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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巡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慌乱过。上一次这样乱了阵脚,还是骆十佳跟了程池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

    沈巡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和骆十佳的曾经。

    爱过吗?恨过吗?始终是很模糊的界定。

    两人从高中一直纠缠到大学,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吃过那么多苦。沈巡对她,从来都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好好爱下去,爱一辈子。

    可她呢?

    在他们的关系里,她一直在做决定,每一次离开他,她都像一个刽子手,残忍地举起屠刀,将他的心砍得七零八落。

    她投入了程池的怀抱,没有任何一丝前兆,他也没有一丁点防备。

    最痛的时候,他愤怒地质问她:“……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骆十佳,你要逃到什么时候?”

    她也只是一脸麻木地对他说:“沈巡,你可以恨我。”

    ……

    这么多年,很多事沈巡都无法释怀。可是所有的一切到了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爱也好,恨也罢,对他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她好好活着更重要。

    沈巡这一路不断在踩油门,逼仄的山路,这样开实在危险,可沈巡却顾不得那些,耳边似乎一直隐隐约约听见狼叫声,是幻觉吗?这里有狼吗?沈巡整个人都乱了,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

    山里的雾气越来越重,明明是白茫茫的雾,在黑暗中成了一片浑浊的颜色,沈巡开了远光灯,可见度依然很低。

    沈巡的手死死扣着方向盘,每一下呼吸都觉得钝痛不已。

    骆十佳。他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别死,骆十佳。

    你死了,我该恨谁?

    ……

    骆十佳被人捆着手脚丢在后座。嘴上被封了透明胶,手法粗鲁,扯得脸上很疼,手脚上的绳索更是缚绑得她动弹不得,坐都坐不起来,只能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歪侧着。

    她的脚边坐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嫌后座太挤,一路都在抱怨。

    “要你们丢后备厢,你们非要丢后面,这他/妈这么挤,老子怎么坐?”

    开车的男人从后视镜里向后座看了一眼:“在眼皮子底下比较保险。”

    后座的男人啐了一口,隔空一脚踹向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还不是你他/妈的坏事!你捉人回来是干嘛的?你干嘛给那个婊/子解绳子?”

    坐在副驾的男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他挠了挠自己的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说绑着弄不舒服。”他猥琐地嘿嘿一笑:“你也知道我的,我这人怜香惜玉。”

    后座的男人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你他/妈脑子长几把上了?你管她舒不舒服?你舒服了不就完事了?”那男人越想越气:“要不是运气好,这荒郊野岭还能遇到这一个,我看你怎么交代!你要我们拿什么去交货?”

    “这不是遇上了这个美人,把事给解决了么?”副驾的男人回忆起骆十佳的模样,暗自感慨:“要不是事出突然,这美人我可真舍不得就这么卖了,我都还没试过呢。”

    “……”

    三人那些污言秽语,骆十佳越听越皱眉,她屏住呼吸,强忍着不适一直听着。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逃跑。骆十佳做律师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这种拐卖人口的案子,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这种事居然硬生生降临在她身上。

    到底还有什么倒霉的事是她遇不上的?她忍不住开始自嘲。

    “大哥,前面有辆车停在那,挡了道。”司机回过头,征求着后座男人的意见。

    远光灯很亮,也照亮了骆十佳的眼前。骆十佳感觉到了希望,又开始扭动,试图要坐起来。

    后座的男人赶紧将外套脱了,将骆十佳整个盖住,然后狠起一脚踹在骆十佳身上,恶狠狠地说:“老实点!”

    说着,他探出头,对前面停着的车喊话:“大兄弟,怎么回事啊?让点路让我们车过啊!”

    过了两分钟,一阵脚步声传来,随着那脚步声的临近,一车上的三个男人都屏住了呼吸,三人互相使了使眼色,那眼神自然是不怀好意。

    那脚步声停在驾驶室的方向。一道骆十佳熟悉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啊大哥,我一路在找人。”

    沈巡自口袋中掏出烟,给司机发了一根:“请问你们一路走过来,有没有看见一个短发的姑娘?穿土黄色的夹克外套,大概一米六五的个头,皮肤很白。”

    副驾驶的男人重重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被后座的男人狠狠瞪了回去。

    “大兄弟,这山里上哪儿来的姑娘,你当演倩女幽魂呐!”后座的男人笑嘻嘻地说着。

    山里很黑,骆十佳整个人被藏在一片阴影里,又被衣服盖住了,她动了好几下,却怎么都挣不脱。

    她想要给沈巡一点提示,用了最大的力气呼救,虽然只有“嗯嗯啊啊”的声音,但这声音在寂静的山里已经十分突兀了。

    车内三个人都因为骆十佳的声音愣住了,三人的呼吸声更加紧张和粗重。

    站在车外的沈巡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笑笑说:“那谢谢你们了,我再继续找找。”

    ……

    骆十佳绝望地看着那一束如同曙光一样的远光灯远去。她所在的这辆车又发动了车子。车开出去了一段儿,车上的三个男人都松了一口气。

    后座的男人凶狠地掀开了衣服,一把将骆十佳提了起来,甩手就是两巴掌。

    “臭婊/子,还想求救?我们车上三个人,那个男的就一个,就算他听到了,你又以为他能救得了你?”

