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苏也不想回复得这么弱智,但她就是想通过一种吊儿郎当来表现自己的毫不在意,又追求押韵,留给她的选择实在不多。
秦宇轩很快回复:???
又附赠一张打人的表情。
顾云苏猜,对方肯定在猜她说的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讲,所以虚虚假假,半开玩笑地回应,进可攻退可守。
不过顾云苏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他提心吊胆、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以秦宇轩那绝情的个性,但凡揪着点儿苗头他肯定立刻收手止损,但能多熬他一秒钟也是好的,她就不想给他个痛快。
她发送了两个微笑的表情。
秦宇轩:别闹,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吗?老娘拒绝你呗!顾云苏心说道。
与其说心动,不如说被诱惑到,你知道人总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危险也是刺激,理智上越不允许情感上就越冲动,她确实大大地动摇过一点儿没错。
但现实层面上,两个障碍完全没办法克服。
30%是因为她真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瓜葛。接受对方的offer再把他甩了是很爽没错,但两人即使不同部门也都在一个公司里头,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感觉永远也没办法摆脱这个人、摆脱那些让她不断自我怀疑的记忆,简直比杀了她还折磨人。
另外70%就是因为吴俪梅了,也不用赘述,就是放不下心。
秦宇轩不知道这一段,不过顾云苏不准备解释。
她回复:字面意思。
秦宇轩:你在逗我?
顾云苏:极为严肃认真。
秦宇轩一个电话就拨过来了。
“是因为工作本身还是因为我?”他问。
顾云苏:“你猜?”
秦宇轩:“……所以你压根儿不想接受是不是?这些日子你都是在玩我?”
顾云苏:“呵,还挺聪明。”
秦宇轩:“顾云苏你还是人吗?我好心好意来帮你,你不接受也就算了,还这么报复我?”
顾云苏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他们俩人从认识到恋爱大概四五个月,这期间即使是闹不愉快,也都是顾云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愤然,从来不见秦宇轩气急败坏。谁曾想分手之后倒能见着他如此“真性情”的一面,这一轮再续前缘也算是很值得了。
顾云苏不紧不慢地问:“你急什么?我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还是刨你家祖坟了?至于这么生气?”
秦宇轩可能真的被刺激到,都说不出话来了,就会说:“行,你可真行顾云苏。”
她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顾云苏觉得这人真好笑,俩人之间明明没有任何契约,对方自认为给了个好东西,她想了想其实也没那么好,就拒绝了。拒得很直接,他就受不了了,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可过去她给过她能拿出的最宝贝的东西,她把全身心都送给他,他也没当回事,她说什么了?
还不就是忍了?
顾云苏从来不喜欢分手之后还留着和前任的任何回忆,倒不是因为那些不开心的部分染指了整个记忆,而是因为爱情消失之后,她就会看清那个曾经被她捧上神坛的人有多么平庸,而她曾经却为了这么个平庸的人如此委曲求全过,恶心的、想忘记的都不是对方,是那个瞎了眼的自己。
“我姐妹终于清醒了啊!”
当几天后顾云苏打电话告诉罗菁菁这则八卦之后,罗菁菁在电话那头鼓着掌为闺蜜叫好。
顾云苏这时已经从报复的快感之中走了出来,意兴阑珊地:“真是没劲。”
“什么?”
“男人,恋爱,都一样。”顾云苏说,“我都不是想被一个人喜欢了,我就是想能持续地喜欢一个人,可都找不着对象。你说我是不是爱无能?”
“屁。”罗菁菁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又教训她,“别老想着从自身找问题,还嫌自己不够圣母啊?他自私、自大、自甘堕落,伪装的好,让你爱上了,行吧,但发现之后你为什么还要持续地喜欢他?对方没变,你不爱了,那是你的问题,可对方前后不一,你不爱也是你的错吗?爱什么无能?我看你就是爱太能了你才老碰上人渣。”
“其实也没那么渣。”
“你还替他说话?!”
顾云苏笑了,开玩笑:“嗨我这就是治学严谨惯了。”
“说起治学,”罗菁菁关心问,“你的事业开展起来了吗到底?”
“事什么业啊,”顾云苏提起这段就头疼,“没成名之前,不过就是没有感情的打字机器罢了。”
“那打字机好使吗?”
“风吹雨打太多,已经开始生锈了。”
笑话也不好笑,但罗菁菁不愧是她好姐妹,非常给面子地笑了笑,又替好友发愁:“难,是真难,你这路走窄了兄弟。”
“谁说不是呢。”
“不行吧还是得出去工作。”罗菁菁说,又点评,“其实秦宇轩这边确实是个机会。”
“怎么回事?!”顾云苏质问,“我翻篇了你又帮我后悔?再好的机会冲着这个人我也不能要啊!再说了,”她愁云惨淡,“我要是这时候抛下家庭追逐新生活,那还真像秦宇轩说的,不是人了。”
“可你这么选,你妈也未必高兴。”
吴俪梅不需要不高兴,因为她压根儿不用知道这一切,顾云苏不想牵扯出自己的感情问题,也不想让吴俪梅有任何思想负担,既然最终什么都不会发生,那就把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
她只是没料到,她一贯认为不重要的、可以随时割舍的吴俪梅和这个家,居然会在她的决定中占据如此大的比重。
可能她也没想象中那么恨,她想。
这些事顾云苏憋在心里,平时无人可诉,也只能和罗菁菁唠一唠。
她讲的投入,以至于楼下刚传来争吵声的时候,她都没听见,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察觉不对,第一反应就是吴俪梅又和李健雄吵起来了。
这刚太平两天的家又要乌云密布,她可受不了。
遂赶紧跟罗菁菁再见,放下手机就往楼下跑。
结果却看见李健雄和李言这对父子坐在餐桌两侧,李健雄呲牙咧嘴的,气的直冒烟儿。
“要不是你们张老师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在学校简直要造反咯!”
