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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年会

    自从张红霞出院回家,汪韧又过回了原来的生活,上班下班,出差开会,周末去父母家蹭顿大餐,业余时间则和几个朋友出去打球、爬山、下馆子、看球赛……说不上丰富多彩,至少日子过得还算充实。

    汪韧人缘很好,得益于他的好性格,不管男的女的都喜欢和他来往,其中自然有女孩偷偷地喜欢他,不过汪韧在这方面做得很到位,但凡感觉到有哪个姑娘对他有那么点意思,立刻就会疏远对方,从来不和人玩暧昧。

    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还有人给汪韧取了个外号叫“方丈”,其实就是调侃他活得像个不近女色的和尚。

    汪韧也不介意,只说自己缘分还没到,来日方长。

    有时候,他也会感到惆怅,因为和他一起出去玩的单身男同胞越来越少了。

    他玩得好的几个朋友有高中同学、读研时的同学、公司里的同事,还有在健身房、户外群认识的几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几乎都与他年纪相仿。

    二十八、九岁的男人,大多都有了对象,或曾经有过对象、目前正在寻觅新恋情,有几个已经结婚生娃,甚至还有离了婚的,像汪韧这样的母胎单身Boy,在几个不重合的社交圈里都是独一个。

    没有人知道汪韧在坚持什么,因为他从来不会对别人说起这方面的心事。

    他的心病始于大学三年级,那会儿他才二十岁,还是个青涩单纯的大男孩。

    汪韧就读的本科院校是位于钱塘的A大,属于全国排名前列的985高校之一,大三结束时,按照绩点,他原本可以在本校保研,但他放弃了,千辛万苦地考去上海另一所985大学F大,学的专业是生物医学工程。

    本科毕业后,汪韧就退出了班级群,和在A大认识的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大三、大四那两年的经历真是不堪回首,汪韧直到去上海读研,换了新环境,认识了新同学、新朋友,才算是重新活过来。

    ——

    这一年的年三十,汪韧跟着父母去到一家酒店餐厅,和父亲家的亲戚一起吃年夜饭,大伯开了个包厢,订了两桌酒席。

    汪韧小时候被外公外婆照顾得更多,多年来自然和妈妈这边的亲戚更为亲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因为老一辈的偏心或是兄弟姐妹间的矛盾,汪兆年也只在逢年过节时才会和自家亲戚走动一下,连带着,汪韧和父亲这边亲戚的关系也就一般了。

    但就算是这样,那些人还是会一个劲地来对汪韧催婚,说父母供他念了这么多年书,还给他准备好了婚房,快三十岁了他还不找对象,这就是不孝啊!

    汪韧听得直犯迷糊,心想,老爸老妈都没催他,这些人凭什么催呢?小时候他们又没照顾过他,没给他掏过学费,没带他出去玩过,他们不了解他的为人,不清楚他的工作,除了有那么一点血缘上的联系,这些人走在路上和陌生人没两样,为什么一到过年时,就能以“为你好”为借口不停地数落他?

    最后还是张红霞出头为汪韧解围,她谢绝了所有想要给汪韧介绍对象的亲戚,手指敲着桌子说:“我们家汪韧条件摆在这里,眼光就是高的,找对象就是挑的!这叫浪里淘金!淘不到我宁可他单着,也不能用沙子来凑数,哎我真是服了你们了,我们做父母的都不着急,你们急什么呀?”

    那些人这才散去,开饭后,汪韧给老妈碗里夹了一只甲鱼腿,小声说:“张女士现在讲话真是越来越有水平,‘浪里淘金’都出来了。”

    张红霞白了他一眼,凑过去说:“我问你,你现在和小罗还有联系吗?”

    “没有。”汪韧老实地回答,“微信都没加,她出院后就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她身体好没好透。”张红霞有点儿担心,“小姑娘工作估计挺忙的,人又这么瘦,回家后真的应该好好调养一下,唉……她爸妈还不能过来照顾她,你说,她和父母怎么就闹掰了呢?一家人还能搞得这么僵,我也是醉了。”

    汪韧瞪大眼睛:“呦,‘醉了’都会灵活运用了,张女士你很六啊!”

