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经过这次可怕的“伟哥”风波,陶美娟再也不好意思主动向杜宇求欢,倒是杜宇看见她每天晚上都老老实实地躺在一旁,反而心生愧疚,他也主动过几回,但每回刚刚调起陶美娟的兴趣,他就疲软下来,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弄得双方都很尴尬。
然而,陶美娟毕竟是一个正常人,生理上的躁动是难以彻底克服的。这天晚上,陶美娟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她看到杜宇在旁边睡得正香,又不好意思叫醒他陪她聊天,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起床,打算上网浏览一下,以打发这难挨的寂寞长夜。陶美娟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她发现QQ上“碧血剑”也在线,于是打了个招呼。
“碧血剑”问:“你怎么还没睡觉?”
陶美娟说:“失眠了。”
“碧血剑”说:“怎么会失眠啊,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陶美娟说:“身体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觉得压抑得慌。”
“碧血剑”问:“压抑?是身的压抑还是心的压抑?”
陶美娟说:“也许两者都有吧。”
“那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陶美娟欲言又止,这种事情她怎么好意思跟别人启齿呢?但在“碧血剑”的敦敦诱导之下,她还是将和杜宇之间的隐私说了出来,她想反正是在虚拟空间,谁也不认识谁。
“碧血剑”说:“哦,原来是这样,我真为你可怜。你应该适当释放一下,否则会影响你的身心健康。”
“怎么释放?”
“网交。”
陶美娟的脸突然红了,她以前在网络上见过这个词,也听别人说过,就是在网络上和异性一边说一些很暧昧的话语,一边自慰,使双方都得到性满足。
“我不会干那种事情的,我不想背叛我老公。”
“碧血剑”突然发过来一串很暧昧的字眼。
陶美娟说:“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就下了。”
但“碧血剑”根本不理睬陶美娟的拒绝,他继续发来那种语言。
陶美娟说:“你再发我真的就下了。”但她并没有下,而是隐身起来,看着他发的话,止不住心惊肉跳,又忍不住好奇地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碧血剑”发来的话越来越露骨,暧昧却并不下流,但充满了挑逗性,陶美娟渐渐地感觉到了全身有种异样的冲动。自始至终,她没有给“碧血剑”回一句话,但她琢磨着他发来的每一个字。这个虫鸣幽幽的夜晚,美娟在电脑旁有了一种全新的男女关系的体验。
从此,只要杜宇不在,陶美娟就忍不住想跟“碧血剑”聊天。终于有一天,“碧血剑”说想见她一面,他说他的父母都在美国纽约,他们已经给他办好了移民手续,他也马上要去美国定居了,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武汉,他很想和陶美娟见上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陶美娟还是不愿意,“碧血剑”就说:“如果你执意不见,我就去你的学校找你。”
听到“碧血剑”准确无误地说出她所在的学校的名字,陶美娟心里一惊,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学校?”
