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渐渐冷了,林嘉乔已经陷入黑暗。她没空体会渐渐流逝的生命,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
雪地里为什么只有两排,那个杀了她的人是从哪里来的。
或者,顾依明杀了她?
林嘉乔立即把这念头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顾依明从来都站在她这一遍,他不会这样对她的。
可那两排脚印就像两条锋利的刀,在她脑子里划出两道锋利的伤口。不管她愿不愿意,都留下两道明晃晃的疤。
林嘉乔回想顾依明之前的举动,许多片段一起涌入脑袋,烧得她脑子疼。
隐约间,她听见个熟悉的男声。
那声音非常激动,林嘉乔仔细去听,发现是林大鹏的声音。
他在说:“林嘉乔你写的什么玩意!”
“你高三那会为了考上新闻学院,成天学习到后半夜,边背书边哭。后来起早贪黑的上班,一年也看不着你几回。和着你吃了这么多苦,就为了报道这种新闻。”
“你还不如不上学,直接去做狗仔队,过的绝对比现在舒服,赚得也多。”
林嘉乔也骂懵了,费力的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过后,是林大鹏愤怒的脸。
他气色不太好,眼睛里全是血丝,因为发怒,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林嘉乔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十分熟悉。
她低头一看,笔记本电脑里是她刚编辑好的新闻:妙龄少女海边游玩,遭保安咸猪手,周围游客无一人阻拦。
新闻最后,是女孩惊恐又愤怒的照片。
虽然知道今天是哪一天了。她查过电脑,又看看手机,现在是2020年2月1日,距离林大鹏的死亡不到24小时。
虽然已经和林大鹏重逢很多次,但这一次,林嘉乔格外开心,眼泪忍不住往外淌。
她站起来,想抱抱林大鹏,却因太过激动,踉跄一下,直接跪在他身前。
林大鹏吓了一跳,早顾不上生气了,才想把人拉起来,乔女士已经从厨房出来了。
她很生气的骂道:“林大鹏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心情不好就去厕所发火,冲孩子撒什么气!”
林大鹏委屈坏了,嘴巴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卫生间。
乔女士把林嘉乔从地上拉起来,没好气的说:“你也是,写的什么破玩意,你对得起自己遭过的罪。”
林嘉乔赶紧道歉,说自己鬼迷心窍。乔女士白她一眼,才想回厨房,又被林嘉乔拉住:“妈,我爸为啥心情不好?”
这可是新线索,林嘉乔之前都没发现。
乔女士浑不在意的说:“有点良心吧,你爸都奔六十的人了,天天熬夜,身体能受得住吗。”
林嘉乔直觉不是这个原因。她说:“我爸之前查案子,不也天天熬夜来着。”
“半百老头能和二三十岁的大小伙子比吗。”
乔女士说完,又回厨房忙活了。
林嘉乔却觉得,林大鹏不是为工作闹情绪。他之前处理过更复杂的案件,从来不把情绪带回家的。
但她也不能确定。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她给陆警官打了电话。
陆警官表示,最近疫情严重,别说没人主动找事,甚至有通缉犯投案自首。
林大鹏这时正好从洗手间出来,林嘉乔直接问,“爸爸,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林大鹏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去厨房给乔女士打下手了。
林嘉乔跟在他身后,想从他嘴里撬出点线索,手机响了。
是花总打来了。
花总问:“老大,我们真的要发这篇新闻吗。”
他说的是林嘉乔最初写的那篇,关于女孩和保安冲突的报道。
“当然不要。”林嘉乔说:“我们可是《有闲读报》,又不是‘薇观新闻’。”
她说:“我这边很忙,你把我说的记下来。”
关于工作,林嘉乔总是很机灵。
她让花总转载关于这件事点击率最高的报道,然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他们:
一个女孩遇到这种事就够难堪了,你们这些媒体还不打码把视频和照片放出来,简直没一点道德,也没有底线。
《有闲读报》在这里呼吁大家,不要让当事人受到二次伤害。
花总有些担心,“老大,这样会得罪他们吧。”
林嘉乔无所谓,“你以为我们报社很讨人喜欢?”
