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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推理 > 濯缨录 > 第95章 被骗

    有谢正则这等前车之鉴,谢夫人只想偏安一隅保全谢氏,更看明白谢星阑执着权力,早晚要落个惨烈下场,这才屡次拦阻,但她阻止不了谢星阑,谢星阑也绝不听她的,多年积下仇怨,二人势如水火,直到身死前夕,谢星阑才知道这位养母用心良苦。

    现如今谢星阑变了,但蓝明棠并未改变,她依旧认为谢星阑一切选择皆是向上爬的手段,此前谢星阑得了拔擢,正是利用她县主之尊与探案之能。

    秦缨心有唏嘘,面上和声道:“夫人之意我明白,不过许多事论迹不论心,夫人若了解多些,便会发觉谢大人与从前并不一样。”

    蓝明棠眉目清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县主到底还是年轻。”

    秦缨摇头:“其实夫人是好意,夫人何不将担忧明白说给谢大人听?如此也少些误会,按谢大人如今的性情,他或许会听得进夫人之语。”

    蓝明棠眉头一拧,有些不快道:“什么好意?坊间早已将我们府中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因此今日我才懒得装母子情深,对县主直言不讳,我虽是谢家妇,骨子里却是蓝氏血脉,我今日言尽于此,县主若听不进去,来日莫要后悔。”

    蓝明棠语气不善,秦缨倒也不恼,而这时,赵嬷嬷从外快步而来,看了一眼秦缨道:“夫人,公子回来了,一听县主在这边,公子立刻朝咱们这来了——”

    话音刚落,谢星阑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子,他眉目微凝,眸中含忧,在看到秦缨好端端坐着之时眉头才舒展开来,他快步入门,拱手行礼,“母亲——”

    才说完谢星阑的坏话,蓝明棠看着这个年轻的养子,脸不红气不喘,只摆出一副不耐之色,“县主来府中是为了公差,办你们的差事去吧。”

    秦缨本也该走了,此时起身道:“打扰夫人了,那我便告辞了。”

    蓝明棠懒得出声,秦缨自转身离去,谢星阑看了蓝明棠两眼,亦转身跟了出来,见她二人前后出了院门,蓝明棠这才冷嗤一声。

    赵嬷嬷上前道:“夫人不必忧心,就咱们查问到的,别的不说,公子到底还是干了几件帮人伸冤昭雪的好事,或许县主说的是对的呢?”

    蓝明棠嘲弄道:“你信吗?他可是谢正则教出来的,我太了解了,他在金吾卫蛰伏的手段,正是谢正则当年在军中的样子,谢氏之子又怎甘人下?”

    赵嬷嬷叹气,“但您也没法子。”

    蓝明棠看了一眼这空旷华贵的正堂,叹了口气道:“或许这就是谢氏的命吧。”

    走出院门,上了往西行的廊道,谢星阑才道:“我母亲性子有些古怪,招待不周了,她可曾言辞冒犯于你?”

    秦缨坐了半晌,蓝明棠连茶水都未上一盏,也的确是没有半点招待的意思,秦缨不当回事,“那自然没有。”

    谢星阑又问:“说你来了半晌了,你们聊了什么?”

    想到蓝明棠所言,秦缨顿觉为难,犹豫了一瞬道:“谢夫人……谢夫人问了些许探案之事。”

    谢星阑看她一眼,牵唇道:“你不必隐瞒,我知道我母亲必定告诉你我并非真心办差,而是为了追名逐利,你出身尊贵,又是女子,她怕你不懂,言辞只怕还要直白锋锐些。”

    秦缨大为意外,她没想到谢星阑猜得分毫不差,想到谢星阑知晓蓝明棠对他的鄙薄,秦缨忙想找补,“其实她——”

    看出她有安抚之意,谢星阑索性先开口,“你不必忧心,她的心思我明白,你也莫要觉得她心存恶念,她只是为谢氏担忧罢了。”

    秦缨脚步一顿,“为谢氏担忧?”

