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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知卿仙骨 > 第35章 师姐

    师姐

    墨问津回到城主宫,将一众随从与女郎都挡在门外,飞身扑在刚铺了几层软垫的红榻上。

    “呜呜呜实在是太可怕了,怎么会有一城的妖魔鬼怪……”

    他静悄悄地缩在软榻里抹泪:“莲主果然是黑心烂肺,比这些妖怪更不是人,才能镇得住这些东西。”

    听见脚步声走进来,还当是帘艮,墨问津扬声道:“说了谁都不许进来,让我……让孤自己静一静!”

    簇新的金丝鲛绡帐被挑开,面前的却是季应玄晓月濯柳、似笑非笑的脸。

    声音轻轻的:“墨问津,你方才骂谁不是人呢。”

    墨问津“嗷”了一声,竟比见了夜罗刹反应更大,又是心虚又是恨得牙根痒痒,颤颤指了他半天,嚷嚷道:“我要找我二妹!二妹妹!二妹妹!快来救我!”

    一道红色灵力封了他的嘴,季应玄冷冷呵笑:“方才在城楼上,你不是已经有了很多好妹妹吗,还找二妹妹做什么?我叫你今天露个脸,可没叫你露这么大脸。”

    想起流筝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再看看这两日被墨问津糟蹋成低俗红粉楼的城主宫——

    大红牡丹珐琅屏风,地上铺着天蚕丝与金银线织成的并蒂莲纹地毯,榻上铺着软垫、四角放置香炉,使人如陷粉云红雾中。

    还有那挂在床帐上的精致宫铃,风一吹,或是床一晃,就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脆响。

    猜到这宫铃的用处,季应玄火从心头起,押着墨问津的脖子警告他道:“你要是敢在我的地方乱搞,弄脏我的床榻,我就把你扒了皮,扔去虚弥部落当猴子。”

    墨问津指着自己的嘴巴疯狂摇头。

    季应玄给他解了禁咒,便听他说:“我也是迫不得已,方才在城楼上,身边都是妖魔鬼怪,要是不找几个漂亮姑娘洗洗眼睛,我吓得都要从城楼上跳下去了,那样岂不是更给莲主你丢人?”

    “漂亮姑娘?”季应玄说,“你不知道她们本相也是妖魔吗?”

    墨问津叹气:“好看就行,都到掣雷城了,哪里还有我挑三拣四的余地。”

    季应玄实在不能理解这种肤浅。

    但他懒得替墨缘溪管教她这不靠谱的哥哥,忍下这一口恶气,同他挑明来意:“你以我的名义给雁家兄妹送请帖,请他们到城主宫来宴饮小住。”

    墨问津闻言提起了精神:“鸿门宴是吗,这个我懂!”

    他从榻上一跃下地,比划道:“届时我让帘艮带人埋伏在屏风后面,只等摔杯为号,跳出来砍了那雁濯尘的脑袋,至于那雁流筝,长得那样漂亮,你要怜香惜玉也无妨,叫她以身相许,也算是恩怨两清,怎么样?”

    季应玄冷嗤:“我要杀人,还用得上你吗?”

    “那莲主的意思是……”

    “与雁家兄妹修好。”

    墨问津:“?”

    他斟酌着问:“是假意修好然后出其不意,还是……”

    季应玄声音淡淡:“先修好,后面的事再议。”

    墨问津:“……”

    他就知道!这厮的病情真是越发严重,从前只是见了雁流筝走不动道,如今见了她哥竟也腿软了!

    雁流筝倒可以理解,长得确实漂亮,人又温柔讨喜,当年的事不知情不为罪嘛。

    可三番两次饶过雁濯尘算怎么回事,怕美人伤心?

    啧,美人垂泪难道不是更好看吗!

