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也不应一声,看来是死了。哼,要不要埋到地底下去,怎么样?你想让我们把你埋起来吗?”
那个人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雅真,没有动静,他坐了下来,抚摩着雅真轻轻飞舞的头发,探寻地问道。
“我已经死了,怎么回答你!赶快把手从我头发上拿开!”
雅真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你回答了,说明你还没死,要不要把你活埋算了?”让雅真昏厥的罪魁祸首,那个烂橙子,嬉皮笑脸地刺激雅真。
“你,烂橙子!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放在粉碎机里搅成碎末!”雅真睁开眼睛狠狠地说道。
“你竟然敢叫我‘烂橙子’,我还以为你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难道这是我的错觉吗?我只想仔细看看你是谁,没想到你被我吓晕过去了。太意外了,你竟然是个胆小鬼,哈哈。”
恩炫的话音刚落,雅真就揪起他的衣领站了起来叫道:“你说谁是胆小鬼?在那种情况下,换上谁都会吓一跳的!”
恩炫使劲儿忍住不笑,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我以为我们学校又要上报纸了呢。某女生对自己的成绩不满,从学校楼顶坠楼身亡!我发现了那名女学生,所以在无数闪光灯面前接受采访,然后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坠落时的样子’,怎么样?”
雅真别过头去,看来这个叫“恩炫”的家伙已经不是“烂橙子”的程度,而是彻底发霉了。
“现在还不晚,我要亲眼看着你最后离开,我要向辽阔的天空飞奔!”恩炫张开双臂,大声呼喊。
“怎么会有这样的疯子!”雅真瞥了他一眼,开口说道:
“你这么想和坠楼的学生一起接受采访,那还不如你亲自扑进大地的怀抱,怎么样?总不会希望你这张脸打上马赛克之后再出现在电视屏幕吧?我觉得你还挺上镜的,死亡证明用的照片你就不用担心了,赶紧扑进大地母亲温柔的怀抱吧,乖,我来推你!”
雅真像哄小孩似的,面带微笑,温柔地对他说道,然后就推了他一把。
“啊啊啊啊啊!”恩炫发出一声惨叫,坠落在地。
“难道我的力气有这么大?”雅真搓搓手满意地笑了。
不一会儿——
“我都说过对不起了!”雅真面无愧色,理直气壮。
“你杀了人,说句对不起就完了吗?”恩炫满脸通红,抓住雅真不放。
“你不是还没死吗?而且伤得也不算重,一个大男人家,这么大惊小怪……”
还没等雅真说完,恩炫火冒三丈:“什么叫大惊小怪?我的一条腿都断了!这还多亏了我积攒多年的超人体力呢!”
“从不到一米高的地方摔下去就把腿摔断了,只能说明你的身体受到了诅咒!”雅真冷冰冰地说。
是的,这个状况很不好的“橙子”滚到了和楼顶相连的楼梯上。还不到一米的距离,大概只有五级台阶那么高。
“既然摔下去,就该用双手撑住地面才行,你竟然用双手捂脸,你到底怕什么啊?摔伤都算便宜你了,太便宜你了。”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雅真都不知道此刻是该责骂还是该笑了。
“你怎么能说这么伤人的话?像我这样的艺术品脸蛋,要是包上绷带,该有多少女人排队痛哭啊!”
恩炫的话令人作呕,雅真使劲摇了摇头。
“你想怎么样吧?”雅真看了看手表,无可奈何地问了一句。
“哎呀,你明知~故问!”
恩炫又飞了一个媚眼过来。
“什么呀?你快说。”
“嘿嘿,我要的是——”
恩炫清了清喉咙:
“你的爱。”
啪!雅真的飞拳落在了恩炫拼命保护的“艺术品”上。
马上,被雅真打得鼻青脸肿的恩炫学乖了:
“我的小心肝,雅真,我喜欢你拳头的味道!不过,现在我更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吃的东西!”