    谢星阑也驻足看她,不远处的檐廊风灯洒下一片光晕,映得谢星阑眉眼温柔,他语声幽然道:“她与我养父不睦是真,不喜我也是真,不过在她的位置上也不容易,这些年若非为了保全将军府,她大可回蓝氏族地去,我养父留下的仇敌众多,龙翊卫又是个容易行差踏错的衙门,她不喜我锋芒太露。”

    秦缨心底生出一股子怪异之感,谢星阑若能这样早看出蓝氏之心,他们母子又怎会相互仇恨到最后?

    秦缨深吸口气,“我看她芥蒂颇深,你是如何看出她是此心的?”

    谢星阑弯唇,“她虽非我亲生母亲,却也有照拂之恩,我与她好歹同在一府多年,自然明白她是怎样的心思。”微微一顿,他又问道:“你大晚上过来,可是想知道今日调查萧扬可有进展?”

    秦缨疑窦丛生,但提起此事,她一个激灵将心思收了回来,“不错,你去调查萧扬可查到什么了?”

    谢星阑颔首,“去书房说。”

    二人沿着廊道一路往西边院子去,待入书房,谢星阑一边令秦缨落座,一边道:“今日重点查了萧扬的几处私宅,还查了他平日里人情来往,查私宅之时发觉一处古怪,萧扬的宅子大多是他早年旧宅,但在去岁他新购置了一处私宅,位置在城南长明坊,那处宅子有三进,乃是一处吃了官司的宅邸,购置之后落在了他亲信的名下。”

    秦缨听得眉头紧蹙,谢星阑又道:“此事看起来像他亲信买了宅邸,引得我们注意的,是他花了重金,将宅邸全部翻修了一遍,还修成了江南园林的模样,而在今年过年之后,宅子陆续添置了仆从,多为年轻女婢,并且交代了管事教导这些女婢行事,重点令她们学会伺候未出阁的小姐——”

    秦缨眼瞳一亮,“未出阁的小姐?”

    谢星阑颔首,“寻常富贵人家买私宅大多是为了金屋藏娇,但萧扬此般,一看便不是养外室,而是养女儿,他在那私宅之中准备了绣房书阁,一应皆是小女儿闺阁中喜欢的物事,而流月的母亲妙影,正是江南人氏。”

    秦缨听得心潮起伏,谢星阑继续道:“萧扬这两年和韦尚书府来往不少,但去岁开始格外频繁,且每一次双喜班来韦家,萧扬也多会到场,很可能是去岁知道了流月的身份,时间紧迫,当年流月的母亲出宫后之事还未查到,但只凭如今所得,也能推算出流月身份,而玲珑与萧扬亲随私见,必定便是为了此事。”

    秦缨拧着眉头,“白日你走后,万铭练戏法之时受了伤,我去探看之后,又与丽娘说了几句,按丽娘的说法,万铭从前与茹娘多有私情,但从两三月前开始,万铭抛弃茹娘,转而对她献起了殷勤,这一点我始终未想通,下午我先去了金吾卫衙门,得知五丈原的消息也说万铭到双喜班之后,中意之人乃是茹娘——”

    谢星阑还不知丽娘对秦缨说过这般内情,当下便皱了眉头,“万铭对丽娘起意?”

    秦缨应是,“送斗篷是你我亲眼所见,下午我还在想,万铭有此行,会否是知道了丽娘与萧驸马多有干系?想借此攀高枝,但你查到的私宅,却像是迎合流月。”

    微微一顿,秦缨问道:“私宅中可备府医或者药材之类的?”

    谢星阑摇头,“不曾,那私宅如今随时都可住人,侍婢厨娘护院皆有,但并无府医,且教导婢女的人也未提过将来伺候的主人体弱多病。”

    秦缨满眸疑云,“那便不合理了,若真是丽娘,不可能不会交代这一点,但若如此,万铭又因何移情丽娘?”