“碧血剑”说:“和你聊天后,我发现自己慢慢地喜欢上了你,或者说爱上了你,我很想知道关于你的更多的情况,更深入地了解你。我是搞计算机软件设计的,有一天,我忍不住侵入你的电脑系统,进了你的邮箱,破解了你的QQ密码,因此掌握了你的不少资料,包括你的真实姓名、你丈夫的姓名和单位、你家的住址、你同学和同事的电话,我还知道你定在国庆节结婚……”不过“碧血剑”又说,“我并没有半点恶意,我只是太喜欢你了而已,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我所做的一切。”
陶美娟有些害怕起来,她万万没想到“碧血剑”还有这样一手,竟然侵入她的电脑系统,她开始怀疑他的目的,但“碧血剑”信誓旦旦地保证,只是喜欢她,想更了解她才这样做,事后他也很后悔,并向她一个劲地赔不是。他还说他马上就离开武汉了,只想见她一面,了却一份夙愿,然后他会把这份美好的情愫珍藏在心底。
“碧血剑”说得非常恳切,陶美娟的顾虑慢慢打消了,并且动了恻隐之心,她甚至有些被他的痴情感动了。陶美娟答应见“碧血剑”一面,但仅仅是一面。
31
这天下午,陶美娟打电话对杜宇说要去参加一个同事的生日晚会。陶美娟略施淡妆,然后走出紫藤街的那座老院子,刚一出来,她就看见一辆白色的宝马停在附近,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来朝她招手,陶美娟认得,这个男人就是她上次在肯德基门口见到的那个,还是那么英俊挺拔,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她也明白,这个男人说知道她的住址并不是唬弄她。陶美娟上了他的车,宝马穿过起义门的门洞,向东湖方向驶去。
在装修得金碧辉煌的东湖山庄前,“碧血剑”停下车,不待陶美娟走下来,他就快步走上前去拉开右边的车门,潇洒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副很恭敬很绅士的样子。
他们要了一间雅致的包厢,吃饭的时候,“碧血剑”像网上一样,显得非常健谈。晚饭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碧血剑”提议开车去东湖边兜风,陶美娟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待陶美娟上车后,“碧血剑”关上车窗,用一个喷雾器的小瓶子在车里喷洒了一些雾剂状的东西,说里面空气有点混浊,陶美娟闻了闻,有点香味,也就没在意。她不知道,这种雾剂其实是一种催情的药物,在密闭的空间里喷洒几毫升,几分钟内就可以生效,让置身里面的人产生强烈的生理欲望和奇妙的幻觉。
宝马车在东湖边的林荫道上快速行驶着,“碧血剑”边开车边跟陶美娟漫无边际地聊着天,突然,宝马拐上了一条通往茂密树林的僻静小道,并缓缓停了下来。这时,坐在后排的陶美娟渐渐地感觉全身燥热,脸发烫,眼前迷离闪烁,脑海中也出现了种种奇怪的幻觉,她看见许多绚丽的鲜花在空中随风飘舞,一个长着翅膀的天使引领着她飞上云端……
“碧血剑”下了车,拉开后门钻了进来。陶美娟清醒过来的时候,“碧血剑”已经坐到了驾驶座上。陶美娟看着自己衣衫不整,她愣了一会,终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自己被迷奸了!她不由害怕得哭了起来。
“碧血剑”说:“别害怕,难道你刚才感觉不是很好吗?你太需要了,为什么要压抑自己?”
“你,你是个流氓,你骗了我!我要去告你!”清醒过来的陶美娟又羞又恨,泪水涟涟。
“告我?刚才可不是我强迫的,你有抵抗吗,你不是一直在迎合我吗?”“碧血剑”哈哈大笑起来。
陶美娟羞辱得无言以对,她再也不想看见眼前的这个衣冠禽兽,她一把拉开车门,慌慌张张地冲出树林,快跑到马路的时候她摔了一跤,她顾不得膝盖钻心的疼痛,赶紧爬起来,跑到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发现杜宇还没有回来,陶美娟于是赶紧到浴室里去洗澡,洗掉身上的耻辱,她近乎拼命地揉搓着自己的身体,好像几个月都不曾洗澡似的,直到把肌肤搓红搓痛。
杜宇回到家的时候,陶美娟还没有睡觉,他见她脸色很不好,就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陶美娟慌乱地摇了摇头说不是。杜宇又问她是不是晚上出去跟同事聚会时和谁闹了别扭,或者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陶美娟还是摇头。杜宇突然一拍脑门,有点歉意地说:“哦,美娟,我倒给忘了,你妈病情是不是加重了?”
陶美娟仍旧摇头,她从嘴角勉强挤出一缕笑容说:“老公你别瞎猜了,我好端端的没事。”
“没事就好。”杜宇松了一口气,说完他就洗澡去了。
从浴室出来,杜宇躺在床上,拿了本杂志翻了翻,没看几页他就有些困了,他熄了灯准备睡觉,可是陶美娟还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弄得他也睡不安稳,于是他说:“美娟,你今天晚上又失眠啊?你最近好像老睡不好,明天是不是到医院去看看?我陪你去,你可不要讳疾忌医,有病早治疗,你妈的身体就是拖久了才出大问题的。”
陶美娟没回答,她翻身过来,搂住了杜宇的腰,问:“老公,你以后会不会不要我了?”
