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科举反面教材全解九月流火骆驼祥子老舍京都旧事靡宝亡者永生那多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穿越 > 醉玲珑 > 中卷 第三十三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

  自南良峪半山谷上,可以将军前形势尽收眼底,夜天凌诚如那日卿尘对巩思呈所言,四十万平叛大军只有一个主帅,所有军务皆由夜天湛决断,甚至包括玄甲军的调遣。

  左原孙将大军尽数调往阵前,夜天湛亲自坐镇中军,营中唯有玄甲军留守。夜天凌似是对左原孙十分有信心,此时只是身着长袍腰悬佩剑,携卿尘居高临下观看两军交锋。

  卿尘见了左原孙的布置喟然震惊,以夜天凌的魄力恐怕都不会轻易将主营抽空,而左原孙才高胆大胸有成竹,聚雷霆之势誓下燕州,万马千军尽在一战。

  夜天湛对此既无异议,并将指挥权交付左原孙,也显示出他识人度势果断风行的作风,更是他对左原孙之攻和夜天凌之守洞察之中的把握。

  燕州军甲披红袍,剑戟林立,在苍茫无边的雪色中望去如一片烈火燎原,带着触目惊心浓烈的气势,精兵雄盛,不可小觑。

  此时四方令旗变幻,阵中中宫似一扇巨大的城门缓缓洞开,东方伤门、西方惊门逐渐横移,柯南绪带兵有方,万人移位进退有序,玄机天成,毫无破绽。

  天朝大军皆玄甲铁骑,夜天湛所在的中军之外,由南宫竞、唐初、史仲侯、夏步锋、柴项、钟定方、冯常钧、邵休兵分八路,如玄鞭长荡直指八方,顿时一股肃杀之气排山倒海,卷起雪尘滚滚,遮天蔽日。

  惊雷动地来,划破长疆。

  夜天凌和卿尘站在高处,眼看两军便如熊熊烈火遇上深海玄潮,在冰雪大地的底子上席卷天日猝然交锋,一时间风云交会,纵横捭阖,当真令人惊心动魄。

  天朝七路兵马虚晃一枪,唯有南宫竞率领攻往坤二宫的兵马长驱直入,直捣燕州军帅位所在。

  剑指眉心,气贯长虹,阳遁九局尚未形成,阵门被制,受此阻挡顿生乱象。

  此时日过正午偏西,燕州军阵中兑七宫突然升起无数银色盾牌,密密麻麻如聚成一面宽阔的明镜,日光灼目映于其上,瞬间反射出千百倍的强光,充斥山野。

  在此刹那,整个燕州军便似猝然隐入雪色之中,大地之上烈焰尽熄,八支天朝铁骑顿时失去目标,长浪滔天,泻入空谷。

  但只是白驹过隙的一瞬,燕州军身形再现,已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阴阳八卦,无锋无棱,无边无际,帅位深藏不露,更将南宫竞所率人马困于其中。

  卿尘心中暗喝了一声彩,却并不担忧。柯南绪此阵上应天星,正是二十八星宿周天解,左原孙当年亲创此阵,破阵自是易如反掌。

  果然只见天朝军中令旗一扬,南宫竞手中长鞭数振,身边将士迅速以大将为中心分行六方,远远看去便如一片雪花飘落阵中。

  六方齐动,急如旋风,六队兵马倏忽旋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西南方强行突围。所到之处频频交锋,燕州军顿时被冲的七零八落,人仰马翻。

  唐初等此时亦随行变阵,七支铁骑化成五队,皆做六花之形,分别由东、西、东北、西北、东南突入敌军。

  烈马如风,惊溅深雪,六个军阵转动成回雪之形,龙奔虎骤,来去无踪,如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在密密层层的敌军中飘忽不定,聚散无方,顷刻间冲开敌军阻隔,甫一接触,顿时结作一个硕大无比的六花奇阵,仿佛在红色燕州军中盛开了一朵墨玉般的雪花,瞬间将燕州军覆盖其下。

  小阵包于大阵,内方隐于外圆,六花阵成,势如旋风,锋利绝伦,无人能抗。

  卿尘当初在凌王府与左原孙以金箸交阵,事后左原孙也曾详细为她解说阵理。这六花阵脱胎于兵法八阵,变化灵巧,奥义精妙,正是二十八星宿周天解的克星。卿尘此时看左原孙亲自用阵,自是不同于纸上谈兵,当真大开眼界。

  燕州军不敌此阵,眼见溃不成军,突然军中响起一声高亮的号角长鸣,令旗变幻。

  已成乱象的燕州军闻声一振,原本溃散的阵势就此稳住,形如冲扼,变成绝佳的山地防守阵势,抵住天朝军队自三面的进攻,缓缓往往朝阳川撤退。

  左原孙抬手一挥,下令追击。

  朝阳川山谷深远地势险要,冥执在旁提醒道:“左先生,敌军多有破绽,会不会是诱敌之计?”