    说至此,秦缨又将谢咏与谢坚去调查萧家玉行之事道来,“要看到底谁才是与萧驸马有关之人,只需查清楚萧扬准备的赏赐便可,本来玲珑一定知道内情,但她不会对我们直言……不知谢坚他们何时回来。”

    窗外夜色如墨,时辰已近二更,谢星阑迟疑一瞬道:“或许半夜归来也不一定,时辰已晚,你还是先归家,免得你父亲担忧,若真查到了结果,明日再告知于你。”

    秦缨也不执拗,起身道:“罢了,那我先回府去”

    谢星阑应是,也跟着朝外走,“我送你归府。”

    秦缨无奈道:“何必送,此时已经宵禁,不会出乱子。”

    谢星阑不与她争辩,但脚步不停,又吩咐人备马,秦缨看得微微摇头,二人并肩走在将军府廊道上,秦缨抬眸看了一眼天穹,便见月色被层云隐去,唯独几颗又远又亮的寒星散落在辽阔穹宇之中,她轻舒口气,将心头为案子苦思奔波的紧迫压下两分。

    谢星阑也随她抬眸看了一眼,“明朝当是个晴日。”

    秦缨心念一转,“明日双喜班要去韦尚书府杂耍,若我们非请自去,可会讨人嫌恶?”

    谢星阑明白她的意思,牵唇道:“大抵会在心底嫌恶。”

    秦缨于是拍案,“那便走一遭韦家。”

    如此说定,谢星阑道:“明日萧驸马亦是韦家客人之一,只是如今双喜班出了事,不知他还会不会赴宴。”

    秦缨哼道:“去看看便知道了。”

    二人说着出了府门,各自上车马,直奔临川侯府而去,两座民坊只隔了一条御街,两炷香的时辰之后,临川侯府便近在眼前,秦缨跳下马车,“劳烦谢大人了,快回府歇着吧。”

    谢星阑高坐马背之上,本该调转马头的动作竟有些迟疑,顿了顿,他才点头收缰,马鞭起落之间,谢星阑和侍从的背影没入了夜色之中。

    白鸳在旁轻声道:“谢大人像舍不得走似的。”

    秦缨心头一跳,嗤道:“可别乱说。”

    她转身入府,白鸳在后跟上,轻笑道:“外间都说谢大人和谢夫人闹得不可开交,今日看谢夫人的确不喜谢大人,不过谢大人对这位母亲倒是敬重。”

    秦缨走到门口的步伐微顿,又回身,看向谢星阑离去的空旷长街,她目泽微深道:“的确……的确与我想的大不相同……”

    回府时二更已过,秦璋在经室修道,秦缨自己用了些膳食便回了清梧院,正要更衣梳洗,秦广又命人送来几碟糕点,秦缨看得失笑,便令白鸳送给院内的小姑娘们。

    这夜秦缨睡得不甚安稳,梦里一时是前世的光景,一时又是原文中谢星阑身中数箭的惨状,她梦中惊悸不宁,待清晨醒来时,只觉脑子昏昏沉沉,人也疲惫的紧,一转头,却见窗外天光微明,朝曦破云而出,果然如谢星阑所言是个晴日。

    清醒片刻起身,待至前院时,便见秦璋神清气爽,正等她用膳,秦缨坐在秦璋旁侧,为秦璋布菜的功夫,忍不住问道:“父亲可知萧驸马为人?”

    秦璋闻言有些愕然,“萧扬?你怎想到问他?”

    秦缨为秦璋盛了粥,又沉声道:“查到他和双喜班有些纠葛,父亲可知萧扬在与文川长公主成婚前后,可曾有与其他女子生出逾越之行?”

