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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9月25日,龙港市正式挂牌。

    龙港终于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城市,成为新中国成立后中国首个“镇改市”。

    龙港市的牌子挂起来时,确切地说是在8月30日撤镇设市新闻播出的那一刻,龙港沸腾了,街巷人流涌动,到处是激动的浪花。夜晚鞭炮像振奋的鼓点,礼花点亮希望,酒店啤酒告罄,满街是兴奋得满脸通红的人群。

    “渔村变城市,我们龙港人了不起!”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像要飞翔似的张开双臂,两个拇指张扬地跷向天空。

    “我是龙港市民,我骄傲!我是龙港市民,我骄傲……”他的同伴喝得满脸通红,两手比成V形,转着圈儿在高喊,声嘶力竭。

    “我是龙港人,不是乡下人!”个子高高的帅哥在外滩上对着鳌江呐喊。

    “我在龙港市呢。”街角,一位女孩慢声细语地对着电话说。

    龙港人应该骄傲,也值得自豪!三十五年来,他们实现了从小渔村到农民城,从农民城到超级大镇,从超级大镇到县级市的三大跨越,区域面积从4.1平方公里扩至183.99平方公里,由五个小渔村到下辖七十三个行政村、三十个社区,人口从6000人到38.87万人。2018年,龙港的GDP生产总值已达300亿元,综合实力位列全国百强镇第十七位。

    “龙港变市要感激老书记陈定模啊。我当年是听了他的话,从钱库来龙港,来对了!”一位年过六旬、满面沧桑的老人说。

    龙港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与汗水?当年龙港镇派出十二支工作队下乡,足迹遍布苍南县的金乡、宜山等十二个区、镇、乡,动员了数千户农民到龙港集资建城,安家落户。如今这些农民已坐拥两三百万的房产,有的还成为千万富翁、亿万富翁。当年投资一万元左右建的临街房,如今楼下的商铺年租金已有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

    “饮水思源,没有老书记,龙港就没有今天,我们公司也没有今天。”林国华满脸真诚与感激地说。

    他十一岁随父母来到龙港,现已是龙港市人大常委委员,也是国内最大的无纺布企业的党委书记。想当年,他的父母——新城乡杀猪卖肉的林益忠夫妇怀着城市梦来龙港集资建城,创办彩印企业。林益忠在五十二岁那年把企业交给了儿子。随后,林国华创办了无纺布厂。如今,他们的企业已成为龙港的龙头企业,在全国各地有八家分公司。

    2020年新冠病毒在全球肆虐,母亲陈郑查听说意大利的口罩三十块钱一个,还买不到,跟儿子说,“你能做十万个口罩送给他们吗?”

    第二天,儿子告诉她:口罩已发往意大利。

    “我们今年的目标是纳税超过一个亿。目前龙港纳税超亿的企业还没有。”2020年夏天采访时,林国华踌躇满志地说。

    “感谢改革开放!”陈智慧说。

    若不是改革开放,她怎么有机会来龙港;若不是搭上龙港这艘巨轮,她也许还在芦浦的鞭炮厂当出纳。龙港改变了她的人生,也改变了下一代的命运。她的三女儿是在龙港读书,在龙港考上大学的,后来嫁给了北京大学的博士,现定居北京。她的婆婆就是那位在她出生时站在阳台上哇啦哇啦大喊大叫的邻居。

    “你是怎么看上我的?”恋爱时,她问男友。

    她是学音乐的,他酷爱音乐。

    “我不是看上了你,是看上了你妈。”他说。

    他们的婚姻是两位母亲“包办”的。婆婆担心儿子领回个外地媳妇,听不懂苍南话,没法沟通;陈智慧觉得两家大人谈得来,两个孩子从小认识,知根知底。

    陈智慧的四女儿海英结婚后,日子过得很好,孩子已七八岁了。

    陈智慧的企业一直有外贸业务,不懂外语让她很难办,请翻译又找不到可靠的。她对儿子说,你要找个懂英语的媳妇。儿子真就给她娶回一位精通英语的儿媳妇。

    “昨天,我女儿说,别人家的样品展示厅都没有我们的漂亮。我说你老妈还是有眼光的。现在企业由儿子和儿媳妇打理,不用我了。”陈智慧说。

    杨恩柱的七层楼已被人遗忘,现在龙港的二三十层高楼比比皆是。

    七层楼建起来后,杨恩柱回家乡杨家宅村当了十一年村支书。如今,让他引以为傲的已不是当年的七层楼,而是自己的四个孩子。他们大学毕业后进入了体制内,分别在龙港的行政机关和电视台工作。

    七层楼的商铺租给了纸业公司,年租金高时十几万元,低时五六万。除此之外,杨恩柱还有两幢厂房,年租金八十来万元。

    “龙港撤镇改市是我没有想到的,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激动,感慨我们党的改革开放政策无比英明,无比正确。”八十八岁的胡万里说。