  左原孙沉着自定,一双眼中极深的透着锐利:“利用对手疑心之虑混淆虚实,柯南绪惯用此技,他正是要我们心生顾虑不敢冒进,全力追击,绝不会错。”

  追近朝阳川,南宫竞与史仲侯率军在前却下令勒马停步。

  宽阔的山谷当中,有一人反剪双手立于军前,燕州军于其身后密密阵列,天高地远间这人从容自若面对天朝铁骑,遥遥问道:“请问可是左原孙左兄在军中?小弟柯南绪求见!”

  瞬息之后,天朝大军往两旁整齐分开,左原孙自战车上缓步而下行至军前,轻轻一抬手,大军整列后退,于谷口结成九宫阵形。

  两军对峙,万剑出鞘,往昔知交,今日仇敌。

  左原孙眼中之神情如放眼无尽燕州军的红衣,浓烈中杀气如刃;柯南绪注视左原孙的目光却如天朝军之玄甲,犀利处略带深沉。

  南良峪上已看不见谷中情形,突如其来的安静叫人心中不免猜测,卿尘对夜天凌道:“四哥,我想去看看。”

  夜天凌略一思索,说道:“也好。”

  三川河的激流在朝阳川泻入深谷,宽余数十丈的瀑布寒冬时结冰凝雪,飞流急速冰封在青黛色的山崖一侧,形成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冰瀑奇景。自山巅而下,一片冰清玉洁壮观的展现在山谷之前,仿佛一道垂天长幕,静静凝固着北疆冬日特有的美。

  日光毫不吝啬的照射在冰瀑之上,晶莹剔透的冰凌逐渐有融化的水流滴下,淅淅沥沥如雨的响声。双方军队军纪严明令人咋舌,列阵处千万人马不闻一声乱响,唯有属于刀枪和沙场的那股杀气,鲜明而肃穆的,无声无息弥漫在山间。

  望不见边际的兵甲,探不见尽头的静,一滴冰水骤然坠入空谷,“咚”的发出遥远而通透的空响,远远传来竟格外清晰。

  柯南绪青袍纶巾,面容清癯,当年名震江左的文士风范尽显于一身傲气,与左原孙的平淡冲和形成鲜明对比。

  他本应比左原孙年轻数岁,但在丰神摄人的背后却另有一种历尽经年的苍凉,竟让他看起来和左原孙差不多年纪。此时拱手深深一揖:“果然是左兄,一别多年不想在此相见,请先受小弟一拜。”

  左原孙面无表情,侧身一让:“我左原孙何敢受你大礼,更不敢当你以兄相称,你我多年的恩怨今日也该做个了断了。”

  柯南绪眼中闪过难以明说的复杂:“小弟一生自恃不凡,唯一佩服的便是左兄,当年江心听琴,西山论棋,小弟长以左兄为平生知己,左兄与我唯有恩,绝无怨。”

  左原孙冷冷一笑:“不错,你柯南绪确实不凡,少学东园,壮游三秦,踪迹踏遍南国,琴书携走天涯,大江之东,潼关以西,无论通衢大市抑或云岭曹溪,天下谁不知你柯南绪?风仪傲然,才识高绝,精诗词,惯箫琴,通奇数,博古今,长歌啸吟,挥酒论文,谈锋一起,四座生风,提笔千言顷刻而成,挥斥方遒气定神闲,天下谁人又在你柯南绪眼中?我左原孙不过区区南陵村野之士,见识粗陋,有眼无珠,何敢与你称兄论交?”说到此处,他目光一利,言辞忽然犀锐:“更何况,你心机险诈,阴谋祸藏,背思义,卖朋友,欺主公,叛君王,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无情无信丧尽天良,我左原孙一朝错看与君相交,实乃平生之大耻!”

