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Y项目的节点会之后,姜源跟并购组的助理说着话,眼见关澜带着于莉娜去了隔壁的小面谈室。门关上,隔着磨砂玻璃,他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众人散去,他在开放办公区里走了一圈又兜回来,远远看见那间面谈室的门开了,关澜陪于莉娜走出来,带她出门禁,送上电梯,而后返身去了齐宋的办公室,两人对坐说着话。不知是谁按的遥控器,百叶帘降下来。一直等到关澜离开,姜源才晃去齐宋那屋,关上门问:“什么情况啊?”“什么什么情况?”齐宋反问,对着电脑打字,眼都没擡。“你这人就是这么不够意思……”姜源其实也料到他是要装蒜的,XY项目里两个组的立场一直就很微妙,再加上关澜,他一直觉得这俩人关系不简单。本打算就这么走了,可到门口又转回来,拉了把椅子在齐宋对面坐下,说,“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咨询一下。”“说。”齐宋还是没擡眼。
XY项目的节点会之后,姜源跟并购组的助理说着话,眼见关澜带着于莉娜去了隔壁的小面谈室。门关上,隔着磨砂玻璃,他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
众人散去,他在开放办公区里走了一圈又兜回来,远远看见那间面谈室的门开了,关澜陪于莉娜走出来,带她出门禁,送上电梯,而后返身去了齐宋的办公室,两人对坐说着话。不知是谁按的遥控器,百叶帘降下来。
一直等到关澜离开,姜源才晃去齐宋那屋,关上门问:“什么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齐宋反问,对着电脑打字,眼都没擡。
“你这人就是这么不够意思……”姜源其实也料到他是要装蒜的,XY项目里两个组的立场一直就很微妙,再加上关澜,他一直觉得这俩人关系不简单。本打算就这么走了,可到门口又转回来,拉了把椅子在齐宋对面坐下,说,“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咨询一下。”
“说。”齐宋还是没擡眼。
姜源开口,却是闲聊的语气,说:“你过去可是立了规矩不做离婚的,最近怎么好像转型了呢?”
齐宋猜他是指法援那边的案子,姜源在他这儿有眼线,自然知道他最近往南郊跑了几趟,且一直不爽他在XY项目上抢去了一多半的风头,面子上却又不能说破,只道:“现在市场就是这样,你总跟我吐槽非诉生意难做,其实诉讼也是一样。别说民商事了,前几天我才跟立木所的人聊过,就连他们那儿的刑事案件数量都砍了一半,你知道为什么吗?”
姜源还真给他带偏了去,问:“为什么?”
齐宋给他解释:“说是避免聚集,看守所尽量不拘,嫌疑人只要是能取保的都取保了。人在外面,自然也就不着急请律师了。”
姜源笑,但还记得正题,话里有话道:“那你呢?是在妇联坐台的时候想通的?”
齐宋根本无所谓,答:“你别说,还真是。本来觉得家事案件麻烦,结果一看,商事案件证据一大摞,出差跑好几个地方,也就几千万标的,人家离婚分一套房子就几千万了,何乐而不为呢?”
姜源又笑,知道寻常手段在他这儿套不出什么来,无可奈何,却又言归正传,说:“所以我这不找你咨询来了么,也算是家事相关。”
“什么事啊?”齐宋问。
姜源答:“土豆条款,你怎么看?”
曾有某创业公司在上市临门一脚的时候撞上了CEO离婚,因此吃过大亏,于是后来许多公司都往高管股东协议里加进了这么一条,规定结婚离婚必须事先向董事会报备,经审批通过方可进行,用来隔离风险,被圈内戏称为土豆条款。
齐宋说:“婚姻自由是人身权利,你们这种条款其实在法律上是有明显瑕疵的,最多只能算是君子协定。人家协议管协议签,到时候非就是结了或者离了,你上我这儿来打官司,我也赢不了。”
姜源点头附和,说:“我也是这么觉得。假设哈,我只是假设,一个集团客户,新近升了个高管做副总。那人过来签股东协议的时候,特别问了这一条。不过还好,他不是离婚,是考虑复婚。对方呢,也算知根知底。你说这种情况,将来诉讼上的风险是不是还算可控呢?”
彼此心知肚明,TGG和GenY是并购组的客户,黎晖是新近被升了副总的那一个。
齐宋知道这又是在试探他和关澜之间的关系,心里悠悠地荡了下,脸上却笑了,不能回避,也偏不回避,看着姜源说:“你总这样,我真得误会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姜源一下噎住,手指着他,想说什么又挺无语的,最后就只是站起来,说:“走了。”
齐宋目送他出了办公室,脸上那点笑才淡了去,脑中却又是那一晚看的电影,男主角说的那段话。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甚至连法语的原文都记得。
Moi,quandt-espartie,j-aimêmepasétéfoutudetraverserlaruepourterattraper.
