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那个叫宋轶的小男生是被霍景言送回家的。
秦可则和霍峻一路。到最后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跟霍景言提起那件事，秦可心情颇有些抑郁,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艺术广场离秦家住的小楼不远,步行也只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两人一路无话,秦可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地就看见了秦家的小楼。
秦可醒神,转身看向身后。
“我已经到了。”秦可指指身后亮着灯的二层小楼,犹豫了下,她开口：“里面……是秦嫣的家人,不太方便请你上楼。”
霍峻听了，眉轻一挑。
“你还想请我上楼？”
“……”
这话衬着此时如墨的夜色，怎么听怎么暧昧。
秦可无奈地看他。
霍峻没再逗弄女孩儿，只扫了一眼那有点老旧的建筑，便转回视线,“他们家的人对你怎么样？”
秦可默然。
而霍峻眼地戾意顿生,他上前一步,声音不自觉地压得低沉了，
“……他们欺负你？”
秦可回过神,被霍峻语气里的冷意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男生的手腕。
还在夏末,少年只穿了短袖的单衣，手腕上别无衣料遮盖，直接相触的温度像是烫了秦可一下。
她脸颊一热,又连忙退开。
“没。”
秦可转开眼，停顿了下,她声音恢复淡然，“就算有，我也能自己处理。”
霍峻没说话。
两人之间安静几秒，空隙里只余几声零落的虫鸣，夏夜静谧美好，天穹上月光如水。
这样的气氛里，秦可却突然听见男生问了句：
“你缺钱？”
“……”
秦可一懵。
她微愕地抬眼，和霍峻那双漆黑的眸子对视好久，才想起来什么，脸色难堪又郁闷地摇头。
“我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才接近霍老师的。”
“我当知道你不是——如果是就好了。”
霍峻有点冷声。
秦可尴尬了下。
显然霍峻方才提起这个不是因为霍景言，更可能是因为秦家，被她误会了意思又提起霍景言后，面前少年的神色立时冷了不少。
只是很快，霍峻转开眼。
“算了。当我没问。”
秦可眼神晃了下，“嗯，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霍峻没说话。
他深看了面前的女孩儿一眼，转身离开。
少年的身影很快就没进没有路灯的夜色里。
而楼前的女孩儿在原地站了几秒，也转身回去了。
须臾后，楼内传来几声斥责。
随着一声关门，一切声音又都逝去。
二楼房内的一盏灯亮起，窗帘上映着的影儿里，女孩儿洗漱，看书，最后关灯，睡觉。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
直到亲眼看着那盏灯灭下，浓墨似的夜色下的树影儿里，少年修长的身形才又一次跨了出来。
他抬眼看着那扇窗户，眼底掠过复杂的情绪去。在原地站了许久，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夜色里的少年转身，声音留在身后——
“定在明天吧。”
……
第二天一早，秦可起来没多久，就接到了顾心晴的电话。
“好消息呀可可！家教的事情有眉目啦！”
“……！”
刚从睡梦里醒来的秦可意识还有点朦胧，闻言却也瞬间脑内一空。
她咕噜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抱紧了被子，声音带点初醒的喑哑。
“唔？已经找到了？”
顾心晴：“嗯！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有个同学准备请家教吗，但是他家不太想找学生教，结果刚好那个同学说他认识一个家里更倾向让学习好的学生来教课的，他就把你推荐过去了——那边说对你的成绩非常满意，今天家长面试看看，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敲定了！所以如果你有时间，那我上午就陪你过去！”
秦可看了一眼房间里的钟表。
“好，那我洗漱一下，你把时间和地点发到我手机上，我待会儿就过去。”
“嗯，我等你！”
“……”
上午九点半，秦可和顾心晴坐着出租车赶到了秦可的“未来雇主”家。
见保安打完电话询问过，才从保安室里出来放了行，坐在出租车内的顾心晴有点懵。
“……我那个同学还真没告诉我，他给我介绍的这个家里这么有钱啊……”
秦可也有些意外。
虽然前世她在干城待的时间不多，但也清楚，这片别墅区恐怕就是干城最有钱有势的那些人的住处了。
一般来说，这样的家庭完全不缺专业的私人家教才对……
容不得两人多想，出租车已经把她们放在地址指向的那栋别墅前了。
下车后，看着面前这栋四层高的别墅，顾心晴迟疑了下，由衷地发问：“我们不会被拐卖了吧，可可？”
“……”
秦可心里刚浮起的疑惑，被这玩笑瞬间冲淡得一干二净。
她哭笑不得地转回头，
“那可能会赔本得有点厉害——这别墅的价格，大概是卖掉十对我和你也未必买得起的。”
“…………”
顾心晴顿时对眼前的别墅及其主人肃然起敬。
“有钱人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啊……”
秦可一怔。
