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岁坐在望幽台的石凳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东天云,抬手一指同样被召集来的元厚郁沐他们,“你连夜把我们叫来,就是因为……你女儿会说话了?!”
东天云冷冷地看着她,慢悠悠地说:“不值得庆祝么?”
青岁咽了下口水,这是威胁吧?不然他干吗一边问一边摸孤问?“值……值得……”青岁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坐在她身边的元厚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胳膊,“没当过爹的人都这样。”
“你当过?”东天云眼梢瞟着青岁问元厚。
元厚看了眼青岁,连连说:“我当然没当过!”
炎及看着香苏,十分期待的样子,金盏紧紧抿着嘴巴,不想冷笑出声,东天云这爹当得也太尽责了。
赤琳一声不响地坐在东天云的身旁,脸色不怎么好看,郁沐瞧了她一眼,微笑摇头。赤琳也看了看他,越是了解郁沐,越是觉得他卑劣,可当他这样胸有成竹向她微笑示意时,明明知道或许他又会提出令她心寒的提议,可笑的是,她还是放下心来,因为他又找到解决她困境的方法。
东天云把香苏放在腿上,指了指对面的人,“都认识吧?”香苏点头,东天云指金盏,“他是谁?”其实他对香苏没把握,决定问她最熟的人,让她出出彩。
香苏不屑地撇了撇嘴,脸蛋太肥了,看着像傻笑。这游戏也太侮辱她的智商了,不过他的脸面怎么也要顾全,只得不情不愿地敷衍说:“金——盏——”声音奶里奶气的,还没多大起伏,一点儿也不能掷地有声!
东天云露出骄傲神色,连当初孤问在手,都没这么得意扬扬过,眯着眼扫过所有人,明显在说:快来夸奖我女儿!
大家都有点儿无语,只有炎及破例很捧场,指着自己问香苏:“我是谁?”
香苏翻了他一白眼,想要不理吧,东天云和炎及都露出期待的眼神,“炎及。”
金盏实在忍不住冷笑出声,这一出都快分不清谁是傻子了。
东天云一直嘴角上挑,等香苏真的喊出炎及的名字,他反而脸色阴郁起来,抱高香苏让她看着自己,“叫爹爹!”他瞪着她说。
香苏气鼓鼓地看着他,奶声奶气地说:“东天云。”
赤琳倏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衣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
东天云怔忡了一下,这个肉团这么叫他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香苏。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开口时不知怎么的,竟先叹了一口气,“叫爹爹。”
“东天云。”香苏也固执起来了,她一直很挣扎,她有很多话,可都不能说。但她深怕现在不说,将来就没机会说了。她偷偷看了赤琳一眼,赤琳牙关紧咬,下颌的线条因此变得更加鲜明,她正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膝盖,香苏却好像被她凶狠的眼神直视了。她在她手里死过一次,对她实在有些胆怯,正因为她了解赤琳对君上志在必得的决心,让她更觉得不能再忍耐下去。
“我……”她咳了一下,也许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嗓子还不太听使唤,所有人都饶有兴趣地看向她,只有金盏露出担忧的神色。“我要嫁给东天云!”她站在东天云的腿上,短手短脚,肉肉乎乎,圆胖脸一派正经,看上去……十分可笑。果然青岁带头,扑哧笑出声来。
“东天云,你平时都教你女儿些什么呀?”青岁嘿嘿笑个不停,觉得刚才被威胁的气全解了。
东天云也没想到,香苏第一句完整的话是这个,错愕之下有些恼怒,瞪着金盏,眼神森冷。
金盏也冷了脸,“这不是我教的!”这丫头在心里惦记说这句话太久了,能说立刻就说了!现在好了,赤琳的威胁又多了几分!
东天云又怨怒地看炎及,活像控诉他教坏了小孩子。
炎及向来敢于顶撞东天云,这回却意外地红了脸,有点儿羞赧地故意扭头看别处。东天云眯了眯眼,果然是他!不用想也知道,他教香苏的是……嫁给他!
“就凭你?”未来岳父立刻鄙夷冷笑了,“下辈子吧!”
炎及原本还红了脸,少年羞涩状,听了东天云的挑衅,立刻又青了面皮,还想回敬几句,被元厚刻意的笑声打断。
“为小孩子的一句傻话,那么认真做什么?”元厚转而严肃,“既然决定了去囚龙谷,都好好休息养神,别再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分心了。”他显然是最不希望节外生枝的人,这个孩子如果影响了赤琳的决定,即便和东天云翻脸,他也要站在赤琳的一边。“金盏,抱孩子去你那儿吧,明天你也不必跟去了。”
“我也要去!”香苏肥手扒着石桌边沿,肥脚蹬了蹬东天云的腿,十分坚决地对元厚说。其实她很明白元厚的用意,可听了赤琳对君上的那番表白,她真的不能再束手待毙下去。真相不能说,那换个身份争取君上的心还不可以吗?
元厚看了她一会儿,“你开口说话……还真是时候。”他双眉一扬,“小孩不能去!危险之地,我们自顾不暇,没办法再照顾个累赘。”这话他并不指望香苏能听懂,他希望东天云能明白。
累赘?香苏吸了吸鼻子,被这个词深深伤害了,的确,她是君上的累赘……
“她要去就去,我带着她就是。”东天云面沉如水,宣布的是个决定,而非同大家商量。累赘两个字也惹恼了他,元厚这样说小肉团,就算她不懂,他也替她恼怒。
“东天云!”赤琳终于忍不住了,“明天去那个妖地,大家都冒着巨大危险,你带个孩子不是——”
郁沐拉了赤琳一把,笑着截断她的话,“东天云,明天若有意外,你便是我们的救星,带着她,分了心,连我们都多一份危险。再说,你也不能让这么小个孩子冒险。”
东天云看着他微微冷笑:“你们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如有意外,我保你们周全就是!”