    秦璋想了想道:“这几年他们夫妻感情和美,没听说萧扬有何拈花惹草之行,至于前些年,爹爹也想不起类似之事。”

    秦缨叹了口气,若真是隐秘,又怎会闹得人尽皆知,秦璋再如何是朝野百晓生,也难知别人私暗之事,秦璋见她有些失望,便道:“若要查驸马之事,爹爹可让底下人去查,怎么?难道双喜班的案子和萧扬风月之事有关?”

    秦缨摇头,“还不确定,只有个怀疑,罢了,先不想这些公案了,先陪父亲用膳的紧。”

    秦璋一脸赞同,“既在家里,便抛开这些差事,这些本该让金吾卫去办的,我看你整日奔波实在心疼。”

    话音落定,秦广端着个汤盅走了过来,又专门放在了秦缨跟前,“县主,今日的乳鸽汤是昨天晚上便开始炖的,放了好些补品,又进补,又不至腻味,县主快些喝了,厨房还准备了您爱的莲子糕,您今日若不出门,稍后便送到您院中去。”

    秦缨看了一眼这清晨天色,又看了看这盅专门为她准备的乳鸽汤,有些哭笑不得,“这两日怎么了?怎么今日大清早的便要让我进补?如今秋凉,父亲多补补才是。”

    秦广笑眯眯道:“侯爷的膳食您尽管放心,老奴会好好操办的,给您准备这些,是侯爷发现您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这才下令厨房多准备补品,您在饮食上向来不贪,只好变着花样让您多吃点,您若喜欢别的糕点果子,只管吩咐老奴。”

    秦璋也道:“你只怕都不知自己面颊都陷了几分,爹爹问了前些日子为你裁衣的绣娘,亦说你不比从前——”

    秦璋话未说完便断了,因他眼睁睁看着秦缨变了脸色,他不解道:“怎么了缨缨?”

    秦缨拿着盅盖的指节微紧,心亦跳的极快,猪骨汤鸽子汤,糕点,进补……这些似曾相识的话涌入脑海之中,直令她心惊胆颤!

    她“砰”的一声将汤盅盖上,猝然起身道:“爹爹,女儿要出府一趟,不能陪您用膳了,您先用,不必等女儿了。”

    话音落下,她步履如风出了偏厅,秦璋动了动唇角,却见她已消失在了院门之外,秦璋微怔,一旁的秦广同样迷惑不解。

    秦璋忽然道:“秦广,你有没有觉得,缨缨有时候都不像缨缨了?”

    秦广闻言忙笑着安抚,“怎会呢,老奴倒觉得县主如今这雷厉风行的模样,很像当初长公主在宫中时的飒然性子。”

    秦璋叹了口气,“罢了,缨缨既然不用膳了,你陪我吃顿饭。”

    秦广应下,坦然坐在了秦璋对面。

    离开前院的秦缨面色急迫,她直奔府门,上马车便吩咐道:“去谢将军府!”

    看了一眼初升的朝阳,她又迅速改了口,“不,去双喜班——”

    白鸳和沈珞都不知秦缨想到了什么,见她如此急色,沈珞马鞭重落,马车疾驰而出,很快便上了御道,马车里白鸳轻声道:“县主想到了什么?”

    秦缨冷着面孔摇头,“错了,从一开始便错了。”

    白鸳听得云里雾里,但见秦缨面容森然,也不敢再问,马车一路往西南疾驰,待入了双喜班所在的民坊,掀着帘络朝外看的白鸳却忽然道:“县主,好像出了什么事。”

    秦缨眉头微皱,也朝马车外看,只见清晨的民巷之中,百姓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私语,时不时还往同一个方向遥望,而他们看的方向,正是双喜班的园子所在!

    秦缨心底生出一股子不祥之感,待马车穿过长街停在双喜班的大宅之外时,她赫然发现门口的金吾卫武侯比本来留在此处的多,而本该沁凉清新的晨风之中,竟然弥漫着一股子烟灰焦土之味。

    秦缨跳下马车便问门口守卫,“生了何事?!”

