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天逃出计划》秒变《180天陪产计划》。
当然时间上不能卡这么死,毕竟是无法控制的生产日期,意思到了就行。
计划名称的转变旨在说明,顾云苏认输了、让步了,发自肺腑地同意了将这一意外归类到喜事的范畴。
成年人要有愿赌服输的勇气,意思是输了就认、就服从,如果你必须改变自己的意志和行为,那先把自己的态度搞搞端正。
你可以选择不认可对方的观点,并努力在下一次对抗中取胜,但与此同时也该认可现实,把需要赔付的赌注结清;而不是哭哭啼啼地抱怨:“我根本不想这么做,都是他逼我的。”
愿赌服输是个好品质,重点都不是放过别人,是放过自己。
顾云苏从头又考虑了一遍,现在家里的难点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上,一个是吴俪梅要生孩子,另一个是李言要高考。而剩下两位闯关人中,李健雄的定位始终是家里的经济支柱,那于情于理,家族的后勤主管、生活委员就该由顾云苏来承担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的啃老也将不算作啃老,而是用劳动换取食宿,蛮好。
至于梦想还要不要实现……
实现当然是要实现的,可她现在明白了,计划做得再好,意外一出,一切也都是白搭。
所以目前的策略是,随缘。
和吴俪梅已经商量过了,常规家务也就是擦擦地、洗洗碗外加一日三餐,早餐顾云苏起不来,还是吴女士负责,中午就剩她们母女倒也不用大动干戈,说到底,顾云苏最艰巨的任务也就是做一顿晚饭而已。
但说起来容易,细琢磨可是一项大工程。
买菜、洗菜、切菜、炒菜,哪一项不要时间、不费体力?光出门买菜就要一个小时,回来准备又一个小时,她一个新手在各种菜谱之间探寻摸索,还要抡起大铁锅做足四口人的量,一顿饭下来没有四个小时不算完。而这还是在一切顺利,没不小心摔破仨碟子、炒糊俩锅子的情况下。
吴俪梅夫妇体贴她没承受过这么大的压力,说定三个人轮流,一三五顾云苏,二四吴俪梅,到了周末就李健雄上阵。可即使这样,家务活也没完没了,不需要做饭的日子还有成堆的衣服要洗、地要擦,阳台上的花不得浇水?鱼缸不得清洗?
顾云苏往常爱熬夜,生物钟没个规律,但基本卡在三点/十一点这个循环,起床后即使慢悠悠吃个午饭,也还有一下午可以荒废。现在可好,每天起床就投入战斗,等一切都搞定,也彻底瘫倒在床上,变成个废人了。
苦啊,心里苦,又不是要做什么家政女王,这大好青春怎么就全扔在家务上了呢?
顾云苏头先自己住,一日三餐全靠外卖解决,加班到八九点,回家也累叭叭,扒出个窝就能睡觉。周末把衣服往洗衣机里一扔,拖把一年也用不了几回。
可是全家人住在一起,怎么对卫生的要求就断层式的提升了呢?
家务,比山重!时间,不够用!
甚至编辑好友孟孟给她发微信,问她创作生涯进展到什么阶段,她都只能悲愤地回复道:“创作是不可能创作了!已然走上家政这条更有前途的道路!老板需要保洁请联系我!”
吴俪梅就笑话她:“这才哪儿到哪儿?等你成立了自己的小家庭再看。”
把顾云苏吓得瑟瑟发抖,心说这可真是一堂生动的恐婚教育。
但比起恐婚,恐育教育更为成功。
吴俪梅乏力、头晕,孕吐日渐严重,已经到了李健雄不带媳妇儿看病就不放心的地步。
吴俪梅又笑话李健雄小题大做,说当年怀顾云苏时也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云苏在一旁听着,不是罪人胜似罪人,狗腿子的为母上大人递上一杯柠檬水,并劝说道:“还是去看看吧,求个安心。”
“有什么不安心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吴俪梅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好日子,做作地笑嗔了女儿一眼。
“我没说让你安心,”顾云苏道,“我是为了李叔安心。”
而一提老公,吴俪梅心里一甜,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顾云苏暗自松了口气,心道又偷懒了一顿饭——是啦,她就是这么自私又狡猾的人啦,所做的一切都是逃避做饭啦。
可做大厨真的很难,给孕妇做饭就难上加难。
头先有一天,吴俪梅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来,说想吃叫花鸡。
顾云苏这么一听,也被勾起了馋虫,立刻上网查方子,去菜市场买材料,还跑到花鸟鱼虫市场,愣是找回几张荷叶来。
回到家,就开始兢兢业业把三黄鸡用蚝油、生抽等调料涂抹一遍,再趁腌制的功夫,拿虾仁、笋片儿、肉丁、冬菇配上香料一起炒了,做内料,放进鸡肚里面。家里没有黄泥土,便照着网上的菜谱,用面粉兑黄酒揉成型,把网油、荷叶还有揉好的面一层层裹到鸡身上,放进烤箱。
怕烤糊,又怕烤不熟,简直是守在烤箱前面,每隔10分钟就要进行一回开箱检查。
好在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等把鸡仔接出来,硬邦邦的面团一砸,一股混着荷叶的肉香就飘散出来,在整个客厅盘旋。
烤鸡冒着热气,又滑又嫩,泛着油光,是一只绝美的鸡。
吃起来也到位,鸡肉被水气浸染,柔软鲜滑,内里的馅料咸淡适宜,泛着一点点甜,刚好配合叫花鸡这清新的气质。
连李健雄都夸,说她天赋异禀,是个做饭的人才。
顾云苏一边在心里吐槽说“我努力学习科学知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做饭的吗?”一边又忍不住美滋滋地拍照发朋友圈,觉得自己确实是个人才。
可这么下功夫的一道菜,吴俪梅说没胃口就没胃口,勉强夹了两筷子也就不吃了。
李健雄再让,她干脆直说:“我有点儿恶心。”
听听,不吃也就算了,还直闹恶心,哪个大厨受得了这个?
