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宁知落以为是自个听错了,她掏了掏耳朵,“你能再说一遍吗?”
傅霆深抿起嘴唇,重复道:“我怀孕了。”
还以为啥大事呢,原来是怀孕啊,宁知落点头。
等等——她蓦地反应过来,嘴巴张大到下巴几乎掉地,太过震惊以至于面部失去了表情管理的功能。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宁知落神色复杂,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天下渣男惯常用的质问:“是我的?”
“除非我是得天地气运有感而孕,”傅霆深眼皮跳了跳,尽量保持平静地回答,“否则的话,是你的。”
宁知落挠头,试探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傅霆深冷淡地望了她一眼,明明眸中不带有任何情绪,宁知落却感受到了某种……谴责之意。
她硬着头皮道:“抱歉,我可以先去上个厕所吗?”
半晌后,傅霆深收回死亡视线,微微颔首。
宁知落松了口气,起身向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不知是迷药后遗症,还是男主怀孕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她神思恍惚手脚发软,没迈几步就往前摔个跟斗。
幸运的是地面处处铺着蓬松厚实的地毯,没摔伤哪里,她手脚并用摸索着爬起来,顽强地走进了洗手间。
宁知落召出书灵:“你解释解释,到底什么情况?”
“我告诉过你的,萌宝是整个剧情线不可或缺的锚点。”雪团的黑豆眼里盈满了认真,“这是逻辑链对因你的举动而产生的情节偏差所进行的修正。”
宁知落面无表情:“别骗我,不是说逻辑链的这种修正,是必须要符合逻辑的吗?”
你就让读者来评评,男人怀孕,真的合理吗?
“现实生活中既然有男性怀孕生子的新闻。”书灵摊手,“那在小说衍生的世界,法则同样承认此情形存在。”
“何况……身为主角,天赋异禀不是很正常的嘛?”
宁知落特别想反驳,但联想到那些个能徒手掏出子宫、把眼角膜抠下和别人换来换去的虐文女主角,跟她们一比,男人怀孕生个孩子似乎也不是啥了不起的新闻嘛。
用冷水洗了几把脸后,她勉强消化掉这个事实。
脚步虚浮地挪回房间,宁知落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所以你将我绑来就为了通知我,你怀孕了?”
“我只是派人去请宁小姐一叙。”傅霆深指节敲了敲桌面,“恰好撞见绑架现场,他们便把你带回来了。”
“哦。”宁知落不无遗憾地应了声。
睁开眼睛瞧见是傅霆深的时候,她以为男主违法乱纪,甚至纠结过要不要把他也送进去蹲大牢呢。
成了劳改犯还能当男主么,后面有没有囚服play。
“不要再想下去了啦!”书灵崩溃地叫停。
宁知落收起发散的思维,询问:“绑架我的人呢?”
“已经让人扭送到公安机关了,”傅霆深的声音沉静如水,“待会儿可能要劳烦宁小姐去做个笔录。”
“好的,谢谢您救了我。”宁知落礼貌回应,“没啥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男人狭长的眼眸眯起,让他凌厉的五官更具有攻击性:“对于这个孩子,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啥呢?
说和你造孩子的过程还是非常美妙滴,但对一个胚胎,真的一点想法和头绪都没有?
宁知落叹气:“虽然也是我的娃,但怀孕的毕竟是你,你的身体当然由你自己做主,我没资格指指点点。”
傅霆深听明白了意思,她打着尊重他的旗号不愿负责任,男人一时没绷住脸,气笑了。
书灵跟着吐槽:“你看上去真的很像提上裤子不认人,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宁知落从善如流,深刻反省,觉得确实有必要关心一下:“您要把孩子生下来吗?”
“当然不!”傅霆深断然否决。
在他对未来人生的规划中,从未列到过娶妻生子这一项,何况是让他自己生?
万一消息不慎走漏出去,外界会怎样议论他?舆论之下,盛世集团的股价亦将受到打击。
无论从哪方面判断,这孩子都不该留。
既然现在弄清楚了肚子里的东西并非超自然生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胎儿,就好办了。
宁知落张了张嘴,正欲再说点什么,男人打断她的话头,“算了,我会看着处理的。”
傅霆深觉得自己怕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会因为那一夜,宁知落是全程的主导者就产生某种错觉。
接触后才清醒地意识到,对方其实相当的不靠谱。
别说当孩子的“爸爸”,就连相关话题都避而不谈。
傅霆深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缓缓开口:“你走吧。”
“好嘞。”宁知落宛如得了特赦令,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快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转身回去。
书灵迷惑:咦,这是改变主意了?
宁知落走到傅霆深面前站定,双手合十,带着期盼道:“您看我都送上门来了,那2000万赏金?”
“我救了你……”傅霆深扯动嘴角,“还得给你钱?”
“您救了我的命,我也救过您的兄弟,让它免于损伤。”宁知落一本正经地掰扯,“一码归一码呀。”
傅霆深:“…………”
救他的兄弟?宁可真敢说。
最终,傅霆深签下了2000万的支票,顺便叫人把盛世集团官网首页的寻人启事全部撤下。
也没说明画上的女孩子是否找到。
热潮来得快退得也快,网友只能揣测画中人并不存在,这是盛世集团为了推出新系列电子产品的营销策略。
“有钱,大方。”宁知落美滋滋评价,“是个好人。”
“女主应当视金钱为粪土……”书灵想提醒她别崩人设,再想想剧情崩得作者都难认,说到后半程干脆哑了声。
按照宁知落给傅霆深留下的印象累加,它真的很怀疑,到结局男主能否如小说中描写的那般,深深爱上女主。
“傅总,”宁知落离开后,张秘书跟着进来,踟蹰着问道,“您就这样让宁小姐走了?”
