃的。”
乔女士无语:“你八岁就和你爷爷学开拖拉机,靠不到驾照才奇怪。”
“再说了,你什么不吃,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不吃什么。”
说完又问秦观:“晚上吃啥。”
秦观有心点几个林嘉乔喜欢的才,想了一圈,这人的确什么都喜欢吃,于是说:“干爹说,如果只只顺利通过考试,晚上撸串。”
乔女士乐得悠闲,从冰箱摸出三支冰棍,一人分一个。
林嘉乔好奇:“如果我没考到驾照呢,咱们晚上吃什么?”
秦观嘬了口冰棍:“还是吃串呗。”
“老林说,考上就庆祝,考不上就是安慰你了。”
这时乔女士说:“10月份《电锯惊魂6》该上映了,咱们把第五部看了吧。”
秦观怕鬼,却不怕这些血呼啦几的恐怖片,甚至主动拉上窗帘。
林嘉乔其实没什么心情,但她不想表现的太反常,便也坐在沙发上,趁机理清思绪。
她不知道顾依明被送进‘复读学校’的具体时间,但林大鹏送他们报到时,曾问过顾依明:“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才养了一半,能行吗。”
顾依明当时回答,他不参加军训,这学期体育课也不上了。
林嘉乔不知道他有没有上体育课,但军训他确实没参加。因为军训结束后,他还嘲笑她和秦观是小包公。
他们学校是九月一日开学,往前推五十天,顾依明进‘复读学校’好像也就是最近几天。
林嘉乔正想着心事,手机突然响了。
有个温柔的女声问:“同学,你是我们家一鸣的同学吗?”
毫无防备的,林嘉乔的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林嘉乔是见过顾依明的妈妈的。
在她十一岁或者十二岁时,那段时间,顾依明总喜欢往警局跑。每次她和秦观去找她爸,总能在小会议室里看见他。
他有时在写作业,有时又不安的走来走去,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顾依明从小口风就紧,后来他们很熟了,秦观问他去警局干嘛,他也只是说,自己丢了很贵重的东西。
大约半年后,顾依明的妈妈发现他的警局之旅,亲自来了警局一趟,给所有警察鞠躬道歉。
顾依明的妈妈和他长得很像,是那种很温柔无害的相貌。她很瘦,鞠躬时脊骨会很明显的凸出来。
林嘉乔当时就在小会议室,她看得很清楚,她脸上的歉意是真的,她是真的认为顾依明在调皮,并为此自责。
林大鹏和乔女士对林嘉乔是散养的方式,这是林嘉乔第一次见到这样体贴的母亲,不免好奇。
在顾依明的妈妈离开后,她偷偷跟在后面,然后,她看见,在公交站,这位温柔的母亲狠狠抽了顾依明两巴掌。
当时人很多,有人出面阻拦,顾依明的妈妈就大声说顾依明是撒谎精,报假警,屡教不改,是个不知廉耻的小孩。
人群同情的对象立即从顾依明变成他妈妈,所有人都指责顾依明,而顾依明只是低着头,看着脚尖,一语不发。
年幼的林嘉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本能的感到害怕。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妈妈允许别的骂她的小孩。
后来她把这件事告诉林大鹏,林大鹏只是叹气。他用很难过的语气叮嘱林嘉乔:“顾一鸣小哥哥,过得不太好。只只,以后你和秦观观玩的时候,带上他,好不好。”
年幼的林嘉乔记住了,并且和爸爸拉钩为证。
后来,三人就总混在一起了。
至此以后,林嘉乔其实再没见过顾依明的妈妈,但是那股莫名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却刻在她的骨头里了。
秦观立即发现林嘉乔的异样,乔女士很快也发现了。
两人不解的看着林嘉乔,林嘉乔无声的说:顾依明的妈妈。
秦观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乔女士却接过林嘉乔的电话。
她按下公放,顾依明的妈妈依旧用温温和和的语气问:
“同学,你为什么不说话。”
“同学,你找我们家顾一鸣有什么事。”
“同学,你为什么不说话。”
“同学,你找我们家顾一鸣有什么事。”
……
她好像是个死物,被人设定了某种陈序,只会重复这两句话。
乔女士把冰棍塞给秦观,回答道:“——清吗?喂,喂,你那边听得清吗?”
说罢,自言自语道:“什么破信号啊,能不能换个好点的手机。”
手机来电显示是一座机号码,乔女士是故意这样说的。
林嘉乔想,顾依明不会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他妈妈的。
所以,她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