    守卫上前行礼,又道:“昨夜四更过半,这园子里走水了,死者的灵棚不知怎么着了火,不仅烧了灵棚,连带着还烧了两间屋阁,火势在天亮时被扑灭,谢将军片刻前得了消息已经到了,此刻正在后宅之中查看火场——”

    秦缨面色大变,连忙快步入园。

    双喜班的宅邸阔达,但没走多远,秦缨便闻见一股子呛人的焦灰味儿,她步履更疾,待走到火场之外,秦缨先听到了绮娘的哭声。

    “我师父的棺椁没有保住,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在这里看着,守了这么多日都好好的,都怪我今日躲懒了,我对不起我师父——”

    绮娘哭喊着,两个着丧衣的小童正在一旁劝慰,谢星阑则带着金吾卫武侯站在一片焦土边上,谢坚这时道:“公子,县主来了!”

    听到动静,谢星阑转身看来,见秦缨来了,双喜班的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目之所及,秦缨未看到玲珑、丽娘等人,眼熟的唯有绮娘和赵景志,其他仍提着水桶扑灭余烬的也皆是一般的弟子杂工。

    谢星阑迎来几步,“你得消息了?我正要派人告知你。”

    秦缨摇头,又看向被烧垮的灵棚,“怎会着火?”

    绮娘上前来行礼,又红着眼道:“大后日便要给师父出殡,这两日灵棚中添了不少易燃的治丧祭品,相国寺的师父做过法事之后,里头又摆了七七四十九盏大海灯,昨天我们守灵到半夜,都疲累不堪,眼见天快亮了,便说各自去睡一个时辰,结果只睡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听见喊声说这边着火了。”

    绮娘回身看了一眼灵棚,哽咽道:“来的时候便见火势泼天,灵棚和后面的两间屋子都着火了,幸好我们园子里人多,又有金吾卫帮忙,这才将火势控制,没将整个园子都烧了,是我没有看着,都怪我……”

    灵棚被彻底烧尽,祭台纸扎亦不见踪影,而装着茹娘遗体的棺椁也被烧了大半,此刻只剩大半个棺材焦黑一片地停在仍冒火星的灰烬之中,棺盖都被烧没,可想而知棺内遗体自也是面目全非。

    秦缨目光一扫,“其他人呢?”

    谢星阑沉声道:“已经出发去韦尚书府了。”

    绮娘摸了摸眼角,“今日午时演第一场,他们天不亮就得过去搭台子,巳时便得候命,起火的时候大家都在救火,后来看到火势控制住了,班主不敢得罪韦尚书府,便还是带着今日要登台的人先去韦府了。”

    秦缨心底五味陈杂,看向谢星阑问:“这火可有古怪?”

    谢星阑早来片刻,已问清了起火前的情形,便道:“起火的时辰在四更过半,当时有几个今日要去韦府的杂工已经起身,正打算去搬搭台子的箱子,结果刚走出屋子,便见这边浓烟大冒,过来看时,便见灵棚烧着,后面两间屋子的房顶也引燃,这才赶忙叫人来救人,丽娘三人的小院就在不远处,也被惊醒,众人用了一个时辰将大火扑灭,玲珑带着人离开,又留下赵景志带着其他人善后,如今火场内仍有火星残留,但无大碍。”

    秦缨目光微冷,“也就是说,在绮娘她们离开的半个时辰内起了火,而其他人大都没有不在场人证,因为所有人都在睡觉。”

    谢星阑应是,一旁赵景志听了半晌上前道:“县主怀疑这火是人为?这怎会呢,死了人就罢了,还有人放火?这灵棚内多有火烛,而昨夜天快亮时风尤其大,火星引燃了一旁的祭品也是极有可能的……”

    秦缨浅吸口气,对谢星阑道:“要将岳灵修找来。”

    一听此言,谢星阑立刻道:“要验尸?”