话说到这份上,东天云拂袖而去,大家也都不再劝他。
青岁一直很沉默,元厚看着她跟在炎及后面出了殿,并没叫住她。或许,让她面对现实反而是件好事。只是……在今天,时机并不太好。
香苏紧紧抓着东天云的衣襟,他走的很快,她感觉两耳生风。她知道东天云是生气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生这么大的气。
回到寝殿,花根保姆带她去洗了澡,再喂一遍花汁,处理了她的琐事,把她抱回东天云身边。他正在灯下细细擦孤问,香苏坐在榻上看,心里也不由发凉,东天云这么眯着眼擦剑,满是威胁的恐怖压力,比他真的拔出剑来都大。
香苏等了好半天,他还在擦,边擦边想心事。这要不叫他休息,该不是要擦到天亮吧?虽然他答应明天带她去,可鉴于他一贯的恶劣,她还真不能相信他。撅着屁股拱下床,香苏试着走了几步,九幽花汁真是好东西,喝了以后成长的速度真是一日千里。
东天云想得太入神了,都没发现香苏拱下床,觉得膝盖痒痒的,低头一看,小小的圆胖子正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趴在腿上仰望着他。
他忍不住放下孤问,抱起她,摸了摸她短而柔软的头发,“明天要听话,不许惹麻烦。”
香苏点了点头,能去就好。
“带你去看香苏好不好。”东天云抱她起身,他倒并不觉得囚龙谷有什么大不了,只是今晚又特别想见到她。
“不好!”怀里的肉团说得清清脆脆。
东天云一时无语,看着怀里的香苏,觉得她能说话也未必是件好事。
“那你留下,我自己去。”他佯装转身,要把她放回**,其实只不过想吓吓她,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习惯她的纠缠,不忍心把她独自留在任何地方。
香苏嘴一扁,流出了两行伤心泪。东天云无奈地看着她,这孩子太会哭了,那小模样看得人实在心软。“唉……”他忍不住叹气,想说好了,不去了,结果被一个小小的,极为娇嫩柔软的嘴唇吻住,话一下子断在喉咙里。
嘴巴太小,亲的时候够不到他的一半,香苏搂着他线条优美的脖颈,“忘记她!以后……我和你在一起!”她决定大方表白,赤琳恶狗在后,就别怪她先发制人了!
东天云一下把头扭开,回身把她扔到**,香苏的屁股摔得生疼。她怨怒地看着东天云,这是什么反应?摔死她灭口吗?看见他脸上淡淡的红晕,香苏骤然咧开嘴乐了,该不会……他害羞了。
东天云稳定了一会儿,冷着脸走到床前,坐下,威风凛凛地俯视一脸甜笑的小肉团,“我是你爹爹,以后不可这样。”
香苏都想跳起来了,连个娘都没有,他算哪门子的爹啊!
“不是爹!”她被气得语无伦次。
东天云皱了皱眉,转身走了,香苏这才知道,他真的要走,她拉不住。
没想到主动表白,竟然是这么失败的局面,香苏坐在**连哭都没了心情。
“你不该太心急,他还忘不了‘香苏’,而你,在他眼里毕竟还是个傻傻的小孩,而且……还是女儿。”金盏款款从露台走进来,显然他都偷听到了,木森之气真是偷窥法宝,香苏看了他一眼,连把这番刻薄他的话说出来都没力气。
“你最近一定不要离开东天云身边,赤琳对你,难说没动杀心。刚才我看见她和郁沐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怕被他们识破,没敢靠近。”
香苏又瞪了他一眼,不敢偷听郁沐和赤琳的对话,倒大大方方来偷听她和东天云!刚才那么丢脸的一幕,全被他看去了!
“眼下,你还是专心长大吧。”金盏摇头看着香苏圆滚滚的身体,“东天云喜欢的,绝对不是你这样的。”
“可他都让我叫他爹了!”是她不想等的吗?火烧眉毛,等不了了呀!
“他们还让你叫我娘呢。”金盏冷哼,终于发作了。
香苏看了他一眼,嘴角抽搐,金盏对娘这个称谓,积怨太深。
“不管是什么,你先死缠着东天云保命要紧。再说……你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能干什么?”
香苏吧嗒了下嘴,真想告诉金盏,他这么笑的时候真奸诈。
香苏困得头一点一点,坚持等东天云回来,想着他又去看假香苏,心里又酸又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他说出真相呢?
“怎么还没睡?”东天云回来得无声无息。
香苏眨巴眨巴眼睛,大泪珠一滴一滴的掉下来,原本对她产生退避想法的东天云看了,立刻只剩心疼。帮她擦了泪,“好了,睡吧。”他拍了拍她的头。
香苏转了下眼珠,看来直取不行,只能巧夺了。她一下扑在东天云怀里,“害怕!一个人好害怕!”
果然是个好用的招数,就像东天云说孤单让她心如刀绞,她说一个人害怕,也切中他心内的软处。
东天云表情柔和地抱起她,摇了摇,哄道:“好了,有我,以后……再不让你一个人。”
香苏的心一酸,原本是装哭,这回真哭了。上次他也向她保证一辈子在一起,结果一扔下她就是五十年,现在还是这副局面。
“怎么还哭?”东天云坐下,抱着她面对自己。
香苏觉得此刻就算有再多的话,也不想说,只软软地依偎在他怀里,也许是她太贪心了,无论什么身份也好,她回到他身边了,急于一时或许真的会害了他。
东天云觉得,贴近他心脏的这团软肉肉,这么静静地靠着他,让他也产生了满足而心安的感觉,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无论未来怎样,现在有她在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