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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措觉得难过。她所以为的世界是温暖的、安全的、从而可以容纳她的自私、任性和不可理喻。可这一路而来,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得更黑暗更糟糕,有人在底层里挣扎、也有人怀着黑暗的心思在害人。很多事情以她的力量都无法改变现状,她唯一能做的小心翼翼地活下去。

    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让陆远已经完全进入戒备状态,他回身紧紧抱住文措,温暖的体温是文措这一刻唯一的屏障。可他本能的保护还是让文措觉得一点都不害怕了。文措伸手紧紧抱住陆远的腰背,她觉得他背脊很紧绷,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文措能感觉到他此刻的紧张。

    文措踮起脚,在陆远耳边问:“我要是真得了这个病,你还会喜欢我吗?”

    陆远一直看着前方的眼睛一点一点对焦到文措脸上。文措从他墨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眼神坚定,没有一丝犹疑地回答:“那你就传给我,这样你就不同担心我会不喜欢你了。”

    说着,陆远收了收手臂,将文措抱得更紧,他的声音此刻温柔得如同风中絮语,“文措,不要怕,不管在哪,不管发生什么,我不会离开你。”

    “……”

    喝醉的男人一个个从屋内走了出来,那个和严文池争吵的男人一步步向陆远和文措走过来。就在文措闭上眼睛,以为怎么都逃不过的时候。她突然听见“哐当”一声巨响。随即走廊上的壁灯被严文池一脚踢碎了。

    走廊的光线骤然暗下去,不论是害怕的、嚣张的、好奇的亦或是沉默的表情都渐渐在走廊昏暗的光线里。

    此刻的严文池看上去有几分可怕,他右手拿着被他踢断的壁灯,一步一步向那个男人走去。

    时间好漫长,严文池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文措紧张呼吸的节奏上。他一边走一边像地狱魔鬼一样宣告着可怖的审判之词。

    “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碰他们,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那男人被严文池的表情吓到了,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他也皱着眉头,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你现在是要为了这两个人动我?你别忘了这次活动可是你发起的。”

    严文池冷冷一笑,声音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冰冷慑人:“对,因为我原本就不想活了。”他顿了顿,问他:“所以你要不要试试?”

    严文池那副不怕死的样子彻底吓到了要为非作歹的几个男人,他们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尤其后来出来的几个人,从壁灯断掉的时候就已经酒醒了几分,看到眼前一幕已经吓呆。赶紧上前劝架。

    “都是兄弟,喝醉了闹一闹就算了。”

    “文池的朋友让文池去招待,我们继续玩我们的。”

    “……”

    就这样,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大家都回到各自的房间,和严文池冲突的男人最后一个进房间,关门的那一刹那,文措看见了他忿忿不平的眼神。

    他猛一摔门,一声巨响后,走廊里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

    走廊光线昏暗,三人一直按照方才的姿势站着没动,良久没有说话。最后是陆远打破了沉默:“你的手流血了,到我们房间里去包扎一下吧。”

    严文池这才发现壁灯上的碎玻璃割破了他的虎口,他什么话也没说,随着陆远和文措进了房。

    文措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陆远从房间里找了半天找到几张应急的创可贴,放在严文池面前的桌上。

    严文池看了一眼,没有用,只是用手按着虎口,小心翼翼不让血流出来。

    “对不起,吓到你们了。”严文池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觉比平时更加惨白。

    这一刻文措很想说点什么,可话倒了嘴边,脑袋却一片空白,嗫嚅半天,文措只细碎挤出一句“谢谢”。

    “这里不是好地方。”严文池说:“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至少换个房间。”

    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情趣大牢笼,陆远和文措同时脸红了,他却没什么表情。

    “米特错维是个复杂的地方,有人来受洗,有人来放纵,有人来赴死。”严文池自嘲地笑了笑:“我是第三种。我不是好人,反正自己要死了,总想拉点陪葬。”

    文措听他这么消极,不自觉眉头皱了皱:“我特意用手机上网查过。这病虽然不能治愈,但是可以控制。很多人好好治疗都活到五六十岁,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消极?”

    “活着又有什么用?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吗?”他自问又自答:“不能,因为这是个不能被人知道的病,只能这么痛苦地活下去。一直到五六十岁,孤独而肮脏地死去。”

    “不是这样的……”文措试图去反驳,可她回想到自己的害怕,又觉得反驳是那么无力。

    “我来之前以为自己一心求死,堕落、放纵,和那些人一样。”他低下头去,眼底有让人不忍的黯淡:“得这病的一半都是被人骗的,都有不甘心,所以自然没有那么多良心去替别人考虑。”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陆远默默看了严文池一眼,平静地说:“人都是这样,喜悦可以自己一个人接受,痛苦却希望有人一起承担。如果不幸不能逆转,只有别人也陷入不幸才能得以平衡。”

    文措听陆远这么说着,心里觉得好难受,她无力地挣扎着:“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

    严文池擡起头,眼眶中泛着泪:“我女朋友死之前,免疫力降到几乎没有,呕吐、发烧、腹泻,没坚持多久就死了。她车祸输血事故后感染了病,然后传给了我。”他笑了笑:“明知染上了病,却没有告诉我。”