    他在旁边上蹿下跳,季应玄忍无可忍,又用灵力封上了他的嘴。

    在男女之事上,他与墨问津这种俗人真是聊不到一起去。

    “如今雁濯尘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假意与他修好,是为了打消他的怀疑。”

    季应玄想起忧怖境里发生的事,顿了顿:“而且,留着雁濯尘,才能牵制雁流筝。”

    墨问津悄悄白了他一眼,什么牵制、报仇、权宜之计,这种鬼话已经骗不了他了!

    待得季应玄再次给他解了禁言,墨问津说:“你要我帮忙也可以,我有个要求。”

    季应玄:“不准。”

    墨问津:“……”

    实t在可恶!

    他要跳脚,见季应玄又要禁言他,忙说:“只是让你允许帘艮变成正常人,否则他夜罗刹的样子太吓人,我在雁濯尘面前露了马脚岂不坏事。”

    季应玄想了想:“这件事可以。”

    季应玄在城主宫里挑挑拣拣,找到一匹浅紫色的南海鲛绡。

    入水不濡的鲛绡极其难寻,听说仙门贵女都争求来做绢帕,却又舍不得用,只系在腰间做装饰。像面前这匹冬暖夏凉、水火不侵、天然呈色的鲛绡更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季应玄交给帘艮,让他去请善织的蛛女做一件裙子。

    然后吩咐墨问津:“待宴请雁家兄妹那天,你以我的名义,将这件礼物送给雁姑娘。”

    ***

    无妄客栈。

    流筝百无聊赖地在行廊上走来走去,见季应玄从外面回来,眼睛一亮,匆匆迎上来。

    “你去哪里了,一走就是大半天。”

    季应玄眼中含笑:“不到两个时辰,哪有大半天,不过早知你这样想见我,我该更快一些回来。”

    “谁想见你了,”流筝抿了抿嘴唇,“外面都是妖魔鬼怪,怕你被抓走而已。”

    季应玄从怀中掏出一方巴掌大的小木匣,打开,里面有一环紫色玉石手钏。

    手钏以护身秘银勾勒流云形态,中间镶嵌十八颗灵润的紫色玉石,那玉石灵力充盈,表面有天然纹路不断变幻流转,别致而华美。

    流筝自幼见惯了好东西,一瞧就知道这手钏非同寻常,惊讶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季应玄随口扯了个谎:“是传家宝,送给你的。”

    流筝不肯收:“既然是传家宝,你该仔细收着,怎么能随随便便送人呢!”

    季应玄笑了笑:“你觉得这样送太随便,那我回去沐浴更衣焚香,挑个良辰吉日,花前月下,再送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姑娘家的东西,我没有姊妹,又不能自己戴,当然只能送人,感觉这颜色倒是很衬你。”

    季应玄见她满面纠结,问道:“难道你觉得它丑陋笨拙,所以不喜欢?”

    女孩子的审美,他确实不太懂,所以请了懂得如何讨姑娘们欢心的墨问津帮他挑选样式,他自己挑选材料,照着图纸亲自打造了这样一件法宝。

    要是流筝嫌它丑,他回头就把墨问津那双不靠谱的眼珠子挖出来当鱼泡踩。

    “它很漂亮,”流筝说,“只是这样的传家宝,若是没有女儿可传,那只是传给……传给……”

    照凡界的规矩,应当传给儿子的妻子,季应玄他是凡界人,不会不懂把它送人的含义吧?

    季应玄恍然:“应当作定情信物,传给妻子。”

    流筝脸上生出薄红:“你知道还到处乱送。”

    “谁到处乱送了,我只送给你一个人。”

    本只是想送她件小礼物,她若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掉,倒不必勉强。

    此刻见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又急又羞,露出这样生动可爱的情态,季应玄忍不住想逗她。

    他从匣中取出紫玉手钏,握起流筝的细腕,不由分说地套进去,那紫玉手钏倏然发出莹莹紫光,略一变换大小,牢牢贴在流筝手腕上,任凭她怎样拽都取不下来。

    “哎哎哎,不行不行,你快点取下来!”