时间一长,新鲜劲儿一过,顾云苏也没什么做饭的热情了,能把那两口子轰出去一天是一天,只有不挑食的李言在家就好对付多了。
虽然跟对方的相处依旧像是某种玄幻故事,尤其是两人单独吃饭的时候。
这事有固定流程。
顾云苏会先把饭菜热好,然后敲敲对方的门说:“吃饭了。”
接着,得不到回应的她会回到阁楼,关上自己的卧室门。
而楼下这位少年则会在接到这一暗号之后,从卧室走出来,开始进食。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一楼的卧室门被再次关上,顾云苏就知道对方吃完了,她可以下楼收拾碗筷了。
非常神奇,像是古人供奉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真实存在着的山野灵兽。
这一天也是如此,她发出通知之后,便回到阁楼休息片刻。
想写文章,对着电脑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干脆瘫倒在床上,拿着手机跟徐文彬聊天。
那天之后,俩人的联系又续了起来。
徐文彬周到地询问吴母的状况,顾云苏一时脑热,也是话赶话,就把吴俪梅怀孕的事给说了——这人身上,莫名其妙就有一种令人想说实话的气质。
徐文彬可能也是被这消息震住,在顾云苏多次强调自己不是开玩笑之后,才谨慎说了一句“恭喜”。
“恭喜?”顾云苏呵呵一笑,除了罗菁菁又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开始哭诉自己的悲惨生活。
徐文彬没良心地被她逗笑,笑完,又借着残存的一点人性给出提议:“真待不下去,鄙人这里还有一间赋闲的卧室。”
顾云苏心里一动,不知道对方这话是不是假客套,但忍不住有点儿“缩”。
经过上一段恋情的洗礼,她的思想觉悟有了很大的提高。领悟了,知道欲速则不达了,再也不想双方刚有一点儿意思就一猛子扎进去了。
所以但凡徐文彬有任何冒进行为,她都生怕自己没把握好尺度,顺手把俩人送进暧昧旋涡。
她拿着手机纠结了一会儿,混不吝地回复:“徐老板真财主[抱拳]。”
“还行吧,”对方便也没再表忠心,顺着她开玩笑,“主要是人好,也不能看着你流落街头。”
而顾云苏一句“感动”才刚发出去,就又收到对方下一条:“怪影响市容的。”
令人无语。
接触的多了,她才发现自己对徐文彬的印象有多错误。
本以为对方是传说中优秀且无趣的“别人家的孩子”,真相处起来才发现,这人竟是个白切黑,糟老头子坏得很。
不仅如此,有时候这人看似冒失,却又能恰好地在顾云苏担惊受怕、心理活动不断时主动退后一步,回到初始位置。
顾云苏有点儿摸不透这人在男女关系上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但就是这种摸不透才最叫人惦记,害她有事没事老瞎琢磨。
啧啧,糟老头子果真坏的很。
俩人你来我往地唠了半个多小时,顾云苏听到楼下的动静,估摸时间李言也该吃完了午饭,于是放下手机,下楼收拾。
客厅空荡荡,李言已经回了卧室,吃过的碗筷被他放到了厨房水池。
路过一楼卫生间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往里看了一眼。
结果就瞧见才被她擦得锃光瓦亮的瓷砖上,多出了一个已经半干的、有些粘稠的小圆点。
顾云苏的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