    秦缨颔首,绮娘在旁紧张道:“县主要再验我师父的遗体?此前不是已经验看过?”

    秦缨定声道:“此前想着茹娘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便不必验尸了,但如今棺材都被烧毁,还是要验看一番才最稳妥。”

    绮娘欲言又止,谢星阑则已吩咐金吾卫请人,他目光微深地看着秦缨,因身旁人多,并未开口相问,不多时,谢坚上前道:“公子,火已全数扑灭,能过去看了。”

    火场中浇足了水,此刻变作了一片黑灰泥泞,一行人走到棺椁处,将烧烂的棺盖和倒在棺材上的木梁移开,待往棺椁中一看,果然见茹娘的尸首亦满目难辨。

    绮娘“哇”得大哭出声,“师父,徒儿对不起您……”

    她又看向秦缨,绝望道:“县主,当真有人故意烧毁我师父灵棚?我师父已经死了,谁还不愿放过我师父?难道是谋害我师父的凶手?”

    对上绮娘的泪眼,秦缨怜悯道:“绮娘,你师父教了你几年?”

    绮娘哭着道:“教了三年了,我所有杆伎都是我师父教的,她往后要留在班子里,我也要追随她练一辈子苦功的,我说好了以后要给她养老,可我还没练成厉害的女伎她便被人害了,县主,到底谁又杀人又放火,要这样糟践我师父!”

    秦缨叹了口气,“你想跟随你师父一辈子留在双喜班,还想为你师父养老,可她却不一定想过一辈子留在双喜班的日子……”

    绮娘听得一怔,秦缨又对谢星阑道:“清理一下棺椁,将……将茹娘的遗体抬出来,等岳灵修来了,我与他一同勘验。”

    谢星阑目光微深,一声令下,自有武侯与双喜班的弟子们一同清理此处,两炷香的时辰之后,茹娘的遗体被抬出放在了不远处的草席之上。

    茹娘死在郡王府庄子上,李芳蕤打点了不少银钱为她办身后事,再加上她是玲珑亲手带出来的徒弟,玲珑也将这丧仪办得颇为妥帖,她本是换了寿衣画了妆容后被装殓入棺的,可这一场火将她寿衣全部烧化,面皮与裸露在外的四肢皆烧出燎泡,熏得黢黑难辨,这幅模样莫说是绮娘,便是谢星阑和秦缨也看得凄然。

    京畿衙门也在城西,因此岳灵修来得很快,一见着了火,还有一具烧焦的尸体,他便知道秦缨是让他来验尸的,他行礼之后正要打开包袱,秦缨却令他往旁里走了两步。

    众人只见秦缨吩咐了岳灵修两句,岳灵修先是一惊,又很快点头,这时秦缨又吩咐人在场中拉起帷帐遮挡,而后便与岳灵修走到了帷帐之后。

    谢坚狐疑不解,“公子,县主这是要做什么?”

    谢星阑凤眸半狭,“若我猜得不错,是要破除凶手的障眼法。”

    日头渐渐升上中天,众人在外等得心焦,这时绮娘目光一晃,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小道快步走过,她眉头一皱,“豆包,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豆包年仅八岁,乃是万铭的徒弟,他手中拿了个抹布和扫帚,本就面色紧张,被绮娘这般一叫,更是吓得面白如纸。

    谢星阑视线落过去,立刻皱眉,“过来答话。”

    豆包哆哆嗦嗦地走到谢星阑跟前,怯怯道:“小人、小人看火已经被扑灭了,便趁着这功夫,给师父打扫了屋子。”

    按双喜班的规矩,师父带徒弟,徒弟便要照顾师父的日常起居,收拾屋子本不算什么,但豆包将恐惧二字写在脸上,直令谢星阑起了疑心,“你怎如何害怕?”