“少废话,自己看着买吧。”
雅真把钱包朝恩炫脸上扔了过去,就下了楼。
“你去哪儿了?”雅真刚回到教室,熙娜就问她。
“在楼顶和橙子玩儿了一会儿。”
“橙子?怎么突然冒出了橙子?我喜欢橙子,你自己都吃光了吗?”熙娜紧绷着脸,质问雅真。
“哦哦!那个橙子坏了,吃完会拉肚子的。下次我请你喝橙汁。万一在路上遇到烂橙子,你一定要把它搅碎。”
“在路上遇到橙子?把它搅碎?”熙娜反复嘟哝着雅真的话,不停地摇头。
又一节课开始了,“恩结君又缺席了吗?”女老师问道。她的声音那么刺耳,犹如什么东西在黑板上划过一般。
脸蛋让演员都惭愧得无地自容,声音怎么这样呢?——雅真塞住耳朵,心里又犯起了嘀咕。
见学生们磨蹭着不肯回答,老师指着一个戴眼镜的女生问道:“恩结君今天又没来上学吗?”
老师的嗓音提高了一个音阶,那名女生浑身颤抖。同学们都捂上了耳朵。雅真也捂住了耳朵,但还是无法阻挡老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班长!——”见她不回答,老师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
可怜的女生倏地站了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梳着两条马尾辫,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典型的班长形象。
“恩……恩结……”她说了两个字,声音就模糊了。
熙娜大声说道:“去医护室了!”然后冲班长眨巴着眼睛笑了笑。
总算下课了,雅真、美子和熙娜走在回家的路上。
“恩结是谁呀?这个让老师发出那么难听的声音的家伙,到底是谁呀?”雅真问道。
“啊,对了,你刚刚转到我们班,还没见过他。你旁边那个空座位就是他的。他叫韩恩结。数学课的时候进来闪了一下,马上就走了。”美子回答说。
“神经病老师的课,他也敢溜号?”听了雅真的疑问,熙娜补充道:“让你给刺激了一下,那个神经病更不正常了。”
“神经病什么时候正常过吗?”美子重重地说道。
“韩恩结……恩结……好像在哪儿听过?”雅真自言自语。
“他的名气很大,开学之后,他今天是第一次来学校,记了一次迟到之后就走了,所以班长不知道该怎么说。”熙娜继续说着,突然发现美子在好奇地看着她,因为她今天帮班长解了围。她好像看懂了美子的目光,红着脸解释道:“我只是不想听到玉珠子的声音罢了。”
是的,那个声音刺耳就像坚硬的东西划过黑板似的女老师,她的外号叫“玉珠子”。今天的教训应该记做“玉珠子残酷的声音”?
雅真唱着自己喜欢的歌儿,从超市往家走去。
为了感谢雅民帮自己解答了数学题,她下定决心要请客。问他喜欢什么,雅民说他想吃橙子。
为什么一定要吃橙子呢?有橙子的亲戚橘子,还有猕猴桃,这么多水果,为什么偏偏喜欢橙子呢!——雅真心里这样想着,又哼起歌儿来,突然,她停住了。
“哎呀?”她还以为周围没人呢,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家伙,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猫!
那个抱小猫的家伙手指凸凹不平,流在地上的红色液体淌到了雅真的脚尖处。这个看起来和雅真差不多大的家伙默默地蹲坐在地上,身上不停流血。
雅真跑到附近的药店,买来消毒液和绷带,以及其他的应急药品。
“这小猫又不漂亮,你抱着它做什么?”雅真把小猫提起来,问那个家伙。
他沉默得就像石蜡做成的娃娃,眼神十分尖锐。他冷冷地看了看雅真,猛地把小猫从雅真手里夺回来,紧紧抱在怀里。
手一动,殷红的鲜血沾到了小猫洁白的毛上。
“我给你包扎一下,老老实实别动。”雅真自顾自坐在了男孩面前。
她撩起男孩长长的裤腿,破得惨不忍睹的膝盖暴露在眼前。
“怎么摔成这样?既然受伤了,就应该赶快把伤口包上才行啊,或者马上回家。你就蹲在这里,谁来帮你啊?”雅真连声责怪男孩儿,耐心地搽着药,然后用绷带缠上。
“现在只要再把手包好就行了,手!把手给我!”