  随着左原孙深恶痛绝之责骂,柯南绪脸上血色尽失,渐渐青白,他突然手抚胸口猛烈咳嗽,身子摇摇欲坠,似是用了全身力气才能站稳,良久惨然一笑:“左兄骂的好,我此生的确做尽恶事,于君主不忠,于苍生不仁,上愧对天地,下惭见祖宗,但这些我从不言悔!唯辜负朋友之义,令我多年来耿耿于怀。当初我故意接近左兄,利用左兄的引荐陷害景王,事后更连累左兄蒙受三年牢狱之灾,天下人不能骂我柯南绪,左兄骂得!天下人不能杀我柯南绪,左兄杀得!”

  左原孙丝毫不为所动,反手一挥长剑出鞘,一道寒光划下,半边襟袍扬上半空,剑光刺目利芒闪现,将衣襟从中断裂,两幅残片飘落雪中:“我左原孙自今日起,与你朋友之义绝矣!不取汝命,当同此衣!”

  柯南绪看着地上两片残衣,忽尔仰天长笑,笑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神情似悲似痛:“左兄割袍断义,是不屑与我相交,我也自认不配与左兄为友。”他抬手猛力一扯,撕裂袖袍:“我当成全左兄!但左兄要取我性命以慰旧主,却怎又不问我当初何故要构陷景王?”

  左原孙眼中寒意不曾有片刻消退,更添一分讥讽:“以你之才智,但凡要做一件事岂会没有万千理由?”

  柯南绪面上却不期然闪过一抹掺杂着哀伤的柔和:“不知左兄可还记得景王府中曾有一个名叫玉迎的侍妾?”

  左原孙微微一怔,道:“当然记得。”

  景王府侍妾众多,左原孙对多数女子并无印象,之所以记得这个玉迎,是因她当初在景王府也算引起了一次不小的风波。

  玉迎是被景王强行娶回府的。若说美,她似乎并不是很美,真正出色之处是一手琵琶弹的惊艳,亦填的好词好曲,在景王的一干妻妾中左原孙倒对她有几分欣赏。

  景王于女子向来没有长性,纳了玉迎回府不过三两个月便失去新鲜冷落府中。有一日宴请至天都面圣的北晏侯世子虞呈,偶尔想起来命她上前弹曲助兴,虞呈不知为何看中了玉迎,景王自然不在乎这一个侍妾,便将玉迎大方相送。

  不料玉迎平日看似柔弱,此时竟拒不从虞呈之辱,坚决不事二夫,被逼迫之下摔裂琵琶当庭撞往楹柱求死。旁边侍从救的及时,并未闹出人命,虞呈却大扫兴致。

  景王有失颜面,自然迁怒于玉迎,因玉迎以死求节,竟下令家奴当着众人之面轮番凌辱玉迎,并以鞭笞加身,将她打的遍体鳞伤。

  左原孙当日不在府中,自外面回来正遇上这一幕,甚不以为然,在他的规劝之下景王才放过此事。

  然而第二日玉迎便投井自尽,景王闻报虽也觉得事情做的有些过分,但并未往心里去,只吩咐葬了便罢。倒是左原孙深怜其遭遇,私下命人厚葬,并将玉迎曾填过的数十首词曲保存了下来。此后事过,便也渐渐淡忘了,直到今天柯南绪突然提起。

  柯南绪仰望长空,眼中的柔和过后是森寒的恨意,对左原孙说道:“左兄并不知道,那玉迎乃是与我自幼青梅竹马的女子,我二人两心相许并早有婚约在先。我弱冠之年离家游学,本打算那一年回天都迎娶玉迎,谁知只见到一冢孤坟,数阙哀词,试问左兄若在当时,心中会是如何感想?我早存心志,欲游天下而齐治国之学,少不更事,自误姻缘,玉迎既嫁入王府,是我与她有缘无份,我亦不能怨怪他人。可景王非但不善待于她,反而将她折磨至死,不杀景王,难消我心头之恨,无情薄幸至此,左兄以为景王堪为天下之主乎?”

  景王礼贤下士善用才能是真,然视女子如无物,暴虐冷酷亦是实情。左原孙略一思忖,正色道:“主有失德,臣当尽心规劝,岂可因此而叛之?我深受殿下知遇之恩,当报之以终生,不想竟引狼入室,实在愧对殿下!”

