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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言情 > 主上 上 > 第十四章

  “穿魂钉。哼,娘娘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天机清冷一笑。“她在练穿魂钉时,我已经拿它来射蚊子了。倘若我连这一招都解不开,也枉费我千百年来的修行。”

  南只是抬眼望她。

  “你们每个人的魂魄,都被我放在混元天鼎里炼过。

  那只鼎炼出来的魂魄,便是二郎神的三尖二刃锋都穿不透,娘娘那一手雕虫小技,是想做什么呢?”清冷的嗓音中透出一丝高傲。

  南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知道,如果现场有精神科医生,他会很乐意把我们每个人扔进医院里,好好研究我们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倒是挺不紧张的,打个。”她轻哼,后面那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南的手探向可可双眸紧闭的容颇,却在半空中停住。

  “抱都抱过了,现在想要回避,不嫌太迟吗?]天机讽刺道。

  他手下那几个毛头小子说的没错,天机生气的时候有人味多了。

  “你打算怎么做?”他依然盯看坛上的人儿,俊美的脸庞平静无波。

  天机想着自已唯一的手足生生世世的颠沛流离,不禁有些心软。

  “远在第七世,我就跟你说过了。自然法则自有其运行之道,我们这些人虽然也会经过生死轮回,看似在自然法则之内,其实已经逆天理。”她放缓了语气,“之所以一切还能控制得住,其一是仗着我一身术法,在每个人的生死交关之际,让魂魄得以安然移至下一世,其二……是因为我们尚未做出『更』有违天理之事。”

  南很清楚她口中的“有违天理”是什么。

  她说的不是杀人放火,劫财劫命。善恶是一体两面,

  有善即有恶,有黑即有白,这些早在天道之中。

  她口中的逆行天理,是改变天道的运行,例如永生,例如擅改他人命线,例如擅改他人命线而让不该的人得到永生……

  “你很清楚为何你和天璇一相逢必受劫,一遭遇必磨难。”天机的唇角轻勾。“亲爱的哥哥,是你强求了。”

  是他强求了……

  南的手指在身旁缓缓握紧。

  突然间,所有的回忆流入心间,即使隔了千百年,依然清晰如昨——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一声细细地轻唤在他耳畔响起。

  卧榻上得黄袍静坐不动,嘴角间已有隐隐的笑意。

  “皇帝哥哥……”

  他不必张眼都可以感觉到,有只指头大不敬的想戳他这张龙颜。

  小指头越伸越近,越伸越近……

  “干什么?”他眼也不开的斥喝。

  小人儿立即僵住。

  一张开眼,就是一张清秀明净的容颜,像小狗儿似的,呵呵吐气对他淘气地笑。

  好干净的一个灵魂,他想。

  是新生的吧!只怕还是第一世。

  灵质澄透,灵光明晰,柔和洁白得像上好珠玉,不似他,早已浊污沧桑。

  这一世的他是哪一朝哪一任的皇帝,已经不重要,因为天生帝王龙命的他,每一生一世总为帝王之后。

  “瑶光呢?”修长的指轻点她鼻尖。

  “姐姐在练功房练功。”小小的脸蛋像河豚般鼓了起来。“姐姐叫我不要吵皇上……”

  “那你还来?”他曲指敲了下她的前额。

  噢!她抱着被敲疼的地方,小小声地咕咤:“姐姐也说不能叫皇上『哥哥』。”

  “嗯,你也乱叫了。”

  “还说皇上就是皇上,不能『你』呀『你』的。”

  “说得好。”又赏她一个爆栗。

  她脑袋瓜子一顿,垂头丧气。“可,皇上,我好无聊啊……好无聊好无聊……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看她沮丧的小脸,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个孩子,十一、二岁出头,正是爱玩得到年纪。这么小就随她姐姐一起进宫当女官,怎么耐得住深宫清寂?

  “去倒杯茶来。”他摆摆手,给她找点事做。

  小脸蛋瞬间发亮,“好!”

  咚咚咚跑出去煮水煎茶。忙和了半天,茶端来了,倒有一小半洒在地上。

  他起身移坐到案头,开始批奏折。

  喝了几口茶后,旁边那双亮晶晶的眼神又扰他专心。

  或许苍老的心容易被干净的新灵吸引,明知道把她遣下去是最简单的,他竟然有些不舍。

  “研墨。”

  “噢。”小人儿快乐的端出墨盘,细细为他研了起来。

  “上纸。”

  “好。”她又很热心的帮他摆了上好宣纸,摆好了狼毫笔,然后像小狗讨主人欢心一般的等待他赞美。

  他心里有个角落更软。

  “坐下,练字。”

  “啊——?”所有小狗吐舌头的表情消失,现下成了不折不扣的落水狗。

  “怎么?不想?”他眉一挑。

  “还要习字?我昨儿已经写了一天了。”她可怜兮兮地道。

  “不习好字,怎么帮我抄折子呢?”