雅真伸出自己的手,但是男孩儿没有把手伸给她,而是把浑身是鲜血的小猫递给她,然后站起来说道:“没这个必要。”
男孩一瘸一拐地走了。
“哎呀,怎么会有这样的混账家伙呢!”
雅真气急败坏地扔下了手里的猫。
嗖~嗖嗖嗖嗖!——
小猫划出一条抛物线,优雅地砸在男孩儿的头上,滑落下去。
“你干什么!”这个惜字如金的家伙终于气呼呼地喊道。
“当然是在做好事了,我要教训教训你这个蛮不讲理的家伙!”
雅真理直气壮地走过去,抓住男孩儿的手。
“我给你包扎伤口,你却这样对我,是不是太过分了?”雅真质问他。
“我又没有求你给我包扎。”男孩儿嘟哝不已。
“那你就不要出现在我视野中。我很善良,看到有人受伤,我是不会置之不理的。”雅真一边振振有词,一边往男孩儿手上搽着消毒液。
“啊啊!——”男孩儿痛得嗷嗷直叫。
雅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家伙实在太帅了,就连他紧皱着脸的时候都帅呆了。虽然脸色苍白得吓人,不过的确是个美男子。
脖子的线条光滑而流畅,如果让吸血鬼看见了,肯定会垂涎欲滴。黑色的头发贴着雪白的后颈,看上去是那么柔顺。还有他那深不可测的瞳孔,都有着难以言传的魅力。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会错把他当成女孩子。
“好疼啊!”男孩儿大声嚷嚷,甩开了雅真的手。
雅真给他涂的是刚从药店买回来的消毒液,所以她百分百理解男孩儿的疼痛。伤口上正冒着气泡。她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有多重,但是见他疼成这个样子,看来是伤得不轻啊。
“疼吗?这么点儿疼都忍不了,还怎么打架?而且还是跟手里拿刀的家伙?”
听雅真这么一说,男孩儿含泪的眼睛立刻睁得好大,抬头看着雅真。
啊,真是的,把我的母性都刺激出来了。我要不要留下这个家伙?——雅真心里想道。
“雅真呐,这是犯罪呀。”心里的天使责怪着她。
“闭嘴!我也知道!”心里的恶魔则厉声高喊。
“哼,我给你包扎膝盖的时候,发现你并不是摔伤的。如果只是摔伤的话,不可能流这么多血。”
男孩子默认了。雅真趁机把他的袖子掀了起来。
本来应该先把袖子掀起来,这样伤口才不会加重,但是这个家伙总惹她生气,所以她就只好把顺序给颠倒了。
男孩儿的胳膊已经失去了原来的血色,变得青一块紫一块,被刺伤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
“看来不是划的,而是刺伤。哪个无知的家伙?根本就不会用刀,竟敢拿着刀到处乱转?”雅真义愤填膺。
压根儿也没指望能从男孩子那里听到什么回答,她熟练地缠完了绷带,系了个结,像飘带一样。
“虽然是我包扎的,不过确实包得很好!哦,很完美!”
