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能理解,但事情总得解决。关澜和齐宋出了齐小梅的公寓,两人坐在车里,又把案情和证据整理了一遍。齐宋对报警立案并不乐观,说:“人家婚姻诈骗,一般都是用的假身份,拿了彩礼就跑。现在这人身份是真的,借钱都写了欠条,人也还能联系上。而且两人已经领证,警方接到这样的报案,会倾向于认为财产是共同财产,债务是共同债务,如果有异议,属于是经济纠纷,应该去法院起诉解决。”关澜并不这样想,说:“诈骗除了虚构身份,还有虚构事由。曾光和梅姐交往,虽然用的是真名,但借钱的用途是虚构的。哪怕以我现在掌握极其有限的信息,已经可以初步证明这一点。警方立案调查之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证据。”“但法条只是法条,你也知道司法实践中凡是涉及婚姻的犯罪,处理起来都谨慎得过分,”齐宋答,其实也觉得离谱,“就因为九块钱领了张结婚证,故意伤害、强奸、诈骗,都可以变成家庭纠纷,真的绝。”“你现在也成家事专家了。”关澜笑说。齐宋看她一眼,坦然接了这揶揄。
虽然不能理解,但事情总得解决。
关澜和齐宋出了齐小梅的公寓,两人坐在车里,又把案情和证据整理了一遍。
齐宋对报警立案并不乐观,说:“人家婚姻诈骗,一般都是用的假身份,拿了彩礼就跑。现在这人身份是真的,借钱都写了欠条,人也还能联系上。而且两人已经领证,警方接到这样的报案,会倾向于认为财产是共同财产,债务是共同债务,如果有异议,属于是经济纠纷,应该去法院起诉解决。”
关澜并不这样想,说:“诈骗除了虚构身份,还有虚构事由。曾光和梅姐交往,虽然用的是真名,但借钱的用途是虚构的。哪怕以我现在掌握极其有限的信息,已经可以初步证明这一点。警方立案调查之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证据。”
“但法条只是法条,你也知道司法实践中凡是涉及婚姻的犯罪,处理起来都谨慎得过分,”齐宋答,其实也觉得离谱,“就因为九块钱领了张结婚证,故意伤害、强奸、诈骗,都可以变成家庭纠纷,真的绝。”
“你现在也成家事专家了。”关澜笑说。
齐宋看她一眼,坦然接了这揶揄。
关澜的话却还没完,说:“但这个案子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齐宋问。
关澜答:“这里面牵涉到另一个关键点,曾光行骗很可能是有特定对象的,梅姐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齐宋转头看她,知道她还卖着关子呢,却也当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是对的。
关澜这才解锁手机,递过去给他看,说:“他们这次吵开了,说到离婚,其实就是因为梅姐发现曾光在跟另一个暖通工程的女业主聊天。这是她当时查他的微信,翻拍下来的……”
屏幕上是一段视频,拍的是曾光和人家的聊天记录。
女业主的头像是朵工笔荷花,名字“丽秋”。曾光微信名字“曾几何时”,头像是个侧影,成熟范儿,乍一看有点像罗嘉良。
一个起初口称“秋姐”,后来改了叫“姐姐”。另一个开始叫他“曾总”,后来改了叫“小光”。不断往下划,你侬我侬,说不完的话。
齐宋粗粗看过,略有点反胃,说:“都这时候了,还整捉奸那套呢……”
齐小梅的意图显然是想证明曾光出轨,但这无非就是那种最常见的擦边证据,拿到法庭上可有可无。不过误打误撞,就如关澜所说,那女的其实不是齐小梅认为的竞争者,而是另一个可能的受害人。
看完视频,又翻到后面几张朋友圈的截图,是“丽秋”发的新居装修进度的照片。曾光每回都在下面激情点赞,外加评论问还满意吗?“丽秋”再回他,感谢他一路帮忙盯着,说要在小区业主群里给他介绍,两人有来有去。
“不错嘛,又上一层楼了,”齐宋品评,“这次是‘江畔微风’的房子。”
关澜笑说:“你慧眼如炬啊。”
“所里有合伙人刚买了一套。”齐宋只答,当即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那位,发了消息过去。
人家奇怪,难免调侃他两句,说哎呀你怎么也看起房子来了?
少顷,又回过来里外两套进门密码,说还没装修,让他随便去看。
“干嘛?”关澜在一旁问。
齐宋说:“看房子去呀。”
说完便搜索“曾几何时”,发了加好友的申请过去,下面说明里就写了四个字,邻居介绍。
证据已经有了一些,但齐宋想要一击即中,免得曾光进去配合调查,过不了二十四小时又给放出来,打草惊蛇。
曾光开的是皮包公司,有生意找上门,很快就来了。
齐宋跟他约了在“江畔微风”见面,他熟门熟路,答说不用在小区门口接他,他直接进去找他们。
于是,关澜和齐宋就在那套房子里等。不多时,听到门铃响。门打开,来人正是曾光,看上去比微信头像胖一点,也不怎么像罗嘉良了,但长得还是白白净净,打扮也很体面,羊绒衫,派克大衣,夹个H扣手包,一身爱马仕。
那套房子在二十二楼,200平的三居室,正对江景。
曾光进来看了一圈,跟他们套近乎,问:“是婚房吧?”
