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视陆铎辰炯亮的眼眸,她在等待他的决定。而他不置一词,没有波澜的面容上看不出心里真实的想法……
她有心理准备,知道陆铎辰很难搞定。他的个性很极端,强势、主观,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她尽可以运用白莉莉有名的柔情攻势加上三寸不烂之舌征服对方。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们背地里喊她白巫婆,当着她的面又享受着她的眉目含笑,柔媚百生。
但是,面对他,她不愿使美人计,也使不出来。
宽大的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抬头望向陆铎辰背后那大片的落地窗外,云层正在由灰转黑,要落雨了!她百般无聊地想着……
唉……她失去了耐心。拿回DEMO碟片,到别家音乐公司去闯闯。这世界上总还有识货的伯乐吧!
正当她失去了耐心,他却一阵风似地刮她的面前。
〝小莉,你想要的,我会满足你……〞低沉的声音,由天而降,〝你说过,只要能达到目的,你不惜一切代价……〞
蛤?啊!是的,她是说过。
在那个下着雨的夜晚……
那一夜,她兴高采烈,捧著精心挑选的礼物送到他的面前,却被弃若敝屣,垃圾一般丢在散地上。
她颤抖着手,拾起纸盒重新用缎带绑好。
不起眼的一件意大利手工珍织外套,对于从小就顺风顺水的他,稀松平常。却是她长这么大,买下的第一件奢侈品。还不是买给自己……
她给他的,是她珍贵的第一次,但是他不懂。
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不懂她,不愿相信她,这样的爱,太辛苦……抹去泪水,她用尖锐的话语刺激他。〝是啊!为了得到我要的角色,出卖尊严又何妨?尊严一斤值多少钱?连这外套的一颗钮扣都买不起……〞
〝你……下贱……〞他气得失去了理智,阴寒恶毒的咒骂声,穿透她的耳膜。泪水浸湿了髪丝,一滴一滴流在无声的暗夜里。
她不甘示弱,凉凉笑起。〝陆铎辰,你背着我耍的那些诡计,以为我不知道吗?如果不是有人断了我演出的机会,我还需要为了一个小角色去逢迎谄媚吗?〞她的嘴在笑,心在流血,〝没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白莉莉就是这样的女人,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吗?〞
于是,在那个夜晚,她心如死灰,狂奔在倾盆大雨里。当晚,她因为急性肺炎,高烧昏迷被送进医院。
不久,就接到一封挂号信,陆铎辰将她踢出星宸工作室,和她全面的决裂,。
但她终究,得到了那个她一心向往,女配的角色。比起陆铎辰的口蜜腹剑,那言而有信,满脑肥肠的胖子导演,反而可爱得多。谣言很快就在娱乐圈内传散开来,绘生绘影,说她靠着潜规则而上位,说得仿佛人人都亲眼所见似地。
媒体的焦点,不在她的演技上,而是环绕着她的三围和八卦上大做文章。很短的时间内,她的知名度直线上升,只不过,是臭名。被人那样鄙夷,她当然是心有不甘。愈是被误解,她就愈是我行我素。每天花蝴蝶一般,甩著大波浪的卷髪在剧组里,绕着导演飞来飞去。
导演,这样的情绪有到位吗?
导演,这个角度呈现的线条有美感吗?
周遭异样的眼光?她根本就不予理会!总有一日,她会实现她的梦想,扬眉吐气。所有曾看轻她的人,都会仰望着她的鼻息,自惭形秽。
当时的她,那样地天真,那样地大无畏啊!
是的,为达目的,她粉身碎骨,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他想怎样?想她用什么代价来交换?
