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于莉娜硕士毕业回国,开始在A市滨江区一家券商投行部实习。办公室在Q中心高区,落地窗正对江景,出门就是繁华商圈,总之一切都让她想起动画片里麦兜的独白:长大之后,我要在中环做officelady,中午出去吃个饭,逛个街,再买个包包。她自以为也过着这样的生活,上班,加班,喝咖啡,吃商务套餐,足够泯然于众。直到几天之后,在茶水间听到同事八卦,说:“你看到我们组里新来的那个intern吗?澳洲回来的,排名不知道几百开外的大学,上班第一天就收到个大花篮,搞得好像开业剪彩,然后中午MD就请她吃饭去了。”旁边人只是笑笑,说:“VIP呗,有什么好奇怪的?”于莉娜轻叹,却又无可辩驳,因为当天中午MD又叫了她一起吃饭。那是和另一家券商机构组的局。在座的人大都有些年资,餐桌上的谈话她不大懂,也不想去懂,直到有人给她介绍,说:“Lena,我们天齐跟你是同乡。”
2022年1月,于莉娜硕士毕业回国,开始在A市滨江区一家券商投行部实习。
办公室在Q中心高区,落地窗正对江景,出门就是繁华商圈,总之一切都让她想起动画片里麦兜的独白:长大之后,我要在中环做officelady,中午出去吃个饭,逛个街,再买个包包。
她自以为也过着这样的生活,上班,加班,喝咖啡,吃商务套餐,足够泯然于众。
直到几天之后,在茶水间听到同事八卦,说:“你看到我们组里新来的那个intern吗?澳洲回来的,排名不知道几百开外的大学,上班第一天就收到个大花篮,搞得好像开业剪彩,然后中午MD就请她吃饭去了。”
旁边人只是笑笑,说:“VIP呗,有什么好奇怪的?”
于莉娜轻叹,却又无可辩驳,因为当天中午MD又叫了她一起吃饭。
那是和另一家券商机构组的局。在座的人大都有些年资,餐桌上的谈话她不大懂,也不想去懂,直到有人给她介绍,说:“Lena,我们天齐跟你是同乡。”
说话间,手指向她对面一个男的,年纪跟她相仿,看上去就知道也是新人。
她朝那人点点头,说:“你也Z省的?”
本来只准备认个同乡,不料对面人却连名带姓叫出她的名字:“Lena?于莉娜。”
那口气简直就像是小学生在喊同班的女同学。
她困惑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不失礼貌又有点尴尬的笑。
“不认识我了吗?”他也笑起来,而后左手食指指指自己右手的手背,说,“是我呀,谢天齐。”
看到那个指手背的动作,她才想起他是谁。
大约十九年前,两人都才五六岁的年纪。家乡小城新开业的服装市场刚刚剪完彩,他们在门口一地蜡光纸碎屑的红地毯上玩。
她手里拿着一版贴纸,揭下一张贴在他手背上,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有贴纸关系的了。”
他问她:“贴纸关系是什么关系?”
她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就是你要了我的贴纸,不能再要别的女孩子的贴纸。”
他点点头,半懂不懂地。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后来总是被反复地提起,简直可以说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桩黑历史。
从五岁到七八岁上小学,谢天齐的母亲看见她一次就说一次,说她是天齐的未婚妻,他们家的儿媳。但她母亲却又表现得很不屑,面子上淡淡地,从来不接那茬。两厢里的态度让她无所适从,等到大了些,懂事了,更是看见谢天齐和他家的人就躲。
后来,她父母在各地开了更多商场,控股公司也不在小城了,一家搬到A市常住。那几年,谢天齐家的服装生意好像做得也很不错,从租铺位到开专卖店,广告打得到处都是,上面用的都是外国模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乡土。
她在聚会上偶尔听大人提起,说谢天齐上了哪个学校,谢天齐也出国了什么的,跟她的轨迹其实差不多,但两人就是没再见过面。
此时餐桌上人多,不方便讲话,他们只简单叙旧几句。
直等到饭吃完,一帮人从餐厅出来,大佬和大佬走在一起,他俩跟在后面,慢慢拉开距离。经过一家星巴克,谢天齐提议,索性溜号买咖啡去了。
两人站那里排队,这才算真的聊起来。
谢天齐问:“你是怎么上这儿来的?”