杜宇说:“傻瓜,我们都快结婚了,我怎么会不要你了?”
杜宇只想睡觉,无暇跟陶美娟多说。他咕哝道:“美娟你要是残废了变丑了下岗了得不治之症了,我都不会抛弃你,但你要是红杏出墙了我可不会要你了!”不过杜宇心想,这个世界奇迹都可能发生,但红杏出墙这种可能性永远不会在对他专心专意的陶美娟身上发生。
陶美娟听了杜宇的这最后一句话,浑身顿时一哆嗦。这一夜,陶美娟睁着眼睛,就那样撑到天明。
陶美娟的噩梦其实远没结束。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杜宇到报社去了,她刚刚从超市买菜回来,小灵通就响了,陶美娟一看号码,是“碧血剑”的,他说:“陶小姐,我有封十分重要的信件刚刚放在了你家院子外面的邮箱里,你赶紧去看看吧,千万不要让你亲爱的老公先拿到了。”说完,他干笑了两声就挂断了电话。
陶美娟不知道“碧血剑”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忐忑不安地走出院子,打开挂在墙上的邮箱,拿出来一个厚厚的信封。撕开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
看到照片,陶美娟的脑袋几乎要爆炸了,照片上竟是那天夜晚她在东湖边的宝马车上和“碧血剑”交欢的场面,看来他事先就将微型摄像机安装在车内,将整个场面偷偷拍摄了下来。
陶美娟拨通的“碧血剑”的电话,声音有些哆嗦地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碧血剑”恶毒地说:“陶小姐您为人师表,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看的那些照片我这里还保存着底片,我随时可以再洗无数张。如果我把这些照片发给您的老公,你想他还会如期跟你举行婚礼吗?如果我把照片发给你的同事和同学,他们又会怎样评价你的为人?还有,我要是把这些照片贴在你们学校的网站上,你的学生看见了他们的老师光着身子在车里跟人做爱,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陶美娟的脑袋“轰”的一声,刹那间成了一片空白。
“碧血剑”继续说:“陶小姐,其实我也不想做得这么绝,毕竟我们有过肌肤之亲嘛,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好歹有过一夜恩爱,我这个人还是很念旧情的。这样吧,我给你个选择,要么身败名裂,要么你在两个星期之内给我十万块钱的封口费。”
“你休想得逞,我会报警的!”陶美娟愤怒地叫起来。
“报警?”“碧血剑”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无所谓,大不了蹲几年大牢再出来,我早就研究过中国法律,我李某人没偷没抢,也谈不上强奸,顶多算个敲诈勒索,金额也不是太高。不过在我被警察逮住之前,我会跟你的老公和你的同事、同学和朋友,都发一封像昨天那样的精彩信件,还有我会在你们学校的网站粘贴上我和你的激情照片,免费让大家都来好好欣赏一番,尊敬的陶老师,您看如何?”
陶美娟听了,脸色顿时像死人一样难看,她的身子顺着墙根滑下去,颓然地瘫坐在地上。现在,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十万元啊!她和杜宇刚刚买房子,根本就没什么积蓄了,她到哪里去弄这笔钱?不要说十万,就是两万她也拿不出啊,就算能拿出,那又怎么跟杜宇交代拿这笔钱去做什么?绝望中,陶美娟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对策,她想陆璋精明能干,神通大门路广,说不定能有好主意。况且陆璋是杜宇的铁哥们,一定会为她保密的。
32
这天中午,袁礼杰和杜宇在圆明园饺子馆吃饭。几杯啤酒下肚,杜宇忍不住把那天他在汉阳七里庙遇到范婷婷和郑雄的事情给袁礼杰讲了,袁礼杰一听,心中顿时气血翻涌,脸上狰狞无比,他立即就掏出手机要给范婷婷打电话,想质问她为什么要做别人的二奶。
杜宇夺下他的手机说:“你凭什么去质问婷婷?”
