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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远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祸从口出。就因为他说起了“姑娘”两个字,陆妈妈就雷达全开,全方面开始在他生活里搜寻,非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不可。

    不管陆远怎么解释,陆妈妈都抱持着粉红幻想,认为那会是未来儿媳妇,甚至已经开始筹划要陆远以后生俩孩子,一男一女。

    陆远被她弄得不甚其烦。

    无知真是福气。陆远心想,要真的娶了文措这种媳妇,以后在家和老妈斗法,估计房子都得烧了。

    这周三陆远上午有课,起了个清早,逃也似的去了学校,以求摆脱老妈的魔爪。

    谁知逃了这头避不开那头。文措那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找到学校里来了。

    陆远正在认真板书的时候,就听见背后的同学们突然低声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他回过头,正准备组织纪律,一擡眼发现教室最后一排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而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无处不在的文措。

    她穿了一条灰色背心式棉布长裙,上身搭配了一件牛仔外套,看上去时髦又文艺。一进教室就引起了班上同学们的讨论。

    “咳咳,大家把书翻到145页……”陆远努力无视着那一抹显眼的丽影,各种逃避文措犀利的目光,避免与她对视。

    ***

    在当今这个信息发达的社会。想人肉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尤其是陆远这种资料透明又小有名气的人。

    文措到江北大学以后没一会儿就问到了陆远的班级。

    陆远的照片被贴在心理学系教办大楼的公告栏,在一排照片里,陆远是里面最年轻也最英俊的一个。这也是文措一眼就看到他的原因。

    “搞学术真是辛苦,这才几岁头发都掉差不多了,”文措啧啧看着那些照片,自言自语,“陆远这种人都到男神水平了。”

    上了三层楼,很顺利地找到了陆远所在的班级。她溜进教室的时候,陆远背对着大家正在写板书。

    上课中的陆远和被文措折腾的他完全不同。

    语速不疾不徐,专业的分析和信手拈来的引经据典,看上去非常专业。

    陆远属于长得很文气的那种男人,一双手很白手指又长,骨节分明,握着白板笔的姿势标准而好看。写字遒劲有力,铁画银钩,带着几分霸气。与他的气质很不符合。

    文措安静地看着陆远的背影。半晌,他终于转过身来。

    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四周扫视了几眼,最后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文措。在那零点零几秒的时间,文措看见他明显楞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正常,继续上课。

    不得不说,心理学的课堂实在枯燥到让人根本听不下去。虽然陆远偶尔会用上几个幽默的比喻,但文措还是觉得困意袭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这边陆远被班里女生围住了,大家都热情问着学术上的问题,另一边文措也被围住了,有个别男生胆儿倒是很大,直接就上来问电话了。

    眼看着陆远就要走了,文措赶紧拿了包追了上去。

    两人之间隔了几个人的距离。陆远的学生眼尖,看见文措追过来,问陆远:“陆老师,你们认识啊?”

    陆远赶紧摇头矢口否认:“不认识。”

    文措和他距离不远,自然是听见陆远的话。她站在原地双手握着挎包的带子,脸上换上了一贯无害而楚楚委屈的表情,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远,说道:“陆远,你还在生我气啊?”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哭腔。

    这一句话立刻围观的学生们开始起哄。

    “……”

    “原来是小师母啊。”

    “陆老师真有福气,师母真漂亮。”

    “……”陆远越听越觉得嘴角直抽。大约是不想学生们再议论下去。粗鲁地几步过来,抓着文措的手腕就走了。

    陆远个高,一步当文措两步,他气呼呼地抓着她直往楼梯角落走,也不管文措是不是跟得上。

    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陆远手一松,文措被力道的惯性甩在了墙上,背上撞得生疼。

    陆远双手环胸,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粗喘着来回踱步。

    “怎么就这么倔强呢?怎么又来了?说吧,这次又是想干嘛?”陆远声音冷冷的。

    文措动了动肩膀,扯动背上被撞到的位置,还是有点疼。她看着陆远,目光并不尖锐。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来找陆远。一个人待在家里觉得好难受。冥冥中好像有什么牵引着她来到这里。

    其实她也没什么想和陆远说的,只是每次看到他抓狂烦恼的样子,就觉得挺好玩的,那一天也过得不是那么辛苦了。

    文措眨了眨眼睛,说:“你不是说想治愈我吗?”