    “你少来!”张红霞气得用筷子去敲他,“我跟你讲,小汪汪,那些人说话你不用听,爸妈肯定支持你。但是吧,你也真的是不小了,如果碰到合眼缘的女孩,可以试着主动去接触一下,就算失败也没关系。这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当初那姑娘可能早把这事儿给忘了,说不定都已经结婚做了妈,就你还在这儿怕这怕那的,没必要!多帅的一个小伙子,真拉出去相亲不知道多少姑娘抢着要呢!”

    汪韧笑起来:“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吃饭吃饭,甲鱼凉了不好吃。”

    这是张红霞出院后第一次对汪韧提起罗雨微,汪韧知道,他当初对罗雨微的关心,老妈都看在眼里,估计心里也有点数。

    汪韧不会否认,有时候,他的确会想起罗雨微来,比如每一个下雨的夜晚,比如心血来潮想吃一碗虾仁馄饨时,还有每一次进出小区大门,看到那家红色招牌的“飘香甘栗王”时,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女孩,还有那些在病房里发生的事。

    他有着和老妈一样的担心:不知道罗雨微的身体好透了没,不知道……她心里的伤是否已经痊愈。

    冬去春来,四月中旬的一天,汪韧刚结束一趟四天三晚的出差,从机场打车回家,下车后惊讶地发现“飘香甘栗王”关门转让了,红色招牌已经被摘掉,店铺里头被工人们敲得面目全非。

    汪韧呆呆地站在店门口,心里堵得慌,竟是有点儿难过。

    几天后新店开张,是一家棒冰团购店,店里摆着好几个冷柜,所有雪糕买十送一,汪韧看到有小孩去买蛋筒吃,才意识到,钱塘的春天非常短暂,天气快要热起来了。

    汪韧的生日就在夏天,正正宗宗的八月底——8月31号,所以,他从小到大都是班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没有之一。

    这一年的生日,汪韧回父母家过,张秀丽一家也来了,夏颖的女儿楠楠已经两岁多,非常活泼好动,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屁股上还兜着尿不湿,一张小嘴却是叭叭个不停。

    张红霞把生日蛋糕摆在汪韧面前,蓝色生日帽却戴在了楠楠的小脑瓜上,汪韧把楠楠抱上大腿,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起吹灭了蜡烛。

    夏颖说:“楠楠,要跟舅舅说什么?妈妈教过你的。”

    楠楠伸出肉肉的小爪子抱住汪韧的脖子,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奶声奶气地说:“祝舅舅二十九岁生日快乐!”

    汪韧佯装生气:“生日快乐就生日快乐,干吗还要把年龄说出来?楠楠你记住,舅舅永远十九岁!”

    楠楠听不懂,“咯咯咯”地笑起来,张红霞怼汪韧:“切,还十九岁?你现在呀,我叫你‘小汪汪’都要臊得慌,咱们家以前是大汪汪和小汪汪,我宣布从今以后,正式变成老汪汪和大汪汪!”

    边上的汪兆年无辜躺枪,正要申诉,张红霞指着他:“闭嘴,抗议无效。”

    汪兆年:“……”

    汪韧在憋笑,楠楠早就等不及了,指着蛋糕说:“舅舅,我要吃这个!”

    汪韧便切下一块蛋糕,舀了一勺奶油喂进楠楠嘴里,问:“好吃吗?”

    “好吃!”楠楠用小手抓住蛋糕埋头大吃,很快就吃成了一个大花脸。

    汪韧笑出声来,扯过湿巾细心地帮外甥女擦拭嘴角的奶油。

    夏颖看着这一幕,悄悄对张红霞说:“姨姨,汪汪以后要是做了爸爸,一定对小孩特别耐心。”

    张红霞说:“那肯定的呀,这人多操心哦,就是不知道哪个女孩能把他拿下,他顾虑太多了,你让他主动去追人,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过完生日后没多久,九月初的一天,汪韧下班回家,发现那家棒冰团购店竟然也关门大吉,他寻思着这店面是不是风水有问题,怎么才开了几个月就关门了呢?

