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从安望着那双墨黑的眸子,在这一瞬间,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恩怨种种,忘记了他的所有不好,只觉得心一阵阵的抽疼。他凝重的眉眼间没有哀愁,只是在这一刻看起来有些无助,有些脆弱,有些让她忍不住的想念那个强势笃定的莫时容。
飞机上的广播在这时忽然响起,乘务长提醒乘客们飞机即将降落,希望大家做好降落准备。
温从安如梦初醒,慌忙收回目光坐好,想起身边的聪聪,于是倾身过去,轻声唤醒他,并且将他身上的安全带扣好。
聪聪动了动身子,不情愿似得哼哼了两声,依然不愿意睁开眼睛。聪聪的脸色有点儿苍白,可是脸颊又有些淡粉。温从安探身,手抚着他的额头,竟然发现额头滚烫的厉害。
温从安慌了,换了另一只手过去,发现并非是错觉。聪聪发烧了。
聪聪这时眼睛稍稍睁开一条缝,很快又合上,声音像蚊子般有气无力喃喃:“妈妈,我不舒服。”
温从安解开绕在聪聪身上的安全带,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用毯子将聪聪牢牢裹住。
“怎么回事?”在一旁的莫时容看到温从安焦急的样子,干脆起身站过去。
温从安紧抱着聪聪,慌乱无措擡头说道:“额头好烫,怎么办?聪聪好像病了。”
“先生,麻烦坐回原位,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开始下降了,”漂亮的空姐走近,并且礼貌的提醒道:“小姐,请不要抱着孩子,这样很危险。”
温从安无助的看着空姐,无措的摇头:“他生病了,很不舒服。”
空姐俯身摸了摸聪聪的额头,仍然坚持:“请您把孩子放回座位,我们马上就着陆了。”
温从安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现在只有一个心思,她的宝贝病了,他很难过,她要抱着他。
空姐左右为难之际,莫时容俯身抱走聪聪,解开温从安身上的安全带,并且把她从位置上拽起来,将她安置到他原本坐的位置,不容反抗的说:“扣上安全带乖乖坐好,聪聪我来照顾。”
聪明的空姐随即出手帮忙,替温从安扣好了安全带。
莫时容将聪聪放回座位上,用毯子裹住,手再度抚上聪聪的额头确定温度。莫时容抿着唇,回头同空姐说:“麻烦拿一杯热水过来,若是有棉签的话,麻烦一起拿过来。”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空姐点头,转身匆匆离开。
从未见过聪聪生病,温从安自然是慌乱着急,莫时容虽然也担心,但是照顾聪聪毕竟是老手,自然平静的多。最近聪聪已经很少生病了,温从安回来这近两个月间,这是第一次生病。莫时容推测,也许是最近辗转奔波太久,年纪还小的聪聪有点儿扛不住。想至此处,莫时容觉得很对不起儿子。
飞机安全抵达北京国际机场,莫时容单手抱着聪聪,一手牵着忧心忡忡的温从安,从vip通道快速离开。接他们的车已经在机场外守候多时,三人一上车便直奔家的方向。
莫时容在路上联系了童医生,他们到家时,童医生也恰好赶到。
正如莫时容之前推测的那样,聪聪之所以生病,很大原因是最近太累,饮食也不如往常那样规律。好在只是发烧,另外伴随着有些腹泻,并没有其他症状。
童医生和温从安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面,童医生早就听说温从安回来,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今天虽然见到了,可是温从安一颗心记挂着聪聪,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他。童医生想反正来日方长,有聪聪在,还怕她会离开吗?
聪聪的热度一刻不退,温从安就寸步不离的守着,连饭都没有心思吃。
这是温从安第一次面对着生病的聪聪,往日聪聪神采飞扬精神百倍的样子看多了,面对着神色憔悴有气无力的聪聪,温从安觉得束手无策,更觉得担忧难过。她知道聪聪自小生病多,她不知道这些年照看着总是生病的聪聪莫时容是怎么熬过来的,若是换成她,也许早就扛不住了,她希望自己能代替他生病,她只愿看到他玩闹嬉笑,不愿看到他被病痛缠绕。
晚上,稍稍降下的温度又卷土重来,莫时容安慰她这是常有现象,可是温从安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看着聪聪不舒服的哭闹,她恨不得陪着一起哭。
一整夜温从安和莫时容都守着聪聪,后半夜,温度总算降下来,累坏的温从安双手握着聪聪,在床边睡着了。
莫时容将被聪聪蹬开的被子拉上,将他团团裹好。调暗床灯亮度,打横抱起睡着的温从安,走路极轻的离开聪聪的卧室。
莫时容把温从安抱回卧室,将她放在床上,可是她却紧拽着他胸前的衬衫,随后听到她似是梦话又似是自言自语的低喃:“聪聪退烧了吗?”