袁礼杰瓮声瓮气地说:“她是我的同学我的好朋友,我关心她爱护她,这不够资格吗?”
杜宇冷笑一声:“可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仅仅是以一个普通同学和朋友的身份去对待她吗?不要忘记了,我也是她的同学,我也关心她,可是她这种个人的隐私,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她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我只能悄悄提醒她一下,暗中警告她。而你呢,你要是质问她,她会怎么想?她会羞愧愤怒内疚痛苦!她本来已经够不幸了,你难道还要揭起她血淋淋的伤疤吗?”
袁礼杰无语。
杜宇叹了一口气,说:“也不是不可救药了,现在还是有一个办法可以阻止她跟那个男人交往下去。”
“什么办法?”袁礼杰急切地问。
杜宇清了清嗓子,说:“那就是爱!一份能促使她珍惜自己真正的爱情。”
袁礼杰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低着头不再说话。
33
又是一个晚上,袁礼杰给范婷婷打了个电话,想过去坐坐,跟她谈谈心,但范婷婷说自己还在外面跟朋友喝茶,没有回家。袁礼杰就说,那你先喝茶吧,我等下再跟你联系。在等待的过程中,袁礼杰来到离范婷婷家不远的东湖边的树林里散步。十一点钟的时候,袁礼杰再打范婷婷的手机,她却依然说还没回家,要他改天再约时间。袁礼杰有些扫兴,只好悻悻地打了一辆车准备回去,可是当出租车经过范家时,他又发现了一辆小车停在别墅楼下的香樟树影里,而范婷婷的卧室灯火闪烁,窗帘上还隐约可见一个男人的身影。
袁礼杰立即叫司机停车。下车后他穿过花园中间的石径,摁响了电子门铃,保姆小花把门只打开了一条缝,用身子拦在门口,表情有些不自在地对他说:“袁先生,范姐不在,您明天再来吧。”
袁礼杰冷着脸没说话,他用力推开保姆,直接走了进去,看见客厅里没人,他径直上了楼梯。小花一脸焦急地在后面跟着叫道:“哎,袁先生,范姐不在,您不能上去啊!”
袁礼杰上了二楼,敲响了范婷婷卧室的门,卧室里放着轻音乐,范婷婷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听见敲门声,她以为是小花找她有事,于是穿着睡衣将门打开了,一看是袁礼杰,她吓了一大跳,正要把门再关上,袁礼杰却见缝插针地挤了进来。
范婷婷慌乱地问:“你,你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袁礼杰冷笑着说:“你不是说你还没回家吗?我担心你的安全,所以过来看看。”
范婷婷尴尬地说:“我刚回来。”
“婷婷,你不要再骗我了。杜宇都跟我说了!”袁礼杰推开范婷婷,就向里面走去,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裹着浴巾正从浴室里出来,双方一见面,都愣住了。
“他是谁?”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问范婷婷。
“他是我的男朋友郑雄。”范婷婷面色潮红地对袁礼杰说,然后她又对那个中年男人解释道,“这是我的大学同学袁礼杰。”
“什么男朋友,是你的情夫吧!”袁礼杰冲动起来,再也顾不得杜宇对他的忠告,他冲着那个男人吼道,“你真不要脸,什么狗屁企业家,一个有妇之夫,仗着有几个臭钱,到处祸害良家妇女,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郑雄也凶相毕露,他叫道:“我有钱咋的,你眼红了不是?我有钱想泡谁就泡谁,你小子管得着吗?你又不是婷婷的老公,你再不出去,我打断你的狗腿!”
袁礼杰指着郑雄的鼻子,说:“你试试!”
“好你小子,你等着!”郑雄开始拨电话叫帮手,他看见袁礼杰身材魁梧,估摸着他一个人不好对付,想找保镖过来。
范婷婷知道郑雄心狠手辣,什么都做得到,她赶紧抢下他的手机,不让他拨号码。看着范婷婷竟然护着袁礼杰,郑雄恼羞成怒,擡手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叫嚣道:“臭婊子,竟敢吃里扒外,你他妈的不想活了?”