    见季应玄笑盈盈望着她,流筝别无他法:“你再乱来,我要生气了!”

    季应玄轻声叹气:“送你个镯子也叫乱来吗,可是昨天我吻你的时候你都没有——”

    流筝捂住他的嘴,心虚地四下看看,将季应玄拖进屋里,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里离哥哥的房间和祝锦行的房间都太近了!

    “别嚷嚷,”流筝压低了声音告诫他,“你想挨打吗?”

    季应玄挑了挑眉,那副表情分明在说他不怕。

    流筝慢慢同他解释道:“昨天那是……那是一时情不自禁,我确实有错,我同你道歉,但当时你也太主动了,也不能……不能全怪我吧?”

    她只是轻轻亲了他一下,后面可全都是他……

    闻言,季应玄温笑着的凤眼轻轻眯起,静静盯着她。

    他挪开流筝的手,轻声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不认账,还是想毁约变心?”

    流筝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想毁约。”

    不对,她什么时候许过约了?

    又被诈了一下。

    季应玄问:“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流筝指了指隔壁,那是祝锦行的房间,她本意是想请他低些声,不料季应玄会错了意。

    “哦,你还是想嫁祝锦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流筝急得简直要跺脚,“我是想说……”

    季应玄接她的话:“想说我区区凡人,比不上听危楼楼主威高恩重,不能匹配太羲宫的仙门身份。”

    流筝惊讶地望着他:“应玄,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季应玄当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她这样吞吞吐吐,犹豫不言,若不激她一激,他一句真心话也听不见。

    流筝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流筝,你在季公子屋里吗?”

    是祝锦行。

    他说:“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流筝尴尬得险些咬到舌头,在季应玄凝视的目光下脸色烧得滚烫。

    敲门声仍在继续:“流筝,你还好吗?”

    什么叫“还好吗”?这句话简直是在暗示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祝锦行误会倒还好说,房间另一侧住的可是她哥!

    她哥这两天正因为莲主的事,像老母鸡守着蛋一样看护她,若是被他知道她跟季应玄纠缠不清,她怕季应玄的腿会被当场打断。

    流筝连忙应了一声:“马上来!”

    她轻轻挣了挣季应玄握住她的手,季应玄倒也不与她为难,松开了她。

    他的长睫垂落下来,遮住眼中半是无奈半是伤怀的神色,低低同她说了声:“你去吧。”

    说罢走到窗边,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好似生气了,连周身的气压也低了几分。

    流筝提着一颗心往外走,越走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站在门前,忽然又缩回手,转身跑回去,从他身后抱了他一下。

    季应玄转身看她,正要说什么,流筝却突然踮起脚来亲他。

    说亲有点不准确,她那样慌张,几乎是撞上来的,柔软的唇撞在他牙齿上,疼得嘶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开,认认真真地亲了他几下。

    如雏燕探首,花苞试寒,生疏而不胆怯。

    季应玄似笑非笑:“做什么,不怕我讹上你吗?”

    流筝小声说:“我晚上再来找你说话。”

    “被人误会偷情怎么办?”

    流筝脚下打了个趔趄,红着脸朝他合掌拜了拜:“祖宗,求求你别瞎说了!”

    季应玄懒洋洋一笑,高擡贵手放她走了。

    ***

    木门开合的一瞬,隔着镂空疏落的屏风与流筝的身影,祝锦行与季应玄的目光短暂交触了一瞬。

    流筝将紫玉手钏藏进袖子里,擡头正对上祝锦行晦暗不明的眼神。

    说完全不心虚是不可能的,毕竟她也真情实感向他说过数声喜欢,只是出了听危楼的事情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尴尬。

    已是心照不宣地谁也不再提之前,然而明面上,毕竟还没有挑破。

    流筝脸上带着礼貌的笑:“祝公子找我有事吗?”