“你……”
“你不必说谢谢了,因为这是理所当然应该感激的事情。不过,我要把梦梦带走。”雅真指着猫说。
“梦梦?”男孩子惊讶地问。
雅真把蜷缩在角落里的雪白的小猫抱起来,转过身去。
“以后这只猫归我喂养。我已经给它取好名字了,就叫梦梦。你别在这里瞎逛了,弄不好又会落到二流子手里,遭人毒打,还是赶快回家吧。”
哗啦啦!——雅真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本来买给雅民吃的橙子,扔到男孩儿手里。
“Nicecatch!这可不是烂橙子,你放心吃吧。”雅真说。
望着雅真抱着小猫消失的背影,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橙子,男孩轻轻扬起了嘴角。
没过多久,雅真,不,曾经叱咤风云的热血战士——女扮男装的少女——俊姬,得知这个男孩儿就是传说中的恩结。
“哪儿来的橙子?”男孩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橙子,一个黄头发男人问他。
“一个女孩子给我的,还说这不是烂橙子,可以放心吃。真是个奇怪的女孩,是不是?”男孩的目光没有离开橙子,笑着说道。
刚才问他问题的那个男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阿兹猫呢?”男人又问。
“被那个女孩儿带走了。以后它大概叫梦梦了。”男孩漫不经心地回答。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男人心里想道。
看着自己的弟弟恩结,男人悲伤地笑了。他叫恩炫,和恩结是双胞胎兄弟。
“熙赫会帮我照顾好梦梦吗?我不在家,我的梦梦会不会很难过啊?”
一到学校,雅真就连连叹息。
“梦梦是谁呀?”美子凑了过来。
“我用一只橙子换了一只猫。太可爱了!它的毛像雪一样洁白,眼睛是绿色的!每次看到它打呵欠的样子,我就想咬它。我把可爱至极的梦梦交给了冰块熙赫,所以很担心啊。”
“冰块?熙赫?哎哟!你这么说我哥哥?我要告诉他!雅真,你好讨厌!”熙娜不知不觉间走了过来,在后面叫道。
“哈哈,我一开始就是叫他这个名字的,现在习惯了。而且雅民也这样叫他。”雅真解释说。
“熙赫哥哥在照顾那只名叫梦梦的猫吗?”美子问道。
“不行的,我哥哥对动物的毛皮过敏!这可怎么办呢,呜呜!”
熙娜嘤嘤地哭了,雅真露出欣慰的笑容:呵呵,过敏?那他可要大吃苦头了。那我以后要不要买条狗回家?熙赫和雅民是一体的,我送给雅民做礼物会更好吧?有没有哪里卖老虎的?块头大,而且毛也多,要不要和动物园联系一下呢?——雅真浮想联翩,坏坏地笑着。
“那么是谁收了橙子,把猫卖给你的?听你那么描述,也不像是野猫,如果是纯种猫,价格不是很贵吗?”听美子说完,熙娜也抑制不住兴奋,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听说熙赫过敏,你的眼睛怎么直冒光?你要是知道我在哪儿买的,是不是也要去买一只?”雅真直拿熙娜打趣。
“你从谁手里买的?我们家里有很多橙子呢。”熙娜两眼放光,缠起雅真来了,唉,刚才还那么委屈。
就在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男孩轻轻地走进了教室,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啊啊,就是他。喂,你!呃?等一等,这个家伙就是恩结吗?”
雅真一问,同学们纷纷点头。
“啊哈,我现在才看出来,数学课上放哨的那个家伙就是你?”