    “陈定模是有功的,退休以后还在千方百计地申请批市。我退休了就在家看看电视、报纸,读读书。”七十九岁的陈林光说。

    章圣望离开龙港后,在苍南县担任了十个月的副县长就辞职下海了,那年五十三岁。传说他生意做得很好,赚了很多钱。李其铁1995年离开龙港,后来担任过瑞安市常务副市长等职务,五十岁那年也辞职下海了,据说也赚到了钱。2002年,他把龙港的房子置换到北京,许多人说他卖亏了,九十万元卖掉的房子,没过两年就涨到二三百万。李其铁说,他花九十万元在北京买的房子已涨到一千五百万元。

    谢方明说,“离开龙港时,那种痛苦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那时我才知道有一种情境叫无法回头。当大家把我送到渡船码头,要走的时候,汽车鸣笛呜呜一响,车子开上渡船,我真的不敢回头,泪水潸然而下。”他是1987年9月离开龙港的,先后担任过中国援乌干达国家体育场工程技术组组长兼驻肯尼亚办事处主任、中国浙江国际经济技术合作公司海外工程分公司副总经理、浙江世界贸易中心有限公司副总裁。他三十九岁辞职,创办了浙江世贸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陈定模离开苍南后,在中国国情研究会工作一段时间就下海经商了。1996年,他回到龙港,创办了巨人中学。学校除招收公费生、自费生外,每年还招收二十名免学费和住宿费的“希望生”。当年,陈定模和哥哥因没钱读书而辍学,现在他要帮助这些家境贫困的孩子,让他们读书改变命运。

    尽管陈定模早已得知龙港撤镇设市的消息,看到新闻时仍然很激动。二十多年来,为龙港撤镇改市,他和李其铁付出了太多心血,为此还得过一次中风。

    如今,他年过八旬,仍很忙碌,媒体记者找他,陈家堡、钱库的乡亲找他,老部下、老同事找他,来龙港参观、考察的人也找他。他还像过去那么热衷于助人,帮别人出主意,想办法,找找门路。

    社会没有忘记陈定模,他先后被评为“温州市改革开放十大风云人物”“浙江省建国60周年60位最具影响力人物”“中国改革开放30年30名农村人物”等称号,荣获“第四届中国发展百人奖(农村)”个人奖。

    “终于梦想成真了。我要为龙港生命不息,奋斗不止!”陈定模说。

    从巨人中学出来,赶上晚高峰,我体验到了龙港的塞车。大街挤满亮红屁股的车辆,让人望而生畏。我想起徐安达的话:“全国、全世界就属龙港这里汽车发展速度最快,每家有好几部车。现在问题就出来了,主车(机动车)道窄,人行道宽……”

    开车送我的是陈定模的小儿子陈志瑜,“我们走四桥。”龙港与鳌江之间有五座公路大桥。车进鳌江,犹如从喧嚣驶入安静,这边交通井然有序,没有塞车。我们从瓯南大桥再度进入龙港,夜幕降临,感受到了龙港人说的:“‘火树银花’不夜城耀眼霸屏。”

    这就是龙港,它像一片黄得耀眼的油菜花,充满勃勃生机;以昂扬斗志、“干在实处、走在前列、勇立潮头”的精神和特有的张扬刷新着国人的感知。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这里还是一片织布声、弹棉花声。1999年,龙港外滩公园,在七十四岁的老音乐家指挥下,二百架钢琴联奏的《保卫黄河》创下了吉尼斯纪录。那时龙港城区人口仅8.6万人,却拥有钢琴一千二百架!跨进新世纪后,龙港以“全国小城镇综合改革试点镇”、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可持续发展的中国小城镇”,以及“中国印刷城”“中国礼品城”“中国印刷材料交易中心”和“中国台挂历集散中心”等名片不断刷新国人的关注。

    2021年9月,龙港市撤镇设市两周年,其经济平均增长幅度为7.5%,增速排名温州市前三,财政总收入增长29.3%;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从64.16%提高到96.89%,城乡居民收入倍差缩小到1.86,提前五年实现浙江省城乡居民收入倍差缩小到1.9的目标,率先建立起“全域城市化、农村社区化、就地市民化、服务均等化”的体制机制。

    “龙港聚焦建设‘新型城镇化改革策源地’,紧扣‘大部制、扁平化、低成本、高效率’改革导向,坚持不拼政策拼改革、不建机构建机制、不增层级增协同,以体制创新推动行政运行提效,以综合集成推动管理服务提质。通过两年的探索和实践,龙港市已形成了大部制改革、一枚印章管审批、一支队伍管执法等十大标志性改革成果,实现了以40%的行政资源高效承接100%的行政管理职能,龙港改革探索成功入选中国改革2020年度典型案例,‘龙港经验’正在复制推广全国。”

    试想一下,中国两千八百五十四个县市,若“龙港经验”推广成功,将会减少多少财政开支?

    中国行政改革的先行者——龙港,让我们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