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嘉乔爷爷家的日子,除了疯玩,顾依明还和秦观学项新技能,辨别各种有毒的植物。
他以前的不知道,原来随处可见的植物,只要经过特殊的手法炮制,竟然能产生剧毒。
顾依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植物叶子。
这是他在学校小公园里发现的,经过一周时间,慢慢收集的。
这种叶子遇热之后,会产生一种类似于洋地黄中毒的症状,轻者恶心腹痛,重者心律失常,心房颤动。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顾依明不知道计量,用量太少没用,用多了可能会出闹出人命。
顾依明不想杀人,他只想制造混乱,方便自己逃出去。
二十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顾依明刚才那天,遇到一个男生从宣泄室出来。
他已经不能算个人了,只是一坨人形肉块。
他手脚并用的从屋里爬出来,躺在阳光下,一动也不动,好像死了一样。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呆滞的,好像患了阿兹海默症的老人,或者失智人群。
顾依明闻到他身上的异味,他失禁了,几天的排泄物都在自己裤子里。
这男生又高又壮,小山似的,听说原本是个铅球运动员,因为不听父母的话,总是和同学泡网吧,所以被送进这里。
刚来的时候,他仗着自己力气大,和教官打架,于是被关进这里。
顾依明记得很清楚,带他办理手续的老师很骄傲的说,他们只关了这男生三天,每天只给一口水和一点饭。
这位老师当时是笑着的,他说他们最欢迎坏学生。
不管多‘坏’的学生,只要进来他们书院,都会变成‘好’孩子。
顾依明那时就明白,这里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
所以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没有脾气的洋娃娃。
第一天中午,顶着大太阳,老师把他们带到操场上,让他们这批新来的徒手拔草。他没有反抗。
第二天早晨六点,教师喊他们起来体能训练,他也没反抗。
几千下的深蹲,仰卧起坐,兔子跳,他虽然完成的很吃力,但他还是拼命完成了。
因为他见过做不到的后果。
就在前一天的傍晚,他们拔完草后,进行了一小时的体能课。
你完成不了学校规定的目标,没关系,有人按着你的背,按着你的头,逼你去做。如果还是做不到,也没关系,全班一起罚跑圈。
顾依明在第一天就明白这里的生存法则,团结是不可能的,想逃出去,只能靠自己。
他与人为善,小心翼翼的过日子,但在第一个星期结束时,他依旧挨打了。
这所学校里,每个学生都有个心理老师,这些老师负责监督学生写日记和给父母打电话。
如果有谁说学校不好,电话挂了就会被骂。
因为顾依明表现很好,所以那个星期,他获得和妈妈通话的机会。
过去的一星期里,顾依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生存上。他不敢空出时间,他怕自己去想自己是如何沦落到这种境地。
他怕自己更恨他的妈妈。
他其实是想给姐姐打电话的,他知道姐姐找不到自己会担心。但学校有规定,他只能和登记的联系人打电话。
然后他就打给他妈妈了。
他依旧假装自己是个洋娃娃。
他对这件事很熟练。
在小时候,他想少妈妈的挨打,他就假装自己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
长大一点后,在顾小絮失踪后,他明知其中有隐情,但他怕妈妈不给他出学费,所以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问。
他并不喜欢上学,只是学校能让他远离他的妈妈。
后来,不管是让林大鹏帮他找顾小絮,或者是和林嘉乔秦观交朋友,他总给自己戴上一张乖巧面具。
时间久了,他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性格了。
不过他不在乎,因为他知道,人们总喜欢乖孩子。
所以,和他妈妈打电话时,他依旧乖巧。
他脸上带着微笑,面对他妈妈的指责,他始终点头,承认都是自己的错。
但他妈妈还不满意。
在他们的通话结束后,他的妈妈立即给校长打去电话,指责他态度敷衍。
她责怪学校没有教好他。
然后他就挨打了。
心理老师当场给他两个耳光,教官又打了他十戒尺。