雅真这才想起来,当时“烂橙子”恩炫曾经说过,站在后门的那个家伙叫恩结。她当时很想看清恩结的面孔,而此刻他就站在自己眼前了。
“我超凡敏锐的感觉(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找到花儿)果然是宝刀不老啊。”雅真自吹自擂。
她确实有种本能,就是善于捕捉靓丽的生物(换句话说,就是美男子),这种能力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吧。
“原来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恩结。你是不是受人欺负,不敢来上学了?以后不许旷课了,我会教训那些家伙的。”雅真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恩结的肩膀。
“喂,雅真啊,恩结可不是没人理的孩子,你误会了。”美子的声音降低了十个八度,柔柔弱弱地说道。
“是啊是啊,我知道了,不是没人理,只是大家都不跟他一起玩罢了,是不是?大家绝对不是冷落他,只是把他孤孤单单地扔在一边,你不说我也知道。先抛开义气不说,我是个善良的天师,绝对不会告诉老师的,你放心吧。”
雅真的话音未落,同学们已经张大了嘴巴。
“主语错了,雅真。是恩结冷落了我们所有的人,是他主动的。”熙娜说。
“对,开始我们都想和他一起玩儿,可是恩结喜欢一个人玩儿……”
同学们大概没看到恩结蠕动着的眉毛,仍然争先恐后地站起来说话。
恩结脸上淡淡的微笑逐渐消失了,嘴角泛起了冷冰冰的嘲笑。
雅真一把抓住恩结瑟瑟发抖的拳头,向讲台前走去。
“把过去的事情都忘掉吧,一切从头开始。当!当!当!”
雅真像个宣判的法官,使劲敲打着讲台,那些扯着嗓门控诉不满的同学们立刻闭上了嘴巴。
恩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成了这个班里真正的成员。
也许以后恩结会因为自己成为班级一员而后悔不已,但是这件事尚未发生,它属于未来。
也许恩结会诅咒这一天,但这也是以后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测。
“恩结呀,去我们家玩儿吧,算是对我们做朋友的纪念。梦梦太可爱了,哎呀,我真想咬它一口。”
听了雅真的话,缠在她胳膊上的熙娜悄悄地和她拉开了距离。
“我不会咬你的,你放心好了,我牙齿的品位可高着呢。”雅真扬了扬下巴。
熙娜仔细想了半天才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瞪着雅真。
“哼!不管你怎么瞪我,我都不怕,嘿嘿~!”雅真吐着舌头气熙娜。
熙娜和雅真天真地玩着闹着,美子和恩结两个人单独聊了起来。
“梦梦以前叫什么名字?是恩结你给取的吗?”
说“恩结”这个名字的时候,美子悄悄地避开了恩结的目光,叫得好像很不自然。
“阿兹猫。”恩结简短地回答道,眼神飘向远方。
“阿兹猫,啊!就是蓝精灵里面格格巫的那只胖猫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熙娜已经来到了恩结身边。
“蓝精灵是什么?”雅真问道。
“就是那个蓝色小矮人的动画片呀,你不记得吗?啦啦啦,啦啦啦,就是这么唱着歌儿出来的。”熙娜还加上了动作,声音嘹亮地唱了起来。
“哎哟,我还真不大记得……”
“熙娜,这个歌儿是啤酒广告里的。蓝精灵的歌儿是这样的,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美子更正了熙娜的话。
“哎呀,我不管,美子你讨厌!我看到的蓝精灵唱的就是这支歌儿!”熙娜嗲声嗲气地坚持,美子只好点了点头。
恩结悄悄地趴在雅真耳边问:“她原来就是这样吗?”
“偶尔犯病的时候就这样”,雅真不禁叹息了一声,“如果她再恶化下去,你得负责送她去医院,或者找个厉害的家伙(能受得了熙娜的伟大人物)介绍给她。”
“没人能受得了。”恩结老实回答。
“是啊,应该没有这么伟大的人物。所以我才把她交给你,你好好修理修理她。美子现在距离正常状态距离还不算远,先不用管她。”
雅真说完,恩结连忙摇头。
“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你昨天不是给我治疗伤口了吗?今天你也想想办法,治治她的病(熙娜看起来很严重)吧。”
“要是可以的话,我早就给她治疗了。你就把她带走吧。你胸怀那么宽广,就当她是撒娇好了。”
雅真固执起来。
熙娜根本不知道有人拿自己在做交易,她抓着美子的卷发,天真无邪地笑着。
咯咯咯咯~
听到熙娜的笑声,恩结和雅真同时摇头。
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了雅真家。
想变成星星的孩子
恩炫外传
这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很小,也就是我们还靠在妈妈膝盖上撒娇的时候。
我总是面无表情,虽然我年纪很小,却几乎从来没笑过。人们都不愿意靠近我,但我觉得他们并不讨厌我。就因为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所以就连最初觉得我长得可爱的人也都离我远远的,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我没有感到伤心。没有什么好笑的,所以我才不笑,我讨厌故意装出来的笑容,就像弟弟那样。
有一天,我发现恩结躲在妈妈裙子后面,不时地探出头来。邻居大婶们都觉得他可爱,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她们从来没有这样抚摩过我,就连妈妈也从来没有向我伸出过她的手。
“什么妈妈,统统给我消失!”