  柯南绪神情中微带冷然:“左兄事主之高义,待友之胸怀,为我所不及。但我从未当景王为主,叛之无愧!我杀景王,了却了一段恨事,却又欺至友而平添深憾,如今景王、虞呈皆已伏诛,我负左兄之情今日便一并偿还。无论恩怨,左兄都是我柯南绪有幸结交,唯一敬佩之人,此命此身罪谢知己!左兄欲取燕州,我绝不会再设阵阻拦,城内存有蓟州布防情况的详细安排,亦尽数奉为兄所用。在此之前,小弟唯有一事相求,还请成全。”

  左原孙沉默稍许:“你说。”

  柯南绪道:“我想请问那日在横梁渡是何人与七爷玉笛合奏破我军阵,可否有幸一见?”

  左原孙回头见卿尘与夜天凌不知何时已至军前,卿尘对他一笑示意,他说道:“王妃便在此,你有何事?”

  卿尘向柯南绪微微颔首,柯南绪笑中深带感慨:“无怪乎琴笛如鱼水,心有灵犀,原来竟是王妃。一曲《比目》,七爷之笛情深意浓,风华清雅,王妃之琴玉骨冰髓,柔情坦荡,堪为天作之合!曲中长忆当日愿,琴心惊醒梦中人,那日闻此一曲,此生浑然困顿之心豁朗开解,柯南绪在此谢过,愿七爷与王妃深情永在,白首此生!”

  误会来得突然,卿尘下意识的便扭头看去。一旁夜天凌唇锋深抿,冷色淡淡,夜天湛温文如旧,俊面不波,俩个人竟都一言不发目视前方,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任何话语。

  解释的机会在一愣中稍纵即逝,柯南绪已洒然对左原孙笑道:“当年左兄据古曲而作《高山》,小弟今日亦以一曲别兄!”

  左原孙完全恢复了平日淡定,在柯南绪转身的一刻忽然说道:“你若今日放手与我一战,是生是死,你我不枉知交一场。”

  柯南绪身形微微一震,并未回头,襟袍飘然,没入燕州军中。

  风扬残雪,飘洒空谷,七弦琴前,清音高旷。

  巍巍乎高山,泱泱乎流水!

  青山之壮阔,绝峰入云,长流之浩汤,滔滔东去!

  弦音所至,燕州军同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喝,兵马催动,发起最后的进攻。

  柯南绪的琴音似并不曾被铁蹄威猛所掩盖,行云流水陡然高起,回荡峰峦,响彻入云。

  面对震动山谷的敌兵,四周战马躁动不安的扬蹄嘶鸣,千军候命,蓄势待发。左原孙唇角微微抽动,片刻之后,目中精光遽现,抬手挥下。

  随着身后骤然汹涌的喊杀,两军之间那片平静的雪地迅速缩小,直至完全淹没在红甲玄袍、鲜血冷铁的被盖之下,天地瞬息无声。

  山水清琴,萦绕于耳,久久不绝。

  千军万马之后,左原孙仰首长空,残风处,头飞雪,泪满面,鬓如霜。

  燕州行辕内,夜天凌缓缓收起破城后取获的蓟州布防图,抬眸看了卿尘一眼。

  卿尘侧首对左原孙道:“左先生执意要走,我们也不能阻拦先生闲游山野的意愿,只是此去一别相忘于江湖,先生让我们如何能舍得?”

  燕州城破,柯南绪咳血冰弦,丧命乱军之中。左原孙似乎不见丝毫喜色,眉宇间反而带着几分落寞和失意,此时极淡的一笑,说道:“四爷如今文有陆迁、杜君述等少年才俊,武有南宫竞、唐初等智勇骁将,外得莫不平相助,内中更有王妃辅佐,我此时即便留在四爷身边,亦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何况燕州既破,虞夙孤立蓟州山穷水尽,已非四爷对手,我也确实无事能为四爷做了。”

  夜天凌道:“当年先生来天机府时我便说过,你我非是主臣,乃是朋友相交,来去皆由先生。只是先生要走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妨再小留几日,等攻下蓟州,我还想和先生对饮几杯,请教些事情。”

  左原孙道:“四爷可是想问有关巩思呈此人?也好,左右我并无急事,便再留些时日也无妨。”

  卿尘道:“那这几天我可要烦扰先生教我奇门遁甲之术,先生不如今日索性收了我这个徒弟吧!”