    陆远斜乜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妄想症了吧?我要是说过这话我就是狗。”

    文措噗嗤一笑,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反正我就当你说过了。”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样子。

    陆远眉头皱了皱。眼神里迸射出几分疏离的冷意。这比他对文措骂脏话的时候更让文措觉得打击和尴尬。

    “文小姐,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困扰。我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底线。有些东西你真的不该碰。比如来我的学校。”

    他那么认真的表情让文措有些受伤,也有些惶恐,“我并没有要做什么,只是来看看。”

    陆远推了推眼睛,表情还是那么冷冷的,他往后退了一步,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我的专业就是研究你们这种人,所以可以理解你,但也希望你能稍微尊重一下我。”

    “我们这种人?”文措眯了眯眼睛,随即自嘲一笑:“我是哪种人?陆博士?”

    “我的意思……”

    “知道了。”文措打断了陆远的解释。言语有时候是比刀枪更厉害的武器。伤害已经造成,解释不过是在伤口上凌迟而已。

    “对不起陆博士,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说着,文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背脊挺得直直的。她转身转得很快,因为她不想被陆远看见她的无助、失落和眼眶里的湿意。

    看着文措逐渐走远的背影,陆远想,明明该松了一口气。怎么反而觉得有块大石头在胸口压了下来呢?明明是觉得这姑娘烦透了,可她就这么走了,又觉得怎么都放心不下。

    陆远悄悄跟上她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离开学校的文措并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到处乱晃。陆远跟着她,不由有些担心她会想不开做出极端的事。毕竟她前科实在太多。

    人对突发事件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人而异,自杀未遂者与普通人在认知方式和人格变量上均有不同。作为一个心理学研究者,用言语刺激自杀危险性极高的人,这绝对是不专业的行为。陆远对此感到非常内疚。

    从中午一直到下午,文措似乎并没有想要回家的打算。她一直在走着,累了就在路边随便一坐。

    见她还算稳定,饥肠辘辘的陆远随便在路边买了碗米粉。却不想也就三五分钟的功夫,文措就不见了。

    陆远米粉都顾不上拿,赶紧追了过去,在有可能的几条路上四处追寻。

    前方不远处有人扎堆,里三层外三层,看上去至少有上百人。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场面让陆远心里咯噔一惊。脑海里跑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让他触目惊心。

    他几步跑上去,努力扒开人群。

    有位老大爷抓住了陆远:“别去啊小伙子,前面有个神经病,拿着刀到处划人呐!”

    陆远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他突然大声吼道:“她不是神经病!”

    老大爷被他吼得一愣一愣,“你神经啊!我好心提醒你好伐!人家快二百斤的块头,一拳头打不死你哦!”

    二百斤?陆远愣了一下:“您说的神经病?是男的?”

    老大爷翻了个白眼:“废话,是女的早有人上啦!还等你上啊!”

    ……

    文措在外面闲晃了很久,心情也没有好一些。在路边坐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准备回家。

    不远处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突然尖叫了一声,有人围了过去,有人逃窜了出来。

    文措并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好奇地走了过去。

    不远处,有个醉鬼手上挥舞着一把弹簧刀,几乎见人就划。

    好几个人被他划伤,他大声嘶吼着,谁要是过去他就捅死谁。

    他站在社区小学门口。小学的保安已经出来企图将他控制住。但他面对的是一个手上有凶器的醉鬼,两人这么对峙着,都没有轻举妄动。

    门口站了等接孩子的家长。不少家长都急哭了,有人已经报了警,但出警毕竟还要时间。

    马上就要放学了,大家都害怕歹徒会伤害无辜的孩子。这样让人痛心的新闻今年已经出了好几起。

    文措站在人群内圈,大家都在焦急,但没有人敢上去阻拦。见义勇为的虚名怎么也比不过活着的可贵。

    和文措贴着站着的是一对年轻的情侣。那个年轻的男人满眼热血,几次要冲上去都被身边的女孩哭哭啼啼地拉住。

    “你别去,伤到你怎么办?”