齐宋笑笑,看看关澜。关澜也但笑不语。
曾光见他们这样,自有猜想,说:“这么年轻,就有实力买得起这样的房子,做什么的呀?”
齐宋说:“就普通工作。”
曾光捧他,说:“谦虚了,肯定是高管。”
关澜也就装出女主人的样子,适时地问他水暖设备的细节,以及有没有做好的样板间,可以看看工程质量?
曾光一口答应,说当然是有的,立马带他们去了同小区另一栋楼,十八层的一套四居。从窗外的风景辨认,应该就是“丽秋”的房子。
曾光给他们介绍了前置,软水,又去看分水器和壁挂炉。
关澜看得很认真,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问:“我能拍一下吗?”
曾光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齐宋却又从另一边堵他,说:“业主不会介意吧?”
曾光笑答:“没事没事,我们很熟的。”
此时硬装已经基本完成,油漆工在做最后的修补,还有做窗帘的来量尺寸。他好似男主人,各处指点着。
关澜边拍边问:“老板,你不是做水暖的吗?怎么什么都管啊?”
油漆工是装修开始一直跟到结束的,这里面的事情清楚得很,又是个五十几岁的老师傅,在旁边听着,笑得几分意味深长,说:“……他,也是此地的业主呀。”
“那小区群里看见的’丽秋’?”齐宋问。
曾光倒也无所谓,这才解释:““那是我女朋友,我们就快结婚了。”
“原来也是邻居啊。”齐宋笑道。
“哈哈,是啊是啊。”曾光也笑,又说,“你们要是找我做水暖,以后不说维修,就是每年的定期保养,小区群里@我一下就行了。”
看完房,离开“江畔微风”,曾光开着一辆宝马SUV,春风得意地走了。
齐宋和关澜两人直接回去接了齐小梅,去派出所报案。
坐进报案大厅,经办民警听过事由,果然说:“你这个属于夫妻之间的经济纠纷,应该去法院起诉啊。”
关澜从头开始给他解释,说:“诈骗罪的犯罪主体是一般主体,也包括同居关系或婚姻关系中的双方当事人,并不能说因为两人是夫妻,就不可能构成诈骗了。”
警官说:“那也就只是可能,我们请人回来调查,至少得掌握初步证据。”
关澜点头确认,继续往下说:“是否构成诈骗,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来分析。第一,是不是存在虚构的事实。曾光的身份是真的,两人也确实在民政局登记结婚。但他向齐小梅描述的经济状况是虚假的,几次借款的理由也是虚构的。”
“你怎么认定这一点呢?”警官问。
关澜让齐小梅拿出两人的聊天记录,以及自己在网上查到的资料,说:“曾光在微信聊天记录里说,他的公司经营状况很好,只是因为一笔理财没到期,需要临时借五十万周转。但实际上,我只是在企业资信网站上简单查询,就可以看到十几条他的涉诉和强制执行。
“后来,他又以动迁购房为由,向齐小梅借款一百八十万。但根据他的身份证地址、户口所在地,都查不到任何动拆迁的消息。
“还有,他以垫付设备款为由借的七十万。实际上,他公司做的都是家装,都是在开工之前向客户全款收取设备费用的,根本不需要先垫付。”
一边说,一边把齐小梅的水暖施工合同送上去,以及刚才跟曾光见面,拿到的宣传册子。
警官一一接过去看着。
关澜见他对这一部分没有什么异议,这才继续往下说:“第二,所涉三百万的性质。虽然他们是夫妻,但实际认识仅一年零两个月,结婚三个月,甚至没有在一起生活,而且曾光对外还自称单身。两人其实完全没有共同的经济基础。齐小梅几次转给曾光的钱,都有完整的银行流水,可以证明是她婚前卖房所得,准备用来养老的积蓄。曾光把钱借走之后,也没有用于夫妻共同生活或生产经营,是不能被认定为夫妻共同财产和共同债务的。”
“第三,是否有非法占有的故意。曾光已经在微信聊天记录中明确拒绝还款了,他与齐小梅交往、结婚,其实就是为了‘合法’地占有她的财产,属于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
经办警官听着,沉吟。
直到关澜说出最后一条理由:“另外,曾光接近的对象是具有特定性的。他现在正在做的一单工程,业主也是个五十多岁的单身女人,经济条件较好。他跟对方说自己开公司,离异多年,儿子跟了前妻……”
关澜把“丽秋”那一段聊天记录找出来,与齐小梅一年前的两相对照,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齐小梅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她总结,“作为我们个人,很难再深入查证,但你们立案调查的话,一定会有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