看到范婷婷挨打,袁礼杰怒不可遏,他挥拳扑了上去,两个男人当即厮打在了一起。袁礼杰身材比较高大,很快占了上风,他把郑雄的鼻子揍得鲜血直流。
眼看自己要吃亏,郑雄转身从自己挂在衣架的裤子皮带上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朝袁礼杰捅了过去,“啊”的一声惨叫,袁礼杰双手捂住了腹部,鲜血从他手指的缝隙里喷涌而出,范婷婷吓得尖叫起来。
34
杜宇接到范婷婷哭泣的电话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当他迷迷糊糊地听说袁礼杰出事了,已经被送到中南医院抢救后,立即睡意全无,他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然后叫醒陶美娟,两人马上开车赶到了中南医院。袁礼杰还在手术室里抢救,范婷婷焦急地在手术室外徘徊,满脸的泪痕,看见杜宇和陶美娟赶到了,范婷婷“哇”的一声就扑在陶美娟的肩头痛哭了起来。
三个多小时后,几个医生终于推着手术车出来了,袁礼杰还没有从麻醉中醒过来。杜宇迎上前去,询问袁礼杰的情况。医生说,病人的脾脏被扎破了,腹内积满了大量鲜血,不过幸运的是,经过紧急抢救,脾脏修补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杜宇听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次日上午九点多钟,杜宇再次来到中南医院,还买了一大堆营养品。去医院的路上,杜宇打电话通知陆璋和姜默菡,陆璋没接电话,发了条短信息说正在开会,问杜宇有什么事情?杜宇把车靠到路边,回短信简要地说了袁礼杰的事。陆璋说此刻实在是走不开,会议很重要。默菡的电话却关了机,没打通。杜宇这段时间忙着买房子、装修,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到默菡了。
到了中南医院,杜宇找到病房,范婷婷正坐在床头给已经醒过来的袁礼杰剥香蕉,然后放到他的嘴边一口一口地喂着。杜宇这是第一次看见范婷婷和袁礼杰两个人如此亲昵。范婷婷回头看见了杜宇,脸上微微一红,赶紧站起身招呼他过来。杜宇将营养品放到床头柜上,笑着说:“老袁,你小子出息了,敢跟别人动刀动枪了。”
袁礼杰愤愤然说:“看见那个姓郑的打婷婷,我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容许有任何人欺负婷婷。”
杜宇问:“你们报警了没有?”
范婷婷缓缓地擡起头,摇了摇。
杜宇拿起手机,就要拨110,但袁礼杰立刻挣扎着要坐起来打算制止杜宇的行动,但剧烈的伤痛很快又迫使他躺了下来,他虚弱地说:“如果还把我当成你的同学,当成你的哥们,杜宇你就不要报警。”
杜宇气愤地问:“为什么?你看看那个狗日的有多歹毒,把你伤这个样子,你还不报警,老袁你脑袋进水了啊你!”
袁礼杰说:“杜宇,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为我着想,可我不希望还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要是张扬出去,闹大了,我们也许可以逞一时的痛快,但对婷婷的名声很不好。”
杜宇看了看范婷婷,她的脸上既有愧疚又有感动,左右都是老同学、好朋友,他叹了口气,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袁礼杰又说:“杜宇,这事就这样算了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杜宇心有不甘:“难道就这样便宜了那个狗日的?”