而我,当你离开的时候,甚至连穿过马路追你回来都做不到。
现在,黎晖要去做了。
随后那两周,关澜很忙。
她得横穿整个城市,往返于两个校区中间上课,同时应付几方往来的邮件,为XY项目的协议条款做最后的调整,每天清晨五点钟起来,才能写上一点点计划中要写的文章,还有七(1)班的吴老师又叫了一次家长,明确跟她说,这次必须得父母来,不能是外婆。
关澜赶到学校,跟老师聊过,才知道是有人举报黎尔雅体测成绩是假的,说她利用体育委员喜欢她这一点,让人家直接给她排球垫球记满分。这下同时犯了中学里的两个大忌讳,作弊和早恋,吴老师让关澜把尔雅带回去好好谈谈心。
可尔雅到家就往床上一趴,被子蒙着头,说月经来了肚子疼。
关澜拿芬必得给她吃,坐床边看着她,还没提作弊的事,尔雅先哭起来,说:“好疼啊,能不能割了呀,反正我以后肯定不会结婚生孩子的。”
关澜笑说:“你现在考虑这个问题还太早了。”
“呵呵,”尔雅冷笑,“这话妈味儿太冲了。”
关澜给气乐了,说:“我本来就是你妈。”
“呵呵。”尔雅又冷笑。
关澜叹气,忽然觉得冤枉,想说尔雅你什么意思啊,是嫌我不关心你吗?
可紧接着手机震起来,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王小芸的名字,还是出去接了。
接完电话,再打给齐宋。
直到等待接通的那几秒,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跟他联系了,如果不算工作邮件的话。
“关澜……”那边接起来,轻轻地念她的名字。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关澜忽然感觉他的声音好像与以往有些微的不同。她以为他有话要说,等了等,那边却又无言。
她于是直接说正事:“王小芸接到法院的电话了,她拒了庭前调解,这样接下去就直接是开庭了。新西兰那边的证词也收到了,我已经网上提交,然后会跟王小芸过一遍证据,再说一下开庭要注意的点,你这边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齐宋想了想,说:“没什么了。”
关澜听他说话的语气,以及这一阵发XY项目邮件的时间,都是半夜或者凌晨,也没多想,只猜他最近真的是很忙,又道:“要是你那天没空……”
后半句大概是,开庭也可以不用来。
但齐宋紧接着说:“我一定到。”
庭审那天,关澜陪着王小芸去法院。王小芸的母亲留在旅馆里照顾孩子,父亲跟着一起来了。
三人到法院门口才发觉不对,龚子浩家里来了十几个人,安检不让进,就都围在门外。
冲突是一瞬间起来的,龚家不知哪个亲戚骂:“外来妹想钱想疯了,搞得好端端的人家倾家荡产!”
王小芸爸爸也骂回去,说:“你们生了个小王巴羔子,赌鬼,赖皮,还想诬告我女儿!”
关澜知道不好,挡在他前面,对王小芸说:“你一定要拉住你爸爸!一定要拉住!”
龚家人看见,又冲她来,说:“你就是那个律师吧?收了钱就替他们说话啊,颠倒黑白!”
又不知是哪个亲戚巴掌挥起的时候,关澜看见齐宋朝她这里跑过来,她对他说:“齐宋,拍视频。”
但齐宋没应,一把将她带到怀中,背身护住了她。
冲突结束得也很快,里面的安检员听到动静报了警,110来了,把无关人等带回去做笔录,关澜他们可以先进去开庭。
几人过了安检,在法院民庭外的走廊坐着等。
关澜说:“刚才叫你拍视频你怎么不拍?”
齐宋答:“这是法院,到处都是摄像头,还拍什么视频?你圣母病犯了吗,挡在前面?”
关澜却笑了,说:“又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给你几条小tips,离婚案开庭,女律师一定要把头发梳起来,男律师不要打领带,还有就是穿双适合跑步的鞋。”
齐宋也笑出来,却觉得双手还留着刚才拥抱她的感觉。那身体勇敢,却也纤薄,默契而又情愿地嵌入他的怀抱。
开庭时间就快到了,王小芸惊魂甫定。
关澜最后一遍对她重申注意事项:“保持冷静,不要哭,不要激动,更不要辱骂对方。法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只说有证据支撑的事实,其他一句都不要多说。你越是冷静,就越能证明感情真的已经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