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看着顾云苏的迷惑行为,尝试无动于衷,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在干嘛?”
“嘘!”顾云苏凶巴巴竖起手指,示意对方安静,低声质问,“不锁门他们进来怎么办!你怎么解释我在你房间里!”——好好的姐弟畅谈卫生知识,搞得像偷情。
但她这种担心也没错,一家四口住到一块之后,顾云苏就死守着自己的界限感,除了阁楼哪儿都不轻易去,更不要提几乎没说过话的李言房间了。要是被那两口子看见她从李言卧室走出来,那还真是惊天奇闻,没有个好借口绝对混不过去。
但李言这个狠人就不在乎这么多了,他耸耸肩,表示:“实话实说吧。”
“实话实说你个头!”顾云苏低声暴躁,忍住想给对方脑袋上来一巴掌的渴望。
一边又在心里哀叹连连,叫她平日里瞧不起偶像剧,现在好了,想要也要不到。
这要是在偶像剧里,下一秒她肯定就和男主角迎来脸红心跳的肢体接触,从而产生暧昧情愫了!哪用得着经历这种前一秒为变态弟弟的性生活操心,后一秒又要为向父母瞒住变态弟弟的性生活操心这种剧情!
她问:“难道你还想让全家都知道你打飞机被我撞见了吗?”
李言摇摇头,刚想说什么,都还来得及出声,就又被顾云苏抬手制止住。
顾云苏:“这不就得了?要我说呀……今天这事就只能当没发生过,我没有闯进门,你做了什么我也全都没看见,咱们都不和第三个人讲,怎么样?”
李言:“也包括你要我尿进马桶这件事吗?”
“这件不是达成共识了吗?这件不算!”
“哦。”
坦白讲,顾云苏看着对方这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就来气,她活到现在,就没这么费劲地和人唠过嗑。偏偏这人还成了她弟弟,未来但凡吴俪梅不和李健雄离婚,她就要和这人保持一辈子的姐弟关系。
天哪,想想就头痛。
她耐着性子问:“同意了?”
李言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立刻回答,顾云苏安静等了几秒,他才点点头:“但我有一个条件。”
“哈?你现在到底有什么立场谈条件啊?”
“可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我为什么没有立场谈条件?”
顾云苏:……
对啊!这种事不是当事人更尴尬吗!为什么到她这一切却都反过来,还要她去求人保守秘密啊喂!
“行吧。”她最后认输了,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有什么条件你说。”
“我希望,你能去我学校一回。”
“啊?”顾云苏就有些懵了,“为什么啊?”
“附加条件是,不要问问题。”
那就更令人心惶惶了吧?!
她狐疑地打量着对方,又问:“你不会有什么变态的着装要求或者行动要求让我直接社死吧?”
李言“不会。”
“也不会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
“不会。”
顾云苏毫不信任地盯着对方,不住打量。
这个弟弟吧,平日里老低着头,眼睛被厚重的刘海儿挡住,压根儿看不清脸。
顾云苏觉得他特别喜欢瞪人,再加上恶意脑补,瞅他一眼就要浑身发抖,哪会想要跟他对视呢!
是到现在才仔仔细细地端详出他的模样,然后发现他其实清清淡淡的,眼睛不往上挑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点清秀的小伙子嘛。
还能真斗得过她一个28岁的智慧女青年?
她最终点点头:“成交。”
……
“所以你去他们学校了?”
周日,罗菁菁拉着顾云苏去打卡新开的网红店,一听好友的家庭小故事,又兴奋起来:“为什么呀?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谁跟他关系好?”顾云苏翻白眼儿,“我那是权宜之计。”
“所以这权宜之计是如何产生的?”
“我答应他不能说。”
“?”
罗菁菁抿了抿嘴,疑惑微笑:“大姐,你前面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不能说的?”
顾云苏点点头,一点儿都不愧疚,循循善诱道:“我虽然不能说,但你可以猜啊。”
罗菁菁一听,噗嗤一声笑出来:“还得走程序啊?”
便从善如流地猜起来。
“你妈让你去的。”
“你有求于他。”
“你对不起他。”
……
顾云苏口不能言,但凭借着灵活的面部表情与姐妹之间多年默契,不过引导了5分钟,就带着罗菁菁走进事情的真相。
“真的假的,这也太扯了吧!”罗菁菁大惊小怪,瞪着眼,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顾云苏抿一口茶,白她一眼:“想笑就不要憋着。”
罗菁菁这才笑出来,转着眼珠想象当时的画面,做作地抖了抖:“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又点评,“你这日子过的,跟电影似的。”
“还是三俗青春片儿,打色情擦边球的那种。”顾云苏感叹,像个情绪充沛的怨妇,仰天长啸,“怎么回事!我的人生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行了,不被老板当狗驯的人没资格抱怨生活。”罗菁菁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好友,又好奇问,“所以他干嘛要你去他学校?请家长吗?”