她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霍家在四九城内也是名门望族，她的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最高标准，然而绝大多数时候，那样生活中的人根本不会在意绝大多数东西的价值或者价格。
在那样的生活里，哪怕一瞬间的幸福感，都成了这世界上最难得的东西。
——
她一点都不羡慕。也丝毫不想回去。
秦可心神收回，她用力地握了握指尖，转头看向顾心晴。
“我们走吧？”
“嗯。”顾心晴点头。
两人刚走到别墅的院门前，甚至还没来得及按下电子门铃，就听见金属院门“嘀”的一声，自动打开。
上方的摄像头跟随着两人轻转，门上旁边的电子显示屏仍是一片漆黑，但已经有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两位同学，请进门吧。”
随着话声，别墅院内的正门也打开了。
台阶上，穿着家居服的中年女人冲两人点头致意。
顾心晴本能地往回一缩，小声，“妈耶，可可，她好像我们初中部的教导主任，看起来就很严肃很凶的样子。”
“……”
秦可无奈地笑，拉着顾心晴走进去了。
相较于这四层高度，别墅里近乎有些空旷冷清。
除了见到两三个佣人打扮的，秦可和顾心晴一路随着中年女人上到三楼书房，竟然都没见到其他人。
进了书房内，中年女人请秦可和顾心晴坐到沙发上，便怡然开口。
“从下周周末开始，秦可同学就在这里开始授课辅导吧。”
秦可一愣，“我以为我是过来面试的？”
“面试？”
中年女人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面试，你的在校成绩我们都看到了，十分优异，我想干城内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适合的小老师了。”
秦可更不解了。
“那今天让我过来是因为……”
“啊，只是为了做一些基本了解而已。”
说着话，女人变戏法似的，从身旁拿出一个硬质地的文件夹，同时摘了支笔，认真地比对着文件夹内的白页上记录的问题。
须臾后，她抬起头。
“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开始？”
“……”
秦可和顾心晴对视了一眼，然后秦可迟疑地转回来，点头。
“您请问。”
“好的。第一个问题，秦可同学你的生日是哪天？”
“？”
正在脑海里捋高一的各科知识核心点的秦可一懵。几秒后她才犹豫地抬头，“什么？”
中年女人耐心很好地重复：“您的生日。”
这一次确定了不是幻听，秦可表情微妙，但还是实话实说了。
“11月27日。”
“好的，11月27日。”中年女人速写记录，笔尖移到了第二个问题上，她抬头，“您最喜欢的食物、最讨厌的食物分别是什么？——可以举例多种。”
秦可：“…………？”
在经历了长达十分钟的问卷调查一样的面试后，中年女人中途离开，留下秦可和顾心晴坐在这偌大的书房里茫然对望。
顾心晴：“可可，你是什么时候出了名我不知道吗？他们是想雇你做家教还是想请你上电视采访啊？”
秦可：“我倒是觉得，自己刚填完了一份同学录。”
顾心晴回忆了一下那些问题，由衷赞同地点头。
“那些问题确实……很同学录。”
两人又压低了声音讨论了一番这个神奇的雇主后，之前的中年女人重新出现在书房内。
让佣人给秦可和顾心晴换上了新的红茶，中年女人笑着向秦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否需要预支薪水呢？”
“预支薪水？”
秦可意外地抬眼。
中年女人笑着点头，“你是个很不错的小姑娘，所以我愿意对你说实话——我家孩子非常难教，已经气跑了许多家庭老师，他们跟他完全没办法沟通。所以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个情况，也考虑到你这样的年纪出来当家教老师必然是有经济上的紧急需求，所以我想提出一个互利条件。”
秦可思考一番，点头，“您请说。”
“很简单。我们签一份家教合同，你只需要按照合同内容工作足够的时间，而我们可以提前为您预支部分酬劳。”
说着，中年女人已经拿出手里的新文件，摆在秦可和顾心晴眼前。
她露出一个淡定又若有深意的微笑。
“如果担心我所说有假，合同内容你甚至可以带回去找律师顾问。”
“……”
秦可没有急着开口，她拿过那份合同，快速地翻看起来。
只算是一份草拟合同，内容十分简单，相对而言，倒是给秦可的保障条例更多一些，似乎确实就如这中年女人所说——只是用预支薪水，来保证留得住秦可这个成绩优异的小老师。
但秦可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再次确定过一遍合同内容后，秦可抬头看向那中年女人。
“请问，您家的孩子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呢？”
中年女人淡定微笑，似乎早对这个问题有所准备。
“女孩。”
秦可点头，又问：“那能预支的酬劳比例是多少？”
“30%。”
“……”
中年女人这话一出口，秦可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最早什么时间能够预支呢？”
“签下合同，第一时间就可以。”中年女人说，“当然，秦可同学需要保证合同上规定的授课辅导时间。”
秦可微微垂下眼。
——
这30%的薪酬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一笔至关重要的钱。
不只是能带她离开秦家，更可能解决她最烦忧的霍景言生日那件事……
思索几秒，秦可抬头。
“我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