  左原孙笑道:“王妃若有问题我们一并参详便是,师徒一说未免严重。”

  谁知卿尘起身在他身前拜下:“先生胸中所博览天下,我是诚意拜先生为师,先生若不是嫌我顽愚而不可教,便请成全!”

  左原孙起身道:“王妃……”

  夜天凌淡淡抬手阻止:“左先生请坐,便受她一拜又如何!”

  左原孙短暂的愣愕之后恢复常态,继而无奈一笑,安然落座:“王爷和王妃真是厉害啊!”他不再推辞,卿尘便郑重行了拜师的礼。但左原孙依旧决定先行离开,巩思呈与他彼此深知底细,此时已难免有了提防之心,他也不宜在军中久待。

  左原孙告辞出去,卿尘亲自送至门外,转回身见夜天凌倚在案前看着前方似是沉思。

  卿尘略有无奈,这人真是什么事都只闷在心底,左原孙突然作别,分明叫人一阵空落,他却面上若无其事,甚至连挽留也只说延缓几天,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莞尔轻笑,却一抬头,正撞上夜天凌幽深的黑瞳。

  “高兴什么?”夜天凌问道:“想让左先生留下的那点儿心思得逞了?”

  卿尘坐到他身边:“我才没你那么多城府呢,不过想拜个师父,免得日后给人欺负了没有靠山。左先生要走,我们难道真拦的住?”

  夜天凌轻笑道:“奇怪了,谁人敢欺负你?”

  卿尘道:“难说你就不会?”

  夜天凌眼中兴味一闪,似乎有灯火的光泽在他眼中跳动,深深盯着她:“欺负倒未必,只是有事想问问。”

  “什么事?”卿尘问。

  夜天凌扭头俯身沉声道:“怎么没人告诉我,你和七弟合奏的那曲子叫什么《比目》?如鱼得水,心有灵犀,天作之合,情深意浓?”

  卿尘斜斜的挑眉看他,琉璃灯下抬眸处,星光滢澈,碎波点点,唇间淡笑隐现,就只那么不言不语静静看着他。

  夜天凌深邃的瞳仁微微一收,那纯粹的墨色带着蛊惑,叫人看得要陷进去,“嗯?”他探进那原本幽静的星波深处,缓慢的搅动起一点点细微的漩涡,越来越深,越来越急,直要侵吞了她整个的人。

  卿尘却突然往后一靠,眸光流转是妩媚里闪动着狡黠,灯色在她侧脸上淡淡的覆了一层诱人的清柔,她慵然靠在长案前以手支颐,闲闲去挑那灯芯,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都曾经沧海了,什么鱼水进了里面,还不没了影子?”

  夜天凌明显愣了一愣,在卿尘狭促笑看过来的瞬间忽然伸手将她拖到怀中,俯视她乐得没心没肺,却如鲜花般绽放在眼前的笑颜,“现在不管教以后就没法收拾了,看你再得意!”

  卿尘来不及躲闪,轻轻挣扎:“外面有人呢!”

  夜天凌微微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的在门口和她之间看了看,稍一用力就将她自身前抱了起来,大步迈往内室。

  卿尘急道:“干什么?”

  “不干什么。”夜天凌不急不忙拥了她坐在榻上,声音低缓:“明天一早我和十一弟率玄甲军先攻漠城,怕又要几日见不到你了。”

  漠城和雁凉是现在唯一还与蓟州通连的两郡,玄甲铁骑擅长突袭,将以快袭战术先行孤立蓟州,随后大军围城,一举决战。

  卿尘用手撑开他:“你要我随中军走?”

  隔着淡青色的长袍,夜天凌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就在她掌心处,他将她在怀中揽紧:“别想着逞能,玄甲军可以三天三夜人马不休攻城掠地,但不适合女人。你与中军随后会轻松很多,不过……”尾音一长,他的气息略带着丝霸道的不满吹的卿尘耳边碎发轻拂脸颊:“我不想再听到什么《比目》!”

  卿尘轻轻笑出声来,却冷不防被他反身压在身下,身旁的帷帐一晃飘落,带的榻前那盏白玉对枝灯绮色纷飞,似洒泻了一脉柔光旖旎如水。

  卿尘静静的看着夜天凌墨色醉人的深眸,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将再多的话都融化在这缠绵的温柔中。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