    祝锦行说:“以前我找你时,你从来都不着急问有什么事。”

    流筝默了默,说:“如今不同于以前。”

    又问他:“你是想站在这里与我说吗?”

    祝锦行说:“不妨一起去园中走走。”

    无妄客栈共有前后两栋楼阁,楼阁中间砌了凡界样式的庭院,有好石好水,还养着许多掣雷城里难得一见的凡界花种。

    花前月下,映出一双璧人的影子。

    季应玄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实在觉得碍眼,只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作点什么乱,于是飞出一枚红莲花瓣替他下去守着。

    不料他刚转身,那红莲花瓣又晃晃悠悠飘了上了。

    “不敢?”

    季应玄掀起眼皮,凤眼中忽然幽深如墨,看那枚花瓣舞画了半天,明白了它的意思。

    “你是说,祝锦行身上沾染了与你同源,但是更加强大的灵力?”

    红莲花瓣点点头。

    季应玄重又走回窗口,盯着祝锦行的背影看了半晌,眼中浮起一点森然的冷笑,仿佛是受人愚弄后的自嘲。

    “与莲生真君勾结的人,原来是他。”

    花园里,祝锦行询问流筝准备何时离开掣雷城。

    流筝说:“如今掣雷城门还关t着,最早也要等后天,此事我要与哥哥商量。”

    “濯尘兄的意思,越早离开越好。”祝锦行问她:“那位季公子也要与咱们同行吗?”

    流筝点点头:“当然。”

    祝锦行问:“不知道季公子是什么来历,好像很得你的看重。”

    “他……是太羲宫的宾客,也是我的朋友。”

    流筝也不知该怎么向祝锦行提及两人的关系,尝试转移了话题:“祝公子来掣雷城是为了拜会莲主,如今尚未见到,这就要回去了吗?”

    祝锦行说:“西境莲主脾气古怪,我屡次递拜帖都没有回信,既然他不想见我,我也不能在掣雷城里虚耗。”

    流筝想起昨天在城楼上看到的西境莲主,嗯……感觉确实有点怪。

    祝锦行又将话题转了回去:“你从前说那季公子只是凡人,可我瞧他的实力深不可测,流筝,与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会很危险。”

    流筝问他:“祝公子是担心我,还是单纯对季公子好奇?”

    祝锦行:“当然是担心你。”

    流筝眉眼稍弯:“无妨,他不会害我。”

    这样的笑,和语气里自然而然的信任感,令祝锦行心里有些发堵。

    他想提醒流筝,季应玄的危险不仅仅来自他自身,还来自另一位强大的人物对他的注意。倘若再与他混迹一起,令那位强大的人物发怒,只怕连她也会受到波及。

    只是话到嘴边,三番四次,却始终不敢说出口。

    那种被灵力随意威压到近乎昏厥的恐惧感,还有重击在他腿弯、火辣辣打在他脸上的羞辱感,令祝锦行终身难忘。

    那位莲生真君,实在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是他先找到自己,提出要合作搞垮太羲宫,并许诺说事成之后可以随便讨要赏赐,不仅能够让听危楼压过太羲宫,扬名于世,还能赐给宝器美人。

    那时候,祝锦行说:“我不需要美人,即使太羲宫落败,我仍愿意娶雁流筝为妻。”

    他以为莲生真君看重雁流筝,如此表态当令他高兴,不料他话音甫落,那人却突然暴怒,一阵灵力将他掀翻,逼他跪在地上,硬生生挨了十个耳光。

    我仍愿意娶雁流筝为妻。

    一个字换一个耳光。

    “凭你也配肖想师姐?凭你也敢?”

    莲生真君踩着他的后颈,仿佛克制着暴怒的情绪才没有踩断他的脖子,赫赫冷笑两声。

    “与她亲近的人都该死,祝锦行,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原来莲生真君所说的“师姐”,在他心里并不仅仅是师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