    “我不去他要是伤到孩子们怎么办?”

    那女孩被吓得眼泪直掉:“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能让你去。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办?”

    那男孩显然有些生气了,但他也没办法丢下哭成泪人的恋人。

    “……求你了,别去,总有别人会去的……”

    “……”

    文措看着那女孩哭得伤心力竭的样子,突然心底觉得一阵阵抽痛。

    是的,女孩的行为无疑是自私的。这事要是被发到微博去,这女孩估计会被人骂死。

    可文措却能理解她心里的害怕和两难。

    那种失去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么能懂呢?

    文措微微偏了偏头,对身旁一脸焦急的男人很认真地说:“你别去,好好活下去,如果你不好好守护她,她会枯萎得很快。”

    说完这句话,文措突然走出了人群,带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引得身后的人群一阵惊呼。

    当她正面面对歹徒的时候。她只觉得那个醉鬼只是面前一道会跳跃的影子。

    那一刻,她感觉不到恐惧,甚至觉得解脱。

    如果是这样死了,应该算是死得其所吧?

    文措这样想着。

    那醉鬼不断用言语威胁着越走越近的文措,甚至拿刀在她眼前晃。围观的人有些害怕得尖叫了起来。大家都惶恐不安,只有文措,淡定得仿佛那人拿的不是刀一样。

    就在那人挥舞的瞬间,文措猛得伸手一抓。用手生生抓住了刀刃。尖锐的刀刃刺入她手心的血肉。她看见刺眼的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她那副完全不怕死的样子把那醉鬼彻底震住了。那人一分神,手一松,仅一瞬间,保安立刻冲过来把他制服。

    周围的人马上都过来帮忙。把他压在地上动都不能动。

    大家手忙脚乱去制服歹徒,文措站在原地,手上还握着那尖锐的刀刃,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上,绘制出了毫无头绪的花朵。

    痛感通过手心传感到大脑,头皮麻麻的。文措感觉眼前时清醒时模糊。

    她想,她可能是有点晕了。

    不然怎么会看见陆远一脸关切地出现在她眼前呢?他分明那么讨厌她不是吗?

    “快松开手。”眼前陆远的影像皱着眉头叮嘱:“还不松手是想失血过多而死吗?”

    文措笑了笑,缓缓把手打开,陆远把弹簧刀拿了出来,看见她手心血肉模糊,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曾经为了彻底割断脉搏,把这只手砍得骨头都出来了,血把浴缸全染红了,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文措举着那触目惊心的手,满不在乎地笑笑说:“我就是怎么都死不了,大概是老天要我活着拯救全人类吧!”

    此刻的文措明明是笑着,可她的眼睛却像干涸破碎没有生命体的星球,黯淡并且奄奄一息。她看着陆远,想努力笑得满不在乎,却仍然忍不住心底涌起的巨大苦涩。

    “别死。”陆远深深地看了文措一眼。

    下一秒,在文措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陆远突然一伸手臂,将她揽进了怀里。

    那并不是一个具有诱惑力的胸膛,文措靠在他的胸口,没有心跳加速,却觉得无比安心。

    陆远的呼吸声由远及近,就在她耳旁。

    “想哭就哭,别憋着。”他温柔的絮语如同古老的咒语。摧毁了文措心底筑起的最后一道围墙。

    “好疼,三年了,为什么还是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