    “她说总有一天我会知道她得了病,只有我们变成一样我才不会离开她。她拿了医院很多赔偿款,她死后把这些钱都留给了我,她说她对不起我。”他自嘲地看向文措和陆远:“钱真是个好东西。你看,因为我有钱,有好多女孩可以不问我叫什么、来自哪里,就和我上/床。”

    陆远一直沉默,文措却突然站了起来。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哐当一声砸碎,然后捡起残片,毫不犹豫地往手心一划。

    血顺着手心的纹路一丝丝流下去,红得刺眼,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文措却觉得心情完全不同。

    她一步步走近严文池,一脸凛然的表情。

    “你不就是想报复社会吗?到我这里结束可以吗?你被女人骗了,现在由我代替女人还给你。”

    说着,文措就要上去握住严文池正在流血的手。

    眼看着文措就要接触到严文池,严文池却突然往后一退。而与此同时,陆远已经大步跨过来,一把把文措抱住。

    “你犯什么傻?!”

    “你疯了?!”

    陆远和严文池的呵斥几乎同时响起。文措捂着流血的手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看,你是个好人,你不承认也没用。”文措对严文池说。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害怕,没有一丝歧视。只是欣慰和感叹。

    人性原本是向善的。

    陆远搂着文措离开那个房间,在要出去的那一刻,陆远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对仍坐在那里沉思的严文池说:“我无法代替任何人宽恕你,但我愿意祝福你。”

    陆远那副专业的样子又回来了,他耐心地问:“你能允许自己带着错误生活下去吗?你能不能不再因为自己又重获生活下去的勇气而强迫性地惩罚自己?”

    两句话就点明了严文池一直以来的心情,严文池和文措同时擡起了头。只听他语重心长地说:“别讨厌自己,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去度过。不管是疾病还是人生的所有的痛苦。”

    ……

    一切闹剧终于落幕,两人坐在酒店不远的诊所。当地的医生正在给文措包扎。

    方才还大义凛然不怕死的文措此刻却疼得呲牙咧嘴的。文措手上的伤口看得陆远眉头直皱。文措知道自己的任性惹到了陆远,陆远不说话的样子让她也有点害怕了。

    陆远看她那样子,眉间沟壑更深,语气也沉了下去:“你答应过我不再伤害自己。”

    “这次不一样。”

    “对我来说,只要伤口在你身上,都一样。”

    文措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壶水,万里是一把烈火,一会就把水烧热,那种快速的沸腾感让她以为爱情就该是那么激情的模样;而陆远则是慢炖的文火,原本以为不会被他煨热,却不想等她发现的时候,自己早已沸腾。

    文措咧着嘴笑得义无反顾,“陆远,回江北去,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陆远没想到这时候文措会说这种话,愣了几秒,最后打趣道:“想嫁给我的那么多,你拿个号吧。”

    “陆博士,让我插个队吧。”

    “我考虑考虑。”

    “靠。”文措耐心耗尽,用没受伤的手打了陆远一下:“还来劲儿了。”

    ……

    第二天,文措总算是拿回了自己的车。来米特错维办事的警察把文措和严文池的车都开了过来。

    两人去拿车的时候又碰到了。彼时,严文池脸上再也没有那种死灰一片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走向新旅途的小小憧憬和迷茫。

    他手上和文措一样包着纱布,他冲文措摇了摇包扎起来的手:“这缘分多妙。”他开玩笑道。

    文措也冲他挥挥手,口气也戏谑了起来,“这是人造缘分。”

    “文小姐,如果我没病,我想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追求你。”

    就在他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陆远过来将二人隔开,他毫不留情地对严文池说:“可惜你有病。”

    文措瞪着他,他好像没看到似的接着说:“你得了想得太美病”

    “……”

    那是文措最后一次见到严文池。原本只是陌生人,走上不同的路后,便如同平行线再无交集。

    人生的路上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文措已经习惯这种时光里既定的离散。

    陆远开着车进了山。山路七弯八转,主峰看似很近其实还隔着很远的距离。一望无际的山脉是自然的画卷。几千甚至几万年的气候物种变化将这里雕琢得很美。

    两人边走边游玩,完全流连在这山水之间,不一会儿就丢失了方向。文措也是第一次到冈任托济,两人一同研究地图和导航,但还是一头雾水。

    陆远尝试着凭印象开下去,却不想越开里米特错维宫越远,最后几乎完全看不见了。

    两人都不愿意相信,可事实证明,他们迷失在深山里了。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辆越野车从远处驶了过来。都是驴友,同在深山,陆远只是轻轻一招别人就停了下来。

    越野车上下来几个中年男子,一见到陆远就热情地寒暄,不得不说,这是迷路以后最大的温暖。

    一个中年男子给陆远发烟,陆远接过,那人笑眯眯地说:“你们年轻没有经验,你看我们进山,都会带引路人。”

    “引路人?”陆远疑惑。

    “当地人里有一种专门给人引路的。带着他们走哪都不会迷路。”他说着热情地对车里招呼:“周哥,你来帮帮这个小兄弟,带他走出去。”

    陆远一脸好奇地看着那辆越野车。副驾驶的门打开,一个一身当地人打扮的高个男子缓缓从车上下来。黝黑的肤色,硬朗的肌肉,锐利的眼睛。脸上不知是高原风蚀还是结得皮,厚厚一层让人看不出原本的皮肤。

    陆远正要上去打招呼。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隐忍克制却又难以置信的声音。

    “万里?”

    这个名字一出现,陆远的脚步也骤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