妈妈尴尬地笑了笑,她并没有因为我说这句话而责怪我。我很气愤。我希望妈妈在我说话过分时能打我一顿。那样,她就会把手伸向我了。
但是妈妈没有碰我,她难为情地笑了笑,转身走了。我看到恩结抓着妈妈的衣角大声哭着。妈妈没有理我,她去哄哭着的恩结。
然后——
妈妈消失了。
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自从我说了那句过分的话以后,第二天早晨开始,妈妈就不见了。
恩结没有指着我说“都是因为你!”他只是默默地抚摸着我的头。我第一次感觉到他是我的弟弟,是和我流淌着同样血液、拥有相似面孔的双胞胎弟弟。
自从妈妈失踪之后,恩结再也不哭了。
我代替恩结哭,把他那份也哭出来了。我常常号啕大哭。我第一次在恩结面前,靠在双胞胎弟弟的膝盖上哭了起来。我虽然不爱笑,但也从来没哭过,那是我第一次哭。
我一直哭到全身的水分都干枯了。哭累了,睡着了,我在梦中继续哭,可是妈妈还是没有回来。妈妈不见了,她真的失踪了。
报纸攒了一大堆,我们家门口堆了好多报纸,没有人看报。因为那是爸爸要看的报纸。我们就把报纸放在那里,谁也不看。等爸爸回来,我想直接交给他看,他一定会夸奖我的。我怀着这种期待,把报纸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爸爸书房里那张显眼的书桌上。
妈妈失踪以后的第三天,爸爸也失踪了。报纸上蒙了很多灰尘,但是不能把报纸扔掉,因为爸爸回来以后还要看。
有一天,我从学校放学回家,报纸收拾得干干净净。
难道是爸爸回来了吗?
不是的,报纸是恩结收拾的。爸爸不见了,就像妈妈也不见了。
我很生气,我为自己生气,于是我向恩结发泄心中的愤怒。
从恩结房间里找出积攒了几个月的报纸,我把它们扔到地上。
我一边撕报纸,一边大哭,然后继续把已经撕成碎片的报纸撕得更碎。
恩结默默地走出房间。他把我留在那里,让我一个人哭,就这样离开了房间。
我哭够了,缓过神来,坐在报纸的碎片中间。到处都是撕得粉碎的报纸。
我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日记本。那是恩结的日记。日记本上贴着恩结剪下的报纸。上面所有的报道都与失踪有关。
在什么地方,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什么人,没有找到什么人——都是这样的内容。还有的虽然找到了,找到的却是尸体。
我走了出去,我要把恩结找回来。我拿起雨伞,跑了出去。恩结伫立在雨中。那天下的是雷阵雨。恩结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要把所有的雨水都吸进身体似的。他靠在围墙上,看上去好像是在哭泣。
我害怕恩结也失踪了。
我嫉妒他。他得到了我未曾得到过的爱,他总是显得那么柔弱。可是,难道我真的得不到爱吗?