眼前的温从安依然紧闭着双眼,紧拽着他衬衫的动作泄露了她此时的不安和忐忑,睡着的她眉头依然紧皱着,一颗心还记挂着聪聪。莫时容和衣在她旁边躺下,手指轻柔的拂开她脸颊的碎发,声音极轻极柔的说:“退了,他很好。”
温从安似有似无的应了一声,随即又向他怀里拱了拱。莫时容顺势抱住她,下巴贴着她的头顶,这一刻他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所有疲惫和辛苦全都烟消云散。
他终于再一次将她抱进怀里,和曾经夜夜抱着她入睡时的动作一样。抱着她的感觉是那样的美好,以至于没有她的夜里,他总是失眠。窗外那一轮圆缺复始的月亮,见证着他每一晚的痛苦与挣扎。
清晨,温从安从沉睡中苏醒,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手扶着发沉的额头,眼睛酸涩难耐。温从安环顾四周,目光渐渐聚焦,心也在收紧,她竟然又回到了这间最陌生又最熟悉的房间。
她曾经在这间房、这张床,抱着那个男人,夜夜入眠,后来,他们劳燕分飞。可是,她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聪聪!
温从安忽然拉开被子跑下床,赤脚夺门而出,熟门熟路直奔聪聪房间,可是聪聪竟然不在。
做了母亲的人,心绪被孩子牵动,思考能力也会变得羸弱,比如这一刻,她竟然想到的是聪聪病重被送到医院。
温从安即刻转身,匆匆跑下楼,心急火燎的穿过偌大的客厅。
“妈妈!”
一声清脆且熟悉的喊声,让温从安忽然停住。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身,看到餐厅里坐在餐桌前手里挥舞着叉子的聪聪。
温从安二话不说的急忙跑过去,在聪聪面前半蹲下,先确定他已经退烧,随后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聪聪拨浪鼓似得摇头,把叉子举到温从安面前:“妈妈,吃早饭。”
温从安终于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聪聪的小脑袋。
“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
温从安偏头,看到眉心紧蹙的莫时容,再低头才注意到脚上没穿鞋,而且此刻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温从安刚想开口解释,脚下一空,人已经在莫时容怀里。
温从安大囧,隔着莫时容的肩膀看到聪聪捂着嘴巴咯咯的笑。温从安捶着莫时容的胸膛,低声道:“快放我下来,聪聪在看着呢。”
“对,聪聪在看,所以你最好不要乱动,”莫时容垂眸望着她,半威胁道:“不然待会儿我会做出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温从安忙敛眉闭嘴,整个人僵僵的不敢再动分毫。莫时容嘴角噙着一丝得逞的笑,将温从安抱紧,阔步走回客厅,亲手替她穿好拖鞋才算作罢。然而这时的温从安,已经不知道下一刻该如何面对儿子的笑容和疑问。如果他问:爸爸为什么抱你?或者,妈妈这么大还要爸爸抱,羞羞。温从安扶额,她可怎么办?!
莫时容却像是丝毫不在意,牵着她的手回到餐厅,体贴的为她拉开椅子。温从安一坐下来便默声奋战眼前的食物,根本不擡头。只听到父子俩人的对话。
莫时容:“爸爸待会儿要出去,妈妈在家陪你。”
聪聪声音洪亮的说:“太好了!”
莫时容:“不想继续生病吃药,就乖乖听妈妈的话。”
聪聪利落的答应:“好。”
莫时容:“不许惹妈妈生气。”
温从安:“……”
莫时容:“不能欺负妈妈。”
温从安越听,越觉得不对,擡起头刚想反驳,便看到莫时容推开椅子站起身,离开前在聪聪脸颊轻轻一吻,随后,他绕过餐桌停在她身边,温从安暗觉不好想撤身拉开他们的距离,他已经俯身轻啄她的脸颊。
温从安的脸瞬间便红透了,目光还恰恰和他撞在一起,她分明看清了那其中的笑与得逞,还有浓郁的宠溺……
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这么亲密!温从安想挑明,可是碍于聪聪在场,她只能硬生生把话吞进肚子。
莫时容捏准了温从安不会在聪聪面前说什么,于是更加得寸进尺的抵着她的额头:“我去趟公司,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嘴角噙着浓浓的笑,轻声唤:“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