他不清楚怀孕内情,只知宁知落是君茂酒店的那个女人,设计着爬上自家总裁的床。
傅总如此大费周章地找她,却又轻轻放过了?
傅霆深“唔”了声,不想和她再有牵扯。
他的手放在小腹上,念及接收到的关于宁知落的资料,再想想对方今天遭遇的恶性绑架案件,忽而改变了主意:“派人去盯着点儿,她恐怕还会遇到危险。”
张秘书从话语中品出不对味了,难道傅总不是要清算,而是对人家动心了吗?
宁知落赶到警局时,三个歹徒正好审讯完一轮。
“韦义,张勇强,徐磊……三人的身份都是无业游民。”女警将歹徒的照片交给宁知落指认,“他们承认收钱办事,不过有中间人牵桥搭线,并不知道上家是谁。”
宁知落已经有了答案——绝对是林荣达干的。
“警察姐姐,”她将与生父的恩怨和盘托出,说到伤心处,还抽了抽鼻子,“请你们务必往这个方向调查。”
在场的人免费听了场豪门八卦,一阵唏嘘,连忙承诺道:“感谢您的配合,有了进展我们会通知您的。”
搞定完一切,宁知落才抽空给冯露报平安。
因为她吸入的气体极少,算算时间只昏迷了二十来分钟,所以冯露暂时还未发觉到她的失踪。
听闻好友被绑架,冯露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担忧不已,谁知下一句陡然转到傅霆深怀孕。
“你们到底发生了多少脖子以下的事,”冯露满头冒问号,“连孩子都整出来了?”
宁知落喉头微哽:“只睡了一次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不介意再睡几次。
“傅霆深找你,是奔着啥来的?”冯露对男女主的二次见面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追着询问细节。
宁知落其实也摸不清楚傅霆深的目的,挑着捡着把对话重点给她复述了一遍。
“不是吧,”冯露尾音上扬,问出了和张秘书相同的问题,“你就这样走了?”
宁知落:“他让我走的。”
冯露恨铁不成钢,振声道:“换个性别设想一下,你跟人睡一觉后怀孕了,非常害怕,好不容易找到了孩子爸爸,对方却说那是你肚子里的娃,我不管。”
宁知落摸了摸鼻子,心想,男主角也会害怕吗?
——会的。毕竟是在做的时候被弄疼了都会哭的男人,当时还要她温声哄他,娇气得很。
这样一类比,她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发指。
但,宁知落不是故意的。
主要当时整个人都麻掉了,根本给不出正面回馈。
“对方问你生不生,你说会自己去打胎。”冯露继续说,“他就直接走掉了,临走前还问你要钱花销。”
………什么狗比渣男行径!拳头硬了。
要是把过程发到网上,估计能被骂上热搜。
宁知落坐不住了,“我现在去找他。”
“快去。”冯露给她摇旗呐喊,“路上注意安全。”
宁知落原路折回见面的茶室,得知傅总已经离开了。
“你有定位功能吧?”宁知落问书灵,“男主在哪。”
书灵无精打采地回答:“君恒大厦。”
宁知落在地图软件上输入目的地,开始叫车。
值得一提的是,君恒大厦、君茂酒店,包括她正在居住的君樾公馆都是盛世集团开发的地产项目。
傅霆深,或者说傅家的富有程度,可见一斑。
宁知落追到君恒大厦,这一整栋楼都属于盛世集团总部,傅霆深就在最高的那层办公。
“你好,”她走到前台登记处,“我找傅霆深。”
前台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宁知落摇头,“能不能通传一下?”
“对不起,这不合规矩。”前台态度依然是客客气气的,“您可以打傅总的私人号码联系他。”
宁知落没为难打工人,到附近咖啡厅买了杯生椰拿铁,准备打持久战蹲守傅霆深。
张秘书下楼办事,眼尖看到了宁知落。
先前没谈拢么,怎么又跑到公司里来堵人了?
他顺嘴提起这消息,傅霆深不置可否。
傅总没说要见她,张秘书也不敢擅作主张。
过了大半个小时,傅霆深问:“人还在吗?”
“在的。”张秘书反应过来是在说谁,“中途去了趟银行,后面又回来了就在一楼坐着呢。”
去银行兑支票?傅霆深淡声道:“放她上来。”
宁知落在张秘书的指引下,踏进了总裁办公室。
傅霆深端坐在主位上,“宁小姐,有何贵干?”
宁知落看了眼张秘书,后者识趣退下。
她慢吞吞走上前,把怀里的包敞开口子向办公桌上一倒,成摞的粉色钞票倾泻而下。
“给你的。”宁知落眼观鼻口观心,“打胎比较伤身体元气,你买点营养品好好儿补补。”
支票没兑,她把卡里仅剩的钱都取出来了。
尽管傅霆深不缺钱,但起码的态度得摆正。
傅霆深盯着散落满桌的现金,冷峻的脸上有瞬间的茫然,又本能地掩饰住了。
第一次有人给他砸钱,还是在盛世总部的大楼里。
心头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他并不讨厌。
傅霆深:“宁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用见外,毕竟是我的责任,”宁知落发自内心地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全力协助。”
随即补充道:“照顾到你把身子养好也没问题。”
宁知落在纸上留下电话号码,塞进傅霆深手中。
肌肤相触的瞬间,仿佛有微小的电流爬过手背。
他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声音软和了些:“嗯。”
宁知落长舒一口气,这回离开的步伐都轻松许多。
偌大的空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傅霆深眉眼低垂,晦涩的、不明意味的情绪在眸中流转,最终化为一声浅浅的低笑。
良久,他拨出一个电话。
“程煜……做手术的医生,你联系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