“那你想的可就太简单了。”顾云苏故弄玄虚。
“那为啥?”
“我也不知道。”
罗菁菁:美女无语。
可顾云苏是真不知道。
时间和地点都是李言定的,她准时出现在校门口,正是学校放学的时刻。
她等了一会儿,人渐渐少了,才看见李言慢悠悠从学校往外走,身边还跟着一个比他更瘦弱的男孩儿。
顾云苏那天穿一件风衣配长靴,带一顶黑色贝雷帽,和身边上了年纪的家长们打扮截然不同,很是显眼。
所以虽然她戴着口罩,李言还是一眼就瞧见她。
而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挥挥手打个招呼的时候,李言就和身边男孩儿打了个招呼,似乎还指了指顾云苏的方向,朝她走过来。
而不知名男孩儿站在原地,似乎是有很多好奇,看着李言走到顾云苏身边、与她一起离开,才调转了方向,一步两回头地朝远处走了。
顾云苏不晓得李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了看他朋友,还问他:“就这么走了?”
“嗯。”对方言简意赅回答她。
“没别的事了?”
“嗯。”
“那你……”顾云苏还不死心,试图试探出点儿线索,“那你叫我来学校是为了什么呢?”
李言想了两秒,回答:“想有人接我一回。”
“……”
这理由,也太惹人怜爱了吧!
顾云苏这时不时就会爆发的圣母病,被一戳即中,顿时母爱泛滥,想制止都止不住。
初秋的晚上,风已经有点儿凉了,呼啦一吹,就吹得人想喝碗热汤。
在顾云苏的认知里,除了先天性的基因缺陷之外,所有畸形的心理状态都与童年时期缺乏关爱分不开关系。
李言的话,让她想象出一个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倔强地自己长大的小可怜儿。
奇怪就不是奇怪,是创伤变异的表象。
顾云苏自觉是个大人,可即使被社会毒打了这么多年,她有时候都还十分脆弱,难以handle来自他人的伤害。
更不要说这个才刚满18岁的年轻人。
顾云苏圣母上身,甚至主动邀约:“饿不饿?我们吃完饭再回家?”
……
“妙啊。”
餐厅里,罗菁菁又感叹:“借机话个家常,拉近关系。”
顾云苏:“你懂我。”
罗菁菁:“打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
顾云苏:“结果发现丫虽然从小跟奶奶长起来的,但备受溺爱,以富二代的标准度过了整个童年。”
“哦?立的是‘吃喝不愁,但内心空虚’的人设?”
“我看你比我专业。”顾云苏赞叹。
罗菁菁很得意,总结道:“还真是一波三折,悬念迭起的生活小故事呢。”
顾云苏点头附和,又说:“还剩最后一个小意外。”
“哦?”
罗菁菁递了一个“请讲”的眼神。
那就是最后她还是被吴俪梅夫妇发现了踪迹。
非常无语,顾云苏扒在门上听了五分钟,确认客厅没有任何动静,结果一开门,还是撞上准备去洗手间的吴俪梅。
顾云苏内心:既然如此,她刚刚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啊?!
顾云苏:老天!放过我吧!我只是一条咸鱼啊!
顾云苏无语问苍天,而苍天并不理她。
吴俪梅的目光在李言卧室门与女儿脸上来回徘徊,极为震惊,几乎到了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的地步。
“你……”她说,又没有了下文。
顾云苏想跑。
但吴俪梅一个手疾眼快,在女儿掉头就跑的一瞬间伸出手,拽住了对方的衣领,并组织好语言问出来:“你怎么从这屋出来了?”
“啊?”顾云苏拉着声音拖延,大脑急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但她就是笨。
而雪上加霜的是,李健雄还出来了。
“我……”顾云苏在这两人的注视下,四肢发虚、背脊微凉、大脑更不跟溜。
仨人站在过道上,面面相觑,顾云苏觉得自己要被这种尴尬和焦虑整窒息了。
结果旁边的门开了,李言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平静地走到人群之中,平静地对众人说:“借过,我要去厕所。”
顾云苏:是个做巨星的苗子。
她叫住了他:“李言,他们问我怎么去你房间了。”
并递出眼神:对不起了,今天咱们姐弟要死就一起死了!
而李言停住脚步,看看她,又看向吴俪梅与李健雄夫妻俩,都没有一点儿迟疑,谎话就像流水一样简洁又流畅地说出来:“我想问问报志愿的事。”
……
“妙啊。”
罗菁菁听完,拍手感叹:“你这个弟弟,真是个妙人。”
顾云苏点点头:“我现在发现了,这个家,最省油的灯原来就是我。”她将杯子里剩下那点儿果茶一饮而尽,“走了,侍奉老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