    又过了几天,新店开张,汪韧惊喜地发现,“飘香甘栗王”又回来了!

    他兴冲冲地去买糖炒栗子,老板还是那个老板,热情地喊他“帅哥”,又给他称了半斤栗子,汪韧问:“老板,你们这个店怎么回事啊?我之前还以为你不做了呢。”

    老板笑着说:“板栗九月才上市啊!还有山核桃,香榧,松子,都是秋天才有新货,所以春夏季节我们就把店短租给卖棒冰的,他们的旺季也就那几个月,这不正好嘛!”

    汪韧明白了:“那明年也会这样吗?”

    老板说:“只要房东租金合理,明年我们就还是这么做,混口饭吃,赚不了几个钱,不亏就行。”

    这年冬天,汪韧在感情方面依旧空白一片,倒是在事业上迎来了一个好消息,经过KPI年终考评,管理层讨论决定,在LocalMarketing岗位上待了四年半的汪韧被正式升职为ProductManager(产品经理)。

    虽然他负责的产品线在公司不算主打,但升职就是升职,Title换了,薪水涨了,出差标准也提高了,汪韧的手下有了几个小兵,负责的区域不再仅限于周边几个省,而是覆盖全国。只要是采购过这几款产品的客户,哪怕北到黑龙江,南到海南,西到新疆,统统都归汪韧的团队负责。

    次年开春后,汪韧变得更加忙碌,一周里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出差。好在外企的企业文化没那么卷,老外比较重视员工的劳逸结合,周末时,除非是有非常重要的会议召开,汪韧才会去参加,一般的双休和大小长假,公司都会鼓励员工休息,不提倡加班。

    五一小长假时,汪韧去参加了一场高中同学的婚礼,一桌子人都是十五六岁时就认识了的,此时见到,一个个收起平时一本正经的模样,还会像上学时那样说笑打闹。

    汪韧高中里最好的朋友叫陈绍进,已经是一个孩子爸,他揽着汪韧的肩,说:“到今年八月底,等你过了三十岁,就说明我们所有人都全军覆没啦!”

    汪韧没Care,还是那句话:“那是你们,我永远十九岁。”

    陈绍进哈哈大笑,摸着自己发量堪忧的脑袋,上下打量汪韧:“我也是纳闷了,你咋就不会老的呢?头发不秃,肚子不大,脸还是这么帅,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啊?”

    一个女同学一边给自己三岁的娃收拾弄脏了的衣服,一边说:“这还用说么?汪韧多聪明啊,不婚不育保平安!永葆青春全靠单!”

    众人大笑,汪韧也跟着一起笑,笑着笑着,他的神色渐渐变得落寞,只是他很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失落。

    陈绍进说的没错,到这年八月底,汪韧就要满三十岁了。三十岁的单身男女其实很正常,在社会上有一大把,但汪韧和他们有点儿不一样,他从来没谈过恋爱,到了三十岁,恋爱经历还是零,他自己也觉得满遗憾的。

    怎么办呢?谁让他一直没遇见合眼缘的女孩,也许曾经遇见过,但终究是有缘无分。

    汪韧后来回想过,他和她相遇的时机的确不太合适,人家没往这方面想,很正常,汪韧不会强求。

    这一年的八月初,盛夏季节,汪韧的公司要举办一场年中会,做一下半年总结。这意味着全国各地的员工将齐聚一个城市,参加培训、开大会、举行晚宴,最后还有团建,吃喝玩乐一条龙,也算是给全体员工的福利之一。