〝陆铎辰,有话就直说!我很忙,没空陪你打哑谜。〞
男人摆着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笑容,半天不说话。让人看了直想一拳打扁他的尖嘴。算了!她一个火大转身就要出去。
〝答应我一件事就好!〞他在背后叫住她。
〝什么?〞
〝陪我去个地方。〞他拉开抽屉,取出车钥匙。
〝去……那里?〞
〝去了就知道!〞
黑色皮革敞篷跑车,奔驰在滨海的公路上。呼呼地海风,吹得他的髪丝四散乱飞,不停打进眼睛里。到最后,他一只手开车,腾出另一只手压着头髪,免得隐形眼镜会遭殃。
这不是自找罪受吗?她比划着手势要他关上车顶。
他却偏头对她眨着眼睛,〝很久没有一起来海边吹风!〞话声隐没在轰隆轰隆的海涛声里。
啧!随他疯去!她一路沉默。
车子沿着海岸线,一路蜿蜒爬坡,最后停在滨海的半山上。那里曾经是繁荣一时的矿场,如今人去矿空,成了旅游景点。走出车门,陆铎辰拉高外套拉链,头戴一顶运动鸦舌帽,遮去大半张脸孔,标准的艺人变身装扮。
她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一座小山坡前,林木苍翠茂密,一条长长的阶梯直上山顶,不见尽头。斑驳的石地板上,细字黑笔写着:‘共119阶,但是+1才会到!’
哈哈!真有幽默感!但是她笑不出来。
没事带她来爬山?只觉得四肢发软,爬山,不在经纪人的工作范围之内啊!
陆铎辰不睬她,自顾自踏上第一层石阶。
〝跟着我的脚步,上到顶端,我就答应让欧阳绍的创作曲发行。〞男人幽幽地开了口。
竟然开出这样的条件?她仰头望天,肚子里问候他的祖宗八代!
〝呃……陆董……上去是要做什么?〞
〝铎辰。〞
蛤?
〝或者,喊宸也可以。〞他笑得嗳昧,〝喊陆董太生份了。〞
哼!没事和她装熟?大野狼给小红帽拜年。
〝上去,到底是要做什么?〞她不死心追问著。
〝跟着来,就会知道……〞他头也不回,迈开脚步直直往上爬坡。
还爬不到一半,她已经汗如雨下,脸色比天边的浮云还要透白。陆铎辰竟然只顾著自己,完全没有停下脚步帮她一把的意图。
连一句关心的问候都没有!
就在她觉得心脏就要停摆,呼吸就要断气的瞬间,感谢天!竟然见到了阶梯的尽头!
踏上最后一层石阶,映入眼帘的是山谷间一栋古旧的木屋。木屋旁,矗立着一颗枝叶茂密的凤凰木。开花的季节已经过去,树上挂满豆荚。枝桠迎风摇曳,就和当年见证他和她青涩恋情的那株老树,长得一模一样。
目光移向树荫下,泥沙地上站立一块石头墓碑。凝神细看,她顿时僵直,全身发冷。
墨绿的石碑上,几个手工雕刻的大字:〝莉莉吾妻。〞
〝陆铎辰?〞太震惊!一时之间,她的脑袋空白。
男人跪立碑前,双肩抖动不已,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对着站在身后的她,断续呢喃……
〝茉莉最后一次陪我上来这里,她问我,如果姐姐能够复活,我是否会比较快乐?〞
男人闭起眼睛,颤抖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山谷之间。
〝那之后,她变得神经质,动不动就吞安眠药。每次送进医院,她总是昏迷中胡言乱语,哭喊著,她一定能让姐姐重新活回来……〞
听着陆铎辰的话语,她像是被雷电击中,全身僵直无法动弹……
男人眼泛泪光,扭头看她,〝小莉……你回来了……你真的活回来了,是不是?〞
那一刻,她无法抑制地哽咽。
这个可恶又自私的男人,没有善待她的妹妹。竟然容许茉莉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放弃宝贵的生命?
只觉天地一片昏黑……
她好像是陷入一场梦……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恶梦……
作家的话:
这一对,愈行愈远了,怎么办?亲妈开始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