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战接过字条和车票,谢了一声便要走。袁梦却又叫住他。
“喂,傻子,就这么走了?”
任战不解望着她。
“我出了这么大的力,还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你怎么也不亲我一下?”她大大方方笑着,乌黑的眼睛里波光潋滟。
任战原地不动。
“傻子,逗你玩的!”袁梦咬唇,用力捶了下任战肩膀,竟然被他一身紧实的肌肉震开,笑骂道:“天,比我阿哥都结实!行了,往后好好对秀秀姐吧,她比我可怜多了。”
任战突然伸出双臂,轻轻抱了抱袁梦,又很快松开。
“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袁梦,你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只是我……”他道。
“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我有的是人追,才不稀罕你。”
她笑了笑,目送他大步离开——
任战下了火车,便直奔袁帅的住处。
他其实是先去了邬秀住的精神病院,但那里管理很严格。他不是邬秀的直系亲属,又没有监护人允许,人家根本不让进。
任战也料到了,只好先来找邬秀的监护人。
袁帅住的地方很好找,就在医院对面的一个小区里。任战听袁梦说过,说上次袁帅带邬秀看病的时候,借的是设施极差的鸽子笼,所以也做好准备。但敲开门却发现,这竟然是个小巧的两室一厅。
袁帅也没有像上次那么凶神恶煞。他像是料到了任战会来似的,出来开了个门又自顾自进去,眉头都没起一下。
“拖鞋在门口鞋柜里,自己拿。我这里平常没人来,都是干净的。”
袁帅从厨房里探出个头,看到任战找到了拖鞋,又继续道:“我炒菜,你自己先在厅里坐一会儿。”
任战是准备好来和袁帅干上一架的。
他也准备好,不论如何绝不还手,但也不论如何都要他交出邬秀的监护权。他才是邬秀的男朋友,做她监护人名正言顺。
他如临大敌地坐在沙发上,心中把所有该说的、要说的话又重新捋了一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袁帅,看他把油锅烧热,放下葱姜,又嗤啦啦爆炒起花蛤。而另外的灶上,清炖牛筋汤已冒出诱人香气。
袁帅半眼都没有看他,只是很认真地把一个个菜端到餐桌上,再拿出密封罐,拣出最好的部分给邬秀装上。三个菜,一个汤,再加一小盒米饭,最后全都放进保温袋里。
等做完这一切,袁帅总算抬眼瞧了瞧已坐了半天的任战。任战立刻坐正,屏息凝神,等待袁帅说开场白。
“这个保温袋很好用,可以保四个小时,我让小梦在网上海淘的。”这是袁帅的第一句话。
对于这样的一个开场,任战似乎有点措手不及。他讷讷地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会烧菜。”
“怎么不会?我阿爸阿妈感情不好,小时候家里就我和小梦两个人,后来他们离婚了,小梦不愿跟我阿妈去国外,我们俩就相依为命。你看我这里环境怎么样?”
任战点头,“比我想得好。我以为你会住很小的房子。”
袁帅哈哈一笑,颇得意道:“前两年来的时候没经验,为了省钱住得很差劲,想给秀秀炖点汤补补身体都没条件。后来就学聪明了,这个房子的主人在海外留学,我帮他看房子,他就很便宜租给我。”
袁帅捧了只碗,盛了一大碗米饭,坐在小餐桌前,就着剩菜大口吃起来,含混道:“你挑食,这顿饭你也看不上。我可是饿了,就先吃了啊,吃完了还得给秀秀送饭去。”
任战默默看了袁帅有一分钟,突然也去厨房拿了只碗,盛了满满一碗米饭,比袁帅还多,闷声不响在餐桌前坐下。
“哟,开金口了呀?”袁帅嘲讽道,“怎么不怕吃了发癫?”
“能吃的我吃,不能吃的我就不吃。但不论怎么样,只要你能做到的事,我一样都能做到。”
“呵,行啊。”袁帅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满口大话的孩子。
他除了几个明的食材外,又仔细说了每样菜分别用过哪些佐料,免得任战食物过敏。
好在邬秀病中,医生建议饮食清淡,所以除了那两个海鲜外,任战还能吃上一个素菜和一个汤。
两个男人默默对视。
三分钟后,又听“砰”的一声,两人几乎同时放下饭碗,桌上已风卷残云,连半根菜叶都没留下。
袁帅噗的吐掉嘴里的牙签儿,漫不经心道:“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就去厨房刷了碗再走。我先去给秀秀送饭。走时不用关门,我没值钱东西。”
他说着去提那个日本海淘来的保温袋子。
“等等!”任战按住他的手,“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一个人回去!”
袁帅淡漠地望着他,“衰仔,你几个意思?”
“这件事比较难以置信,但没错,我就是邬秀的男朋友。”
任战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在我来玄月镇的第一天晚上,我捡到了一部手机,是邬秀她在七年前遗落的。我们就用这部手机互通消息,也陷入爱河。没错,我的意思是——我和七年前的她。”
袁帅依旧用那种充满讽刺的眼光望着任战,任战口中的惊天秘闻并没有让他有一丝丝的动容。他叼了根烟在嘴里,又用一只手眼花缭乱地转着打火机。
“呼!”他吐出一口烟来,半眯着眼睛,“说啊,我听着。”
任战道:“是我的错。我从没想过老邬就是邬秀,我只以为那是邬秀全家搬走后,又搬来的新房东。
我刚来没几天,泥鳅就刺伤了我,说恨住在四螺街58号的人,那是一看就有天生犯罪基因的孩子,然后你又告诉我老邬的父亲杀死了泥鳅的父亲。”
他抬起头,眸中满是痛苦之色,“我怎么可能想到,邬秀会有那样的家庭?她总是一副阳光和快乐的样子,说自己阿爸阿妈人都很好,非常非常疼她。你说我怎么会,把那样两件事放在同一个人身上?”
袁帅叼着的烟头忽明忽灭,宛若他眼中变幻不定的光。窗外的光线黯下来,夕阳却流泻进屋子,有一种幻灭前的美。
直到袁帅的声音再次响起,无情打破美景。“故事不错。可你特么以为自己是谁?梁山伯与祝英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