李言班主任姓张,顾云苏估摸,李健雄说的就是她。
顾云苏一听,顿时很反感。
干嘛呀这个张老师,怎么才刚请完家长又请家长?是她顾云苏的家庭地位不够高吗,硬是要告状到“一家之主”头上?丢面子还是小事,这么一搞,那她帮着李言欺上瞒下的事岂不是被抖个底儿掉?
亏她上次还端出她最长辈的模样吓唬对方:“再考不好,可又得上一年!”
说完还弹了弹对方的脑门儿,以示戏谑。
自打发现李言特别害怕肢体接触之后,顾云苏这颗压抑已久的女流氓的心啊,就蠢蠢欲动,老想逗逗弟弟。
弟弟果然红着脸往后退了半步,不看她,浑身不自在:“哦。”
“哦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还是‘少管我’?”顾云苏得寸进尺。
“知道了。”李言回答,飞速退回屋里甩上门。
“没礼貌!”顾云苏在门外假装不高兴地训斥了一句,然后偷笑着走上楼梯。
有个弟弟有时候也挺有意思,她那时候想。
但现在不是那时候了,像现在这种不知道自己是否遭受牵连的时刻,顾云苏就很不开心。
吴俪梅趁机瞥了她一眼,神情莫名。
完了,小顾心里一沉,肯定是暴露了,连她一块儿恨上了。
又听见李健雄说:“多大的仇啊!你要把人家骨头都打折?”
诶?
顾云苏愣住了,这件事可就不在她的已知范围内了哇。
不过才两天没追更,剧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个地步吗?
她偷偷瞟一眼一言不发但看上去淡定自若的李言,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早就说他是个狠角色,她顾云苏的眼力真不是盖的。
李健雄痛心疾首地教育着儿子:“从小到大,谁教育过你让你暴力解决问题了?啊?你这样对吗?小小年纪居然学会动手打人,还死活不肯给人道歉,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居然要跟在你后边替你擦屁股!给人家鞠躬赔不是啊!你惹祸的时候考虑过我吗?”
说完自己,又指一指吴俪梅,继续说:“你吴阿姨!身子这么不方便,还要跟着我一起给你解决麻烦去,你心里就不愧的慌?嗯?还有没有良心啊你!”
其实李健雄和吴俪梅结婚以来,基本没发过脾气,哪怕之前和吴俪梅闹别扭,也是冷战居多,不到逼急了绝不高声说话。
所以顾云苏还以为他是那种“我心里有数我不跟你吵但你要记得bigbrotheriswatchingyou”的深沉型,谁曾想竟还走琼瑶路线,还是咆哮派,情绪一上来比吴俪梅都激动,吓人。
顾云苏特别怕这种良心谴责法,有事就说事,人犯错有的时候就是一时冲动,打人这么讲究即时反应的事,扯什么良心啊……
不免就对李言投去一丝同情的目光。
李健雄仍旧一脸沉痛,问:“你到底为什么打他!”神情之痛,好像儿子做了什么卖国求荣的坏事,就准备掏出他三十米的长刀大义灭亲来了。
吴俪梅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大概是觉得自己立场尴尬,说谁都不好,只用慈祥的目光把继子望住,端庄成一座雕像。
但见无论丈夫怎么说,李言都不说话,也是忍不住,关心问:“是呀言言,你们有什么矛盾,可以跟我们讲讲呀。”
见李言无动于衷,又给女儿使眼色,眉飞色舞的,不晓得到底要说什么。
顾云苏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心里上演一场被逼供的大戏,是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抱着吴俪梅的大腿:娘娘饶过奴婢吧!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而吴俪梅轻轻挥一挥手帕,神情恹恹的,对身边侍卫说:“赏一丈红,拖出去吧。”
——她不能再看宫斗戏了!
吴俪梅持续朝顾云苏眨着眼睛,眨到最后眼皮都要抽筋了,而她这个少根筋的女儿才终于反应过来,附和着问道:“是啊,有什么事不能讲?犯了错就认,但要真吃了亏咱也不能含糊不是!”
吴俪梅就在心里一声叹息。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顾云苏一说话就带上满嘴的江湖气息,而她心心念念的江南小女儿,这辈子大概是不能拥有了。
不过也不一定,吴俪梅摸到自己的肚子,又有些高兴起来,也许她对女儿所有的遗憾,都可以在这一次得到弥补。
而在三位家庭成员的集体逼问下,李言终于松了口,面子上依旧淡淡的,只简短地解释说:“我没打他,他自己摔下楼的。”
你瞧瞧,就说我们言言外表变态,内心却是个良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