    副驾的男人听见了那触目惊心的巴掌声,忍不住扯劝:“大哥,别打坏了,还要交货的。”

    三人经了这事,都沉默下来,也不再折腾骆十佳,后座的男人随手将她一甩,她摔下去的时候脑袋撞上了车扶手,眼冒金星。

    骆十佳靠着车门,半晌都没有再动,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她绝望地想着,沈巡这一走,他们大约是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了。

    他怎么这么粗心?难道她的声音他没有听见吗?

    车正安静开着,突然一道照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的远光灯从正前方而来。

    开车的司机被这道光刺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下意识地踩了刹车。

    “吱——”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在静谧而寂寥的山谷里久久回荡。

    那道远光灯一直开着,两车正对,车上的三个男人都用手挡着眼睛。试图看清楚来的是谁。

    骆十佳只听到一阵敏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梆——”来人拿着换车胎的时候用的千斤顶,对着车窗就是狠狠地一下。

    玻璃破碎霹雳巴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四处飞溅的碎玻璃弹到了她身上。来人如同一个亡命之徒,将那三个人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三人还在发愣之际,来人迅速抓住时机,眼疾手快开了车门,毫不犹豫抓住了司机的衣领子,一把就将他拽出了轿车。

    车上的人终于按捺不住,纷纷跳出了车,要与来人一战……

    沈巡。

    骆十佳扭了半天才佝着背看清楚了他。此刻他如同一个浴血而战的斗士,庄严而肃穆地站在那里,等待迎战。

    那个被强行拽出来的男人满口脏话,爬起来就往沈巡的方向跳过去,沈巡拿起千斤顶,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

    血瞬时从那个男人的头顶流了下来。那一下打得太重了,他整个人已经痛到摔倒在地上。另外两人见同伴受伤,一时也双眼血红。

    沈巡飞起一脚,踹在其中一个人的胸口,将那人踹得大步直退。一直伺机而动的男人企图偷袭沈巡,被他迎头一拳打得鼻血直流。沈巡一顿拳头连击,把人打得向后仰躺摔了下去。

    被三人叫做老大的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吐了一口血痰。

    “他/妈的,打拐的便衣么?”他阴冷一笑:“放你走了,你还又回来!老子今天让你死得痛快点。”

    他的手伸向自己衣服的内侧,正待摸索,还不等他拿出武器,沈巡已经快步到了他面前,如同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没有一丝畏惧和犹豫,沈巡的一只手已经扼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直接夺过了他尚未拿出来的自制手/枪。

    拨开保险栓,沈巡的枪直直指向那个带头的男人,声音冷冷的:“放人。”

    方才还很凶狠的男人被枪指着,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这枪都是自制的,很容易走火,他赶紧求饶:“大兄弟真是真英雄,一个打仨。”

    沈巡的枪在他脑袋上重重地按了一下,枪口陷进了他额头的皮肤里。沈巡又重复了一遍:“放人”。

    那人吓坏了,赶紧吼着自己的同伙:“还愣着干嘛!还不给大兄弟放人。”

    那个被沈巡飞踹倒地的男人捂着胸口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把后座的骆十佳拽了出来,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

    沈巡看了一眼骆十佳,冷静地对她说:“上车。”

    骆十佳看着眼前的一幕,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背靠着车,横着摸索到了自己的车里,赶紧钻了进去。

    沈巡用枪将他们三个一一逼回了车里,又用绑骆十佳的绳子,将三人都捆在了车椅背上。

    沈巡看着那三个人,眸中全是嗜血的阴冷。若不是杀人犯法,他绝不会浪费了这枪里的子弹。

    临走前,沈巡回头对那三个人冷冷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有一种杂技,自解绳索。现在你们可以试试了。”

    ……

    沈巡将枪膛里的子弹和枪分了两个地方丢。一路他一直在踩油门,一直开一直开,直到开出了环山公路,在许多条岔路中,沈巡选了其中一条开了下去。

    确定没有人追来,沈巡才将车停了下来。

    劫后余生,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下车,透了口气。

    沈巡靠在车上抽烟,夹着烟的手一直在颤抖着,一支烟燃了一半,他才平静了下来。悬在半空找不到位置的心脏也终于在烟草气息的安抚之下逐渐归位。沈巡低下眼睫,正好看见他手上没搓干净的血迹,愣了一下。