她劝花总:“不要有心里压力,他们从网友身上薅羊毛,我们薅他们的,这叫能量守恒。”
“再说了,挑同行的刺总比搞摆烂新闻内斗解压。”
花总一咬牙,“干了。”
挂了电话,林嘉乔才想去厨房,门铃响了,快递小哥送来一份文件:“请签收。”
这是原时间线没发生过的事。
原时间里,和林大鹏吵完架,林嘉乔就去了她和秦观的家。
这份文件是不存在的。
林嘉乔随意瞄一眼,只是份普通邮件,她没心情拆。
今天是年初八,晚上要吃饺子。厨房里,林大鹏正帮乔女士剥虾。
他心事重重的,剥完的虾壳扔进放虾仁的碗里也没发现。
乔女士看了他几次,终于忍不住了,夺过他的碗:“你辛苦了好几天,休息去吧。”
林大鹏顺手拿起豆角,‘卡巴’‘卡巴’折成好几段,“不用,你也累,我帮你做饭。”
乔女士才把虾壳清理干净,又看见他折腾没洗的豆角,在也忍不住了,往外赶人,“快歇着吧,你不要打乱我做饭的节奏。——林只只,把你爸爸弄出去!”
林嘉乔赶紧凑过来,追在林大鹏屁股后面。林大鹏被她烦的不得了,瞅准机会钻进书房,把门反锁了。:“”
林嘉乔很清楚自己的智商,干不来复杂的事,立即打电话场外求援。
秦观搁了好一会儿才接电话,他有些懒洋洋的,语气也有些冷:“林大记者竟然给我打电话——”
林嘉乔打断他,“时间紧事情大,你少阴阳怪气的,赶紧来我家一趟!”
秦观拿乔,“我这边酒局呢——”
林嘉乔没耐心了,冷声说:“十分重要是看不见你,咱们就完了。”
自从两人交往后,不知吵过多少架,但用分手威胁还是头一次。秦观知道出大事了,才想问清楚,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他站起来,对桌上其他人说了句抱歉,急匆匆离开了。
林嘉乔在家里也没安生,她敲敲书房的门,不停骚扰林大鹏:
“老林,咋嗨锁门呢。”
“老林,你有啥心事都告诉我,我不是你的小棉袄吗。”
“老林,我和你说真的,你今天就老实在家呆着,憋出门了”
……
她喊了半天,林大鹏没喊出来,先把乔女士招来了。
乔女士建议:“你工作做完了就去找秦观玩,别在家里折腾人。”
林嘉乔不满:“我这不是关心老林吗。”
林大鹏从书房出来,白她一眼:“有你的关心,我得少活五十年。”
“你说什么呢!”
“胡说八道!”
林嘉乔和乔女士同时说。乔女士拍林大鹏胳膊一下,“大过年的,你会不会说。”
林嘉乔也拍林大鹏胳膊,“你不会有事的,你福大命大,能活到一百岁。”
她很激动,力气有点大,手红了,眼睛也红了。
林大鹏忍不住惊讶,“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多愁善感,这还不到一个小时,都哭两回了。”
乔女士笃定说:“肯定是被隐形眼镜扎眼。我说过多少回了,你就不该戴那玩意。”
什么伤感的气氛都消失了。
林嘉乔看着她爸,“你们还记得做过那个老林出车祸的梦吗,好像是今天。”
夫妻生活久了多少有些默契,林大鹏和乔女士交换个眼色,立即数落起林嘉乔大过年的乌鸦嘴。
秦观进屋就看见男女混双,立即加入战局,保护我方林只只。他爸林嘉乔护在身后,不满道:“干嘛呀,还没出正月就对孩子动手。”
林嘉乔从秦观身后探出脑袋,“反正,要想不让车祸发生,老林今天不能出门。”
秦观立即往她脑袋上弹一下,“呸呸呸,吐口口水重说。”
林大鹏无语,“我今天轮休,能上哪去。”
林嘉乔抱着脑袋,“陆叔叔叫你你也别去。”
林大鹏懒得搭理她,坐沙发上看电视了。
林嘉乔把秦观拉进屋子里,压低声音说:“我是从未来回来的。”
秦观误会她要和自己玩游戏,拉着她的手,细细摩挲着:“所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生了几个小孩——”
林嘉乔打断他:“老林今晚会死。”
秦观动作一滞,“大过年的,别说这种话。”
林嘉乔说:“这不是我第一次回来,你想想,我异常的举动——”
“这是第五次,对吗。”秦观说:“我记得,这是你第五次说,老林会出车祸死掉。”
秦观按住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我知道,重复同一个梦,会让人很有压力。你最近太累了,所以——”
林嘉乔握住他的手,“秦观,你看着我。你是知道我说谎的样子的。”
“我说我是从一年后回来的,老林今晚会死。”
“我说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