    豆包摇头,又低低垂下脑袋,结巴道:“小人、小人怕死人。”

    绮娘看着他这幅样子,拧眉不解道:“只是着了火而已,眼下帷帐掩着,你也瞧不见什么,你此前跟我一起守灵怎未如此惧怕?”

    豆包被谢星阑盯着,此刻眼眶一红,快要哭了,谢星阑语声迫人道:“你可是去给你师父打扫屋子的时候撞见了什么?若不从实禀告,可是要治罪的。”

    豆包年幼,哪经得起谢星阑恫吓,立刻跪在地上道:“小人给师父收拾床铺的时候,在枕头角落里发现了一把钥匙……但又不是师父自己屋门的钥匙,小人……”

    谢星阑面色微变,“钥匙在何处?”

    豆包哽咽道:“还在师父床上,小人没敢动——”

    谢星阑正要带人去探看,这时帷帐后传来了岳灵修的声音。

    “县主,您猜的不错,确是受过骨伤。”

    外头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下一刻,秦缨从帷帐之后走了出来,她面色比先前更为凌人,又看向豆包,“你确定不是你师父自己的钥匙?”

    豆包摇头,“师父的钥匙在小人这里,只有一把。”

    谢星阑看向秦缨,秦缨道:“先去万铭房中看看。”

    众人离开火场,途径丽娘三人的小院,直奔万铭的厢房,一进门,豆包便指着床榻角落道:“就在那里——”

    谢星阑亲自上前,不出片刻,便寻到了一个黄铜钥匙,他转身交给谢坚,“去茹娘房门上试试。”

    谢坚拿着钥匙便走,不过片刻,他小跑着归来,“公子!试过了,就是茹娘房门上的钥匙!”

    众人一阵哗然,绮娘惊愕道:“是万铭害了我师父?!”

    谢星阑扫了屋子一圈,“钥匙在,银子多半也在,重新搜——”

    谢坚带着人翻找,秦缨的神色也颇为难看,“前一次并未搜到,怎今日会被豆包发现?”

    绮娘哭道:“定是他前日藏起来了,眼见衙门没搜到,便觉自己没了嫌疑,这钥匙说不定是他不小心留下床榻上的,万铭好狠的心,竟然是他害了我师父,我师父与她一同搭伴三年,对他比对其他人都好,他怎下得去手?!”

    绮娘话音未落,一个翊卫从床底下摸出了一物,“大人!找到了!”

    那是一个黑色的包袱,因放在床底深处,此刻蹭满了脏污,翊卫手脚利落的打开,下一刻惊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包袱里躺着的,正是六锭白花花的银元宝!

    绮娘大喝,“银子!我师父的银子!就是万铭害了我师父!”她转身看向秦缨和谢星阑,“县主,谢大人,万铭今日去了韦尚书府演戏法——”

    秦缨和谢星阑当然知道万铭今日要去演戏法,但看着这三百两银子,谢星阑觉得古怪,秦缨也拧紧了眉头,这时绮娘恨恨哭道:“万铭杀了人,还能毫无愧疚地和丽娘准备戏法,难怪,难怪他昨天受了伤,难怪他的机关也出了麻烦,这一切都是我师父在天之灵看着,都是他的报应!”

    秦缨不禁问:“他的机关有何古怪?”

    绮娘抽噎道:“昨天晚上他们试的时候,说是用惯的机关总是卡主,便连夜换了新的,今天早上还是丽娘提醒莫要带错了——”

    秦缨听见此言,心弦骤紧,她看向谢星阑,急声道:“我们得立刻去韦府!若去的晚了,只怕万铭性命不保——”

    微微一顿,她冷声道:“我们从一开始,便被茹娘骗了!”走,不过片刻,他小跑着归来,“公子!试过了,就是茹娘房门上的钥匙!”

    众人一阵哗然,绮娘惊愕道:“是万铭害了我师父?!”