莉娜说:“毕业前好多面试,一个个地主动要我去,我每天就点兵点将抽个幸运老板跟我唠嗑。”
谢天齐笑,说:“我也差不多,可我就没你这么轻松,因为总是想不出来跟他们唠什么。”
莉娜说:“就瞎聊呗,问薪资的时候狮子大开口,问职业规划就画大饼,问我还有什么问题,我就把大佬做的行业里里外外都问一遍。”
“怎么问啊?”
“请问贵团队的发展路径是怎样的?您觉得某某业务领域在中国市场前景如何?爆点是什么?营销链路如何打通?……”
“搞得人大佬一脸懵,心里说是我面试你,还是你面试我?”谢天齐接口,描绘那个场景。
莉娜哈哈大笑,笑完了却又轻叹:“其实,我本来学设计学得好好的,以后也想干这个,可家里非让我转金融,什么蒙特卡洛模型,什么ROI,都是个啥?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天齐也跟着静下来,过了会儿,才看看她道:“你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
莉娜也看看他,忽觉神奇。
他们差不多时间回国,现在干的活儿也差不多,办公室离得很近,甚至从窗口望出去就能看到,只要不出差,惯常吃饭就是这几栋楼里,很可能早就几次擦肩而过,只是不认得了。
这就是于莉娜与谢天齐重逢那天的情景。
早晨七点五十,齐宋约了关澜在至呈所楼下见面。
晨光穿透玻璃高墙,斜照到大理石地面上,他看着她从大堂另一边朝他走来,这一次穿了成套的西装,再挂上那副跑江湖的面具,淡定,自信,手上还是大包小包。
但此地到底不是她惯常的主场,可能只有齐宋看得出她身上些微的拘谨,和之前几次做案子都不一样。
他递给她一块访客门禁卡,带她进闸机,一边走一边问:“怎么样?”
关澜点头,说:“准备好了。”
“紧张吗?”他又问。
她这才一笑,自嘲:“没见过这么大的老板。”
“出圈第一个案子就得大一点。”
“出圈?”她意外。
齐宋笑笑,不答,等进了电梯,自然转换话题,说:“你的车修好了吧?”
“嗯,今天就是开车来的,”关澜点头,猜这是为了帮她消除紧张情绪,便也跟他聊,问,“马扎怎么样?”
齐宋说:“会不会聊天啊,光问猫?”
关澜回:“人我看见了呀。”
齐宋笑,叹了声道:“那你也别问我,我这一阵都没怎么见过它。”
关澜说:“你怎么养猫的,它没事吧?”
齐宋辩解,说:“小子自己跟个野猫似的,总是躲着,算算日子差不多该带去洗澡了,可就是抓不着……”
对话在此处稍稍停顿。轿厢的抛光金属内壁映出两个人,液晶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变幻着。细想,竟是一个再次邀请她去他家的语境。
但门已在这时滑开,一个温柔却机械的女声语音告诉他们,37楼到了。
两人走出电梯,正遇上姜源从对面另一部电梯里出来,看见齐宋就招呼,说:“齐律师上钟啦!”
骚话出口,才发现旁边还有关澜。
姜源是认得她的,看看她,又看看齐宋,脸上带着笑,也不先问。
“姜源,姜律师,”齐宋淡定,给他们介绍,“关澜,政法大学的关老师,你上中和北大的校友,上次金融法商论坛见过的,我推荐了她做这个案子家事法方面的顾问。”
一次性把所有要素都交代清楚,省得姜源瞎想,还得去别处搞情报。
“哦,哦,”姜源略欠身,朝关澜伸出手,说,“我比你高一届,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当然,”关澜点点头,与他一握,竟然也记得,说,“学长你那时候还来接过新。”
姜源好像没想到两人如此坦然,一时倒摸不清他们的路数,只跟她打听:“是什么案子啊?”
齐宋当场戳穿他,说:“你今天这么早来,不也是为了见这个客户吗?”
姜源这才笑了,感叹:“人家是白手起家的成功学典范,号称几十年如一日每天早上四点钟起来办公,这时候已经大半天过去了。不像我,昨天晚上加班到十二点,回到家好像才睡下,又要爬过来……”
三人边说边往里走,齐宋拿出手机,一路发消息给关澜,提醒:姜是并购组的。
关澜已然会意,回:所以这次不光是富豪嫁女,而是门阀联姻。
齐宋:有准备吗?
关澜:OK。
进入会议室,稍等了几分钟。八点整,门又被推开,三人起身,看着朱丰然、王干带着那位成功学的典范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