袁礼杰惨淡一笑:“只要婷婷能通过这件事醒悟过来,不再误入歧途,我觉得就很值。”
范婷婷抿着嘴,默默地听着,但她始终没有明确表态要彻底离开郑雄,这让杜宇颇为不快。袁礼杰看出杜宇的心思来了,他大度地说:“杜宇,婷婷的心情很乱,你不要着急,让她有个考虑的过程吧。”
35
自从得知父母需要多退赃款才能减轻罪行后,范婷婷就想方设法地去筹钱,可是父母昔日的那些亲朋故交几乎都是一个态度,找出种种理由向她哭穷,这让范婷婷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丈夫死了,父母被抓了,公司被查封了,工作没了,范婷婷原本对生活还存有一丝希望,那就是看似近在咫尺的爱情,可是当那个雨夜袁礼杰明明白白地对她说,他们之间只是纯洁的友情而非她自以为是的爱情时,当袁礼杰用力推开主动投怀送抱的她,无情地转身离去时,范婷婷就彻底绝望了,她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她甚至一度有了自杀的念头,只是后来看见年幼可爱的女儿丹丹,她才没有走上绝路。郑雄正是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的。
范婷婷其实早就认识南极风服装企业集团的老板郑雄,两年前他请范婷婷和她的一个做模特的女朋友吃过韩国烧烤。范婷婷的父母出事后,许多先前的朋友都对她避之惟恐不及,郑雄却在这个时候频频给她安慰,经常开车带她出去兜风解闷,动不动就甩给她一大把零花钱。有一天,当范婷婷开玩笑地向郑雄提出借钱帮父母退赃款时,他爽快地答应了,但提出让范婷婷做他三年的情人,每一年他付给她三十万人民币,一共九十万。为了减轻父母的罪行,范婷婷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答应了这个荒唐的条件。
袁礼杰出事后,范婷婷的那些忠告令她认真地反思了许久,她想,为了减轻父母的罪行,她将自己的青春尊严押在一个荒淫无耻的有妇之夫身上,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昂贵了一点?
这天黄昏,范婷婷在客厅里弹奏意大利钢琴曲《大海,我的爱之梦》时,突然想到自己迷惘的爱情,不由心生惆怅,于是合上琴盖,走出别墅,独自来到东湖边的树林里散心,她越走越远,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等她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段,有点害怕,准备回去时,一个黑影猛地从茂密的树林里向她扑来,一只大手从身后捂住了她叫喊的嘴巴,一只手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朝她脸上连划了三刀,她顿时感觉到脸上一阵剧痛。黑影得手后迅速逃窜,转眼就消失在夜幕里。
范婷婷捂着受伤的脸孔,又痛又怕,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一进门,她冲到浴室里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原本漂亮的脸上有了三道深深的刀痕,鲜血淋漓,显得特别恐怖和丑陋,她被自己吓得尖叫起来。闻声而至的小花赶紧把范婷婷送到了省人民医院。医生给范婷婷做了创口清理手术,说尽管伤势对身体并没有大碍,但病人肯定会破相,只能等以后伤口好些后,再做疤痕修补和整形手术。
其实范婷婷猜到这一定是郑雄的老婆派人干的。范婷婷的猜想一点都没错,郑雄的老婆早就怀疑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包养情人,后来经过暗中跟踪,终于打探到了范婷婷的住址,于是雇人将她毁容,以泄心头之恨。
范婷婷出事的第二天,郑雄就找到省人民医院来了,他假惺惺地安慰了范婷婷几句,临走时,他拿出那份情人协议撕得粉碎,然后假仁假义地对范婷婷说:“我老婆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婷婷,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们分手吧!”
范婷婷忍不住泪流满面,她不是因为郑雄说要跟她分手而难过,事实上她就没有真正爱过他,甚至还很讨厌他,她是为自己的美丽和尊严如此廉价而感到深深的悲哀。
范婷婷只在医院住了不到三天就悄悄地出院了,她把女儿丹丹寄放到外婆家,又叮嘱小花好好照看磨山下的别墅,她说她要出去一段时间,如果有任何人来找她,就说她去广州打工了,而且一定不能说她被毁容的事情。
范婷婷拖着旅行箱、戴着大口罩出门时,正是早晨,鸟儿在枝头啁啾,花园里芬芳漫卷,沁人心脾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她回头无比眷恋地看了一眼香樟树掩映下的别墅,不由百感交集。
范婷婷坐上出租车走了,扬起一片微尘。磨山脚下的那幢别墅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中显得分外孤单和凄冷,墙壁上的爬山虎斑斑驳驳,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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