    公司在大陆的产品生产线在钱塘,总部就也驻扎在钱塘,办事处则遍布全国各地,每次开年会、年中会,管理层都会选一个交通便利的一二线城市,这一次选的是上海。

    HR们从三四月就开始为年中会忙碌,在上海找了一家第三方会务机构,全程承办这次会议。服务事项包括所有员工的大交通、住宿、餐饮、周边物料制作、会场布置、管理层的接送、团建安排等等等等……整个年中会为期五天,大几百人参加,公司花费不菲,对会务公司来说也是一单大生意。

    汪韧一年到头不知道要参加多少场会议,对于公司的年中会并未放在心上,觉得就跟度假一样,过去吃吃喝喝就行。

    八月初的一天下午,汪韧和大部队一起坐高铁去上海,直到这时,他才问手下小兵Jim要来一份会议流程,细看后,发现团建地点居然是迪士尼,汪韧笑起来:“这么多人去迪士尼?真的假的?”

    Jim说:“真的呀,HR还发了邮件呢,说自愿参加,不参加的要通知她们,Renick你去吗?”

    汪韧摇头:“我不去,这么热的天去迪士尼,那不得晒死?我一会儿给她们回个邮件。”

    Jim是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兴奋地说:“可我很想去呢!迪士尼门票多贵啊,难得公司请客,进去转一圈也好。”

    汪韧不置可否,总觉得迪士尼是适合情侣、朋友或亲子游玩的地方,和一大群同事一起去也太搞笑了。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酒店,这家五星级酒店设施豪华,只是地理位置位于上海郊区,算是偏僻,离迪士尼倒是不远。

    酒店大堂已经竖起了汪韧所在公司的巨大宣传展板,还有签到台,汪韧挤在人群里签到、领物料,最后办理Checkin,去房间入住。

    汪韧的级别已经可以住单间,第一天没有行程安排,吃过晚饭后,他回房休息,想着第二天要开大会,便从拉杆箱里拎出衬衫西装,叫来客房服务,请工作人员帮他把衣服熨烫一下。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九点,大会如期开幕,汪韧和几百位同事一起,在会场正襟危坐,认真地听公司各位总监上台发言。

    下午茶歇时,有个叫Amy的HR过来和汪韧聊天,说:“Renick,我来做个问卷调查,这次的会务安排你还满意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们可以让会务公司明后天再调整一下。”

    汪韧正端着碟子吃水果,说:“没有,我觉得挺好的,这次的安排很顺畅,反正我是没碰到不舒服的地方,会场布置很高端,餐饮也不错,这个茶歇挺好吃的,比年会那一次各方面都要来得好。”

    “好的,谢谢反馈,啊对了!”Amy说,“我看到你的邮件了,你真的不去迪士尼啊?那我不给你订票咯。”

    汪韧说:“我真的不去,麻烦你了,我怕晒。”

    Amy又去找别的员工做问卷调查,汪韧继续吃水果,茶歇台旁全是人,他刚拿起一片西瓜咬进嘴里,无意间看到远处有一位女士在和服务生说话,她的脸夹在一张张精致的面孔里,只在汪韧眼里出现了短短一瞬,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汪韧咬着西瓜愣在当场,直到西瓜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才回过神来,他拿了张纸巾擦拭脸庞,心里有点乱,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这里是上海,他的公司在开年中会,他不可能在这里遇见那个人。

    一定是看错了……汪韧捏捏鼻梁,决定去喝一杯咖啡提提神。

    茶歇结束,所有人重新涌入会场,茶歇台旁立时变得空空荡荡,只余下酒店里的服务生在收拾东西,还有会务公司的几位工作人员、酒店方的会务销售和客户方的对接HR在沟通工作。

    罗雨微脑子有点懵,都没注意面前的Amy在说什么,她狐疑地望向宴会厅大门,紧接着,视线又落在那面巨大的宣传展板上,她浏览着客户方的公司名,回想起某个人曾经说过的几句话——做医疗器械的,是个法国品牌。

    罗雨微:“……”

    她想,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