戒尺本来是打在手上的。因为打到六下时,他手心已经烂了,所以剩下四下是打在他背上。
但属于他惩罚没有结束。
那天他被罚不能吃晚饭,回宿舍后,教官找舍友看着他,做了两个小时的平板支撑。
这里的孩子被教的像牲口一样,他们不敢反抗‘领导们’,只把不甘和屈辱朝同伴身上发泄。
他们本来是不会给顾依明放水的,但做到一半,对面女生宿舍出乱子了,他们都看热闹,这才放了顾依明一马。
那天闹事的是孙芳芳。
她是个老烟枪了,那天烟瘾发作,馋的没辙,便偷偷溜进办公室,捡教官的烟屁股回来抽。
她脾气很大,和舍友处的不好,立即被人举报了。
教官很快闯进宿舍,把她拎到阳台,当着众人的面,往她嘴巴里塞好几根烟,命令蹲着抽。
他把她的脑袋按在垃圾桶里,不许她用手。
很快,她的咳嗽和呕吐声传遍整个宿舍。
没人为了抱不平,所有都在说她活该。
顾依明就是这时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逃出去。
他害怕自己被这里同化。
他害怕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
最令他不安的是,这时他心里竟有些认同他们的想法,他也觉得孙芳芳活该。
之后几天,每次拔草,或者清理草坪时,他都主动帮同学分担工作,以便观察围墙,寻找逃跑路线。
有好几次,他都和孙芳芳撞上。
一开始,两人对彼此都很警惕,后来,两人熟了,孙芳芳便主动和他分享自己得到的情报。
孙芳芳说这里其实有人逃走过,是翻墙走的,不过后来又被父母送回来了。
她说如果自己离开,就不回家了,打算去大城市打工。
她计划逃跑很久,但她不想让顾依明占便宜,她让顾依明去打听教官的巡逻路线,或者找到他们的巡逻时刻表,来和她交换。
顾依明并不想和她合作。
躲避教官是所有计划的基础,她却不知道,顾依明不觉得她是个好的合作对象。
他微笑的说,自己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想到,当天晚上,他被关进宣泄室里。
有人举报,他和女生说话。
等顾依明出来,孙芳芳又找到他,坦白是她就是举报人。
她说自己没有恶意,只是想让顾依明清楚现在的处境。她想证明这里非常危险,顾依明马上和自己逃出去。
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得意,顾依明明白,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在这个地狱里,她认为自己有能力左右顾依明的生死。
顾依明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孙芳芳便以为他默许了。
在交接巡逻时刻表那天,出现在两人约定地点的是教官。
这是顾依明来这里的第十一天,他学会了出卖同伴。
他用自己的高考成绩,以及在媒体上的名气和校长谈判,为自己争取到学生会会长的职位。
那天之后,他只给自己留了一条底线,逃出去。
植物的叶子已经被他切碎,像葱花。
今天的菜是西红柿炖牛腩。他捧起一把碎叶,才想扔进去,厨房的门开了。
进来的是他的心理老师。
这里的心理老师并没任何相关资格证,他们甚至没上过一节和心理学有关的课。
他们和教官一样,原来都是预樟书院的学生,‘毕业’后,留在了这里。
他的心理老师是个中年女人,本来是个家庭主妇,因为沉迷打麻将不给家人做饭,被老公送来这里学女德。
学成之后,她便留下了。
心理老师问:“你怎么在这里?”
顾依明若无其事的把碎叶子扔进锅里,“厨师大叔闹肚子,让我替他一会。”
他强调道:“我洗过手了。”
心理老师嗤笑道:“什么肚子疼,不过是躲懒。”
天太热了,厨房里全是白色的雾气。隔着湿润的气体,心理老师看不清顾依明手里那团绿是什么。
她和顾妈妈有点像,就爱寻根问底,喜欢掌控一切。她走近几步,问:“你往里面加什么?”
植物的叶子和葱叶毕竟不一样,远看还行,近看就露馅了。
顾依明眉毛微蹙,温声提醒:“您别进来了,油烟大,该弄脏您衣服了。”
心理老师有些惊喜,“你发现我今天换新衣服了。”
口罩遮去顾依明大半张脸,只露出他笑弯的眉眼:“您很适合这个颜色,看起来很有年轻。”
心理老师高兴的合不拢嘴,她也不进来了,就倚在门边,掩着口鼻,和顾依明说一些暧昧的话。
顾依明这时心里是慌的。
这位老师很喜欢占男同学便宜,他担心她进来和自己独处。
这时他看见厨师留下的卤牛肉。
他立即把肉装进盘子里,“这是厨师让我交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