雨中的恩结怀里抱着一叠报纸,就像个活生生的傻瓜。那是今天的报纸。我把报纸抢过来,盖在他的头上。我几乎要哭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笑了,可是脸颊上却流下了一行行的液体。那不是眼泪,而是雨水,是温暖的雨水,并不怎么凉。
恩结什么也没有说。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恩结再也不说话了。今天他也不说话。
我们望着倾盆而至的雨水。
我手里拿着恩结的雨伞,但是没有撑开。我们要把没用的报纸派上用场。我们不再需要报纸了。
雨停了,果然是雷阵雨。
我茫然地仰望着天空。漆黑的夜空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那是北斗星。
“北斗七星的勺柄部位有三颗星星,用阿拉伯语分别叫做摇光、开阳和玉衡,第二颗星星开阳旁边,有一颗用肉眼看不见的很小很小的星星,那颗星叫开阳伴星,阿科尔……你们知道阿科尔在阿拉伯语里是什么意思吗?”
恩结默默无语地望着天空。我不知道他的视线到底落在哪里,但是我突然想到,他和我正在看同一样东西。
“是悬挂的意思,嗯,有一个孩子,他很想变成星星,成为星星的一部分,于是他悬挂在风筝上,飞向天空。最后,他真的变成了星星。”
“不可能,人怎么可能变成星星呢?我们早就过了读童话的年纪了。”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反正当时我是这样回答的。
“恩炫你这么认为吗?”妈妈露出莫名其妙的微笑。
“他会很孤独,我也可以变成星星吗?”恩结说道。
后来,妈妈又说了什么呢?
“悬挂……”
我看到了北斗星的那颗小星星,似乎还看见了悬挂在那颗小星星上的人,就是那个悬挂在风筝上的孩子。
“如果恩结愿意的话,长大后可以去找他,你们可以做朋友,是不是?”妈妈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
很多人不喜欢父母的束缚,但是对于我来说,对于我们来说,对父母的渴望是那么那么的强烈。
让妈妈消失那句话,并不是出于真心。
回来吧——
在海市蜃楼般消失的童年记忆中,我虔诚地祈祷。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组织了一个名为“月进会”的组织,也就是追逐月亮的意思。就算动用非法的手段,我们也要把失踪的人找回来。
对于我们来说,“月亮”虽然是真实的存在,却是个永远也捕捉不到的幻想。
但是我们仍然坚持不懈地追逐。我们不会放过一缕月光,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痕迹。我们要寻找失去的人和即将被我们遗忘的人。
这就是“月进会”,这就是我亲手创立并且从属于其中的组织。
时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可以把那些往事统统忘掉,可是一切都清晰得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我们越来越焦躁,又过了很长时间,我们终于绝望地放弃了。
怎么找也找不到啊。
我们失去了希望,只抓住了最后一缕月光。
慢慢地,我们发现自己已经变质了。我们苦苦寻找的人已经逃离了我们的记忆。
妈妈说她想做一名宇宙探险家,所以她成为了科研人员。她想更切近地观察宇宙,探索浩瀚的宇宙的奥秘。
难道是我选错了路?
恩结越来越强悍,我也越来越强悍。
恩结逐渐失去了笑容,我就把本该属于恩结的笑容也一起笑了出来,就像代替恩结完成了他空缺的部分。
于是,我学会了强颜欢笑。也许从某个瞬间开始,我已经是真的在笑了。
是的,不管怎样,我一直在笑着。
因为恩结不再笑了。
我的心去了哪里?
“哪儿来的橙子?”
恩结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橙子,我问他。
“一个女孩子给我的,还说这不是烂橙子,可以放心吃。真是个奇怪的女孩,是不是?”恩结笑着说道。
恩结笑了。虽然他没有看我,但是他确实笑了。
“那阿兹猫呢?”
“被那女孩儿带走了。以后它大概叫梦梦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丝毫不回避我的目光。
如果我再向前迈一步的话……
可是,我好像被钉在原地了,一步也动不了。
恩结笑着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已经满足了。我根本不指望他能正视我的眼睛。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
我感觉自己的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了,但是我不能在恩结面前哭。我没有这样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