    谢星阑扫了屋子一圈,“钥匙在,银子多半也在,重新搜——”

    谢坚带着人翻找,秦缨的神色也颇为难看,“前一次并未搜到,怎今日会被豆包发现?”

    绮娘哭道:“定是他前日藏起来了,眼见衙门没搜到,便觉自己没了嫌疑,这钥匙说不定是他不小心留下床榻上的,万铭好狠的心,竟然是他害了我师父,我师父与她一同搭伴三年,对他比对其他人都好,他怎下得去手?!”

    绮娘话音未落,一个翊卫从床底下摸出了一物,“大人!找到了!”

    那是一个黑色的包袱,因放在床底深处,此刻蹭满了脏污,翊卫手脚利落的打开,下一刻惊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包袱里躺着的,正是六锭白花花的银元宝!

    绮娘大喝,“银子!我师父的银子!就是万铭害了我师父!”她转身看向秦缨和谢星阑,“县主,谢大人,万铭今日去了韦尚书府演戏法——”

    秦缨和谢星阑当然知道万铭今日要去演戏法,但看着这三百两银子,谢星阑觉得古怪,秦缨也拧紧了眉头,这时绮娘恨恨哭道:“万铭杀了人,还能毫无愧疚地和丽娘准备戏法,难怪,难怪他昨天受了伤,难怪他的机关也出了麻烦,这一切都是我师父在天之灵看着,都是他的报应!”

    秦缨不禁问:“他的机关有何古怪?”

    绮娘抽噎道:“昨天晚上他们试的时候,说是用惯的机关总是卡主,便连夜换了新的,今天早上还是丽娘提醒莫要带错了——”

    秦缨听见此言,心弦骤紧,她看向谢星阑,急声道:“我们得立刻去韦府!若去的晚了,只怕万铭性命不保——”

    微微一顿,她冷声道:“我们从一开始,便被茹娘骗了!”走,不过片刻,他小跑着归来,“公子!试过了,就是茹娘房门上的钥匙!”

    众人一阵哗然,绮娘惊愕道:“是万铭害了我师父?!”

    谢星阑扫了屋子一圈,“钥匙在,银子多半也在,重新搜——”

    谢坚带着人翻找,秦缨的神色也颇为难看,“前一次并未搜到,怎今日会被豆包发现?”

    绮娘哭道:“定是他前日藏起来了,眼见衙门没搜到,便觉自己没了嫌疑,这钥匙说不定是他不小心留下床榻上的,万铭好狠的心,竟然是他害了我师父,我师父与她一同搭伴三年,对他比对其他人都好,他怎下得去手?!”

    绮娘话音未落,一个翊卫从床底下摸出了一物,“大人!找到了!”

    那是一个黑色的包袱,因放在床底深处,此刻蹭满了脏污,翊卫手脚利落的打开,下一刻惊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包袱里躺着的,正是六锭白花花的银元宝!

    绮娘大喝,“银子!我师父的银子!就是万铭害了我师父!”她转身看向秦缨和谢星阑,“县主,谢大人,万铭今日去了韦尚书府演戏法——”

    秦缨和谢星阑当然知道万铭今日要去演戏法,但看着这三百两银子,谢星阑觉得古怪,秦缨也拧紧了眉头,这时绮娘恨恨哭道:“万铭杀了人,还能毫无愧疚地和丽娘准备戏法,难怪,难怪他昨天受了伤,难怪他的机关也出了麻烦,这一切都是我师父在天之灵看着,都是他的报应!”

    秦缨不禁问:“他的机关有何古怪?”

    绮娘抽噎道:“昨天晚上他们试的时候,说是用惯的机关总是卡主,便连夜换了新的,今天早上还是丽娘提醒莫要带错了——”

    秦缨听见此言,心弦骤紧,她看向谢星阑,急声道:“我们得立刻去韦府!若去的晚了,只怕万铭性命不保——”

    微微一顿,她冷声道:“我们从一开始,便被茹娘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