    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后怕。

    如果他没有正巧问人问到那三个人贩子,骆十佳会被带到哪里去?这个问题,他几乎不敢深想。

    再见到骆十佳的那一刻,沈巡只觉得那一刻的心情似乎在很多年前已经经历过一次。

    当年他用尽全力考进了政法大学。读大学唯一的动力,不过是为了见她而已。

    新生欢迎会,校园新鲜人把礼堂挤了个水泄不通。沈巡很晚才进去,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仗着个子高到处张望,最后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她。

    她身上穿着学校发的t恤,t恤上有政法大学的校徽。一头长发被她剪去了,再也不用发绳了。可那头短发还是一样清丽,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他穿过人群,好像是越过千山万水,万顷烟波,红尘雾霭,明明再次到达她面前是那样艰辛,脸上却还是笑着。

    骆十佳,他沈巡失而复得的宝贝。哪怕只是多看她一眼,他都觉得死而无憾……

    沈巡重重吸了一口烟,低头看向不远处的骆十佳,缓缓将烟吐了出来。

    沈巡随手将烟头一丢,两步走近她,如同一个失而复得的疯子,抱着她的脸,她的肩膀上下检查,似乎要把她每一寸皮肤都检查一遍才好。

    沈巡眼中全是心疼,也有欲言又止,他盯着她的脸,低声问道:“他们有没有……你有没有受伤?”

    一直沉默不语的骆十佳,此刻终于皱起了眉头。沈巡离她很近,他急促的呼吸拂扫在她脸上,她才终于有了一丝实感。她得救了,她是真的得救了。

    想到这一路的经历,骆十佳心有余悸。若不是长安,她怎么会遇到这些?骆十佳委屈极了,只想甩开沈巡,此时此刻,她执拗的脾气也现出了原形。可沈巡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她怎么都挣不开他的钳制。

    “你放开我!”

    骆十佳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生气过。她擡起头,死死地瞪着眼睛和沈巡对视,没有一丝一毫地逃避。可沈巡眼中的心疼不是装出来的,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眼眶瞬间就红了,鼻子也酸了。

    “我恨你!”骆十佳的拳头一下一下落在沈巡的身上:“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晚来一点……我恨你……”

    沈巡试图抓住她的手臂,可她出拳毫无章法,乱七八糟地打在沈巡身上。沈巡皱起了眉头,决定不与她胡搅蛮缠,转头要回到车里。骆十佳却不依不饶,不让他走。

    她两步跨过去,自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沈巡的腰。

    她的脸贴着沈巡温暖而结实的背脊,心中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

    骆十佳滑下山坎,最后是撞到了一棵树才停了下来。山里那么黑,安静得每一阵风吹都如同恐怖电影里的特殊音效。骆十佳拼了命才一步步爬上来,满身都是伤,全身都简直要散架了。

    结果呢?结果是长安把她的车开走了,当做没她这个人一样,不叫她,不救她。

    骆十佳回想起两人下公路的时候,长安阻止她拔钥匙的一幕。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是故意的。

    “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骆十佳的声音支离破碎,她想要骂沈巡,想要恨他,可是她最终想到的,却是害怕再也不能见他。

    “唔……”骆十佳的话被沈巡狠狠堵住。

    沈巡以快如闪电的速度转过身子,将骆十佳整个人压在车上。骆十佳仰面靠着自己的车,眼前一片白懵,沈巡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时间反应,他激烈的吻便已经亟不可待地落了下来。

    如同一团火,又如一颗子弹,心中好像有一个按钮,只是靠近,便一触即发。

    沈巡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两人唇舌交缠,骆十佳觉得沈巡的吻是那样来势汹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他抱着骆十佳往上一推,骆十佳双脚就离了地,失去了支撑,骆十佳如同风雨中的浮萍,只能下意识缠住他的腰臀,得以自处。

    两人的气息都不稳了,沈巡急促的呼吸喷在骆十佳的脖颈上,她整个人软得如同一滩水,瘫倒在沈巡怀里。

    一双粗糙且还带着伤口的手钻进了骆十佳的衣服里,甚至还带着夜的凉气。冥冥中好像有一片羽毛在她内心轻轻拂扫,酥/痒难耐,骆十佳只觉得所有被他触摸过的肌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的手准确地找到了一处丰盈,用着报复的力度搓揉着。骆十佳克制不住喉咙中的沉吟。

    体内有一团火被点燃,她整个人终于烧了起来……

    “沈巡,放手。”骆十佳的手挡在沈巡胸口。

    “骆十佳,我后悔了。”沈巡的动作却没有停:“还我,你欠我的,我要你现在都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