  叫她坐下来练笔,起码可以让她安静一些时候。做主极慢。于是,天人将转世异宝传给了南,却将一身的绝活传给了他的弟弟。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们之间免却一场皇室必见的兄弟相残。

  幼弟自从醉心于研读妙法之后,对于凡世间的皇位权势完全没有兴趣。天人让他看见的是一个更宽广的,贯通古今、无穷无尽的境界。

  他宁可退出皇位之争,甘于哥哥的臣下,专心跟随天人学习术法。

  第一世的“天机”就此产生。

  之后的六个人,南是慢慢才挑齐的。必须看人品,看心性,看智慧,看忠诚度,总算在那一世,让他挑足了六个人,凑成了北斗七星。

  七星合体的那一世,他和天机偕力,让他们在接下来有了第一次的转生。

  遗憾的是,天璇的命数一直很短,在第一世便卒于十七那年,这一世的命更短,只有七年。

  即使他们可以不断轮回,依然必须遵照天理,不是可以任意投生的。

  不得已,他们先将天璇的魂魄镇在“天璇宝盒”中,等待她下一次投生的契机到来。

  天璇原本就是瑶光的妹妹,在这一世也是。自她死去之后,瑶光在这世的父母另送了一个妹妹进宫当女官。

  瑶光极喜爱这个小妹妹,或许原因和他一样,那干净雪白的灵质,叫人见了移不开视线。

  一开始他只是单纯觉得,有个这么干净的灵魂做伴也不错。

  但相伴会生情,情生而缘生,缘生而劫生。他和小女官的亲溺,引来了皇后的不满。

  他对这名善妒的妻子越来越感到不耐烦。他堂堂一国之君,百岁之灵,会对一个黄毛丫头动什么念呢?

  后来回想起来,或许那是女人的直觉,皇后已经感应到一些他自己都尚未发觉的情绪。

  于是她吵得越凶,他越烦厌;她逼他送走那名小女官,他只觉她心眼过狭,无国母之风。

  他和她,已经注定了永生永世相缠,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那小女官就算活得再长,一世也不过区区六十几载。

  长久的争吵终于引来夫妻彻底交恶,他不再踏入她的寝宫,帝后失和的传言在全国沸沸扬扬,连几名大臣都忍不住上了折子劝诫,他只简单地回那些人一句:朕之后宫,干卿底事?

  所有的污浊争端,一回到那个干净的灵魂旁,仿佛都能得到洗涤。只要见到她的笑颜,万般吵扰也烟消云散。

  其实在那时,他都不曾与她有任何肌肤相亲。

  她就是他的小人儿。他的小女官。无论多少岁,多少年。

  直到那一天。

  对于一个能生生世世、无穷无尽转世的人而言,死亡其实并没有很明确的意义。它只是这一世的终点,下一世的起点。

  但死亡之于他的小女官,却是完完全全的终结。

  当时她三十,他四十六。

  “皇上……”伤痛逾恒的瑶光目眶发红,跪倒在他脚旁请罪。

  怎么可能呢?

  片刻前才听她抿唇笑着,要到梅园里给他摘几枝梅,让他夜里坐在案前批折时也能闻到梅香。

  他还想着,总算长了些年岁,懂得体贴人了,以前年纪小时就算去摘梅,也只是想拿给御膳房做梅饼,最终都进来她肚子里。

  不是不久前还见她翩翩的身影在宫里宫外四处张罗看?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冰凉的遗体。

  “……摘梅……踩到滑冰……失足……跌入池里……侍卫来救已是不及……”

  隐隐约约听到瑶光的哭音,全都成了不连贯的语句。

  他颓然坐在龙座上,双手掩面。

  在失去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不是所有的死亡都是一个开始。

  有些死亡,它真的就是完完全全的结束。对生死的傲慢让他得到了最大的惩罚。

  然后,所有的情绪同时涌来。

  以后再见不到那清丽的笑颜。

  再没人只须他手一抬,便知道他需要什么。只是眉眼一对,互视一笑,便让他心里感觉无比宁静。

  那个人已经死了。

  和他自已的死亡不同,她会永永远远的离去,消失,不会再回来……

  情恸,缘生,劫生。

  当夜,他不理所有人的劝阻,将她的尸首停在自己的寝殿里。

  瑶光双目红肿,诧异地望着他。其实他想过,或许瑶光在那一刻已明白他动了什么心思,但对“主上”这至高无上的地位不敢冒犯,于是她咽下所有疑惑,默默回到自已的居所。

  深夜的寝宫中,烛光孤独闪动,映在墙上的修长身影仿佛凝成了雕像。他不是没有过贴身女人,但那些女人和她不同。

  在他心头,她已成为独一无二。

  那是爱情,一种绝少出现在帝王身上的感情。一动了情,便惊心动魄。

  七星宝盒对应的是每一个独立个体,盒中储看引动术法的初代之血,是最为要紧的物事。在血初初滴入宝盒的那一刻,宝盒便只认那一个主人。

  他静静拿着镇有天璇魂魄的宝盒,心中激烈的纠结起伏。

  七星是他的死士,已宣示对他生生世世追随效忠。他是他们的主子,他不能背弃他们。

  但……

  他转头望看床榻上那苍白宁静的身影。

  每看一眼,心中的揪痛便漫天盖地而来,最后甚至让他痛得以为自己都没有心了。

  天璇的第一世只有十七,这一世尚且不足七岁。其实真正要说,他记忆中的她甚至有些模糊。

  当时只是见她慧心巧手,忠诚度高,天机算过她的八字,认为和自己相合,可为忠心助力,于是将她收入门下。

  比起其他六人,天权和开阳从第一世起就是他的铁血将军,为他争战沙场,开疆扩土,居功厥伟;天枢和天机是他的宰相、国师,为他尽心献策;王衡是他的暗卫首脑,为他收罗情报,防身保安。而瑶光更是明他的心意、不可或缺的贴身女侍。

  这些人都与他共患难过,有如家人一般,但那短命天璇——她只是好在自己的八字而已。

  有另一个他更熟悉的女人,对他来说如生命般重要的女人,正躺在他眼前,再不会起来对他嘘寒问暖,端茶说话。

  两相对比之下,答案似乎很明显。

  在心念甫动的那一刻,他的手已经有了动作——打开天璇宝盒,将其